我驚呆了。


    我不由地喊了起來:“福爾摩斯!是你!”


    他對我說道:“趕快出來吧!不過你要小心你那把危險的左輪手槍。”


    他坐在外麵的一塊石頭上。我真是太高興見到他了!


    我對他說:“看到你我真高興!”


    “你應該說更吃驚吧,華生?”


    “確實如此。”


    “其實我也沒吃驚,你找到了我的臨時藏身之地,而且你竟然跑到我屋裏麵躲起來了,直到我離門口不到二十步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事實。”


    “是我的腳印暴露了我。”


    “不,華生,我看到了你扔在小路邊的煙頭,上麵印著‘布萊德雷,牛津街’。”


    “是的。”


    “我還猜出來你一定在暗中等著,手中緊緊握著你的手槍,等待房子的主人迴來。你一直認為我就是你想要抓到的那個逃犯吧?”


    “我並不知道,可是我想弄清楚這一點。”


    “好極了,華生!你是怎麽找到我的藏身之處的?也許是在捉那個逃犯的晚上?”


    “對極了。”


    “在你找到這間屋之前,你一定把周圍的每個屋子都全部找遍了吧?”


    “這倒沒有,我看到了給你送飯的那個小孩子了,是他使我容易地找到這裏。”


    “一定是在屋頂上有一架望遠鏡的那個老紳士家看到的吧。”他朝黑暗的小屋瞧了一眼,“哈,卡特萊今天給我送來了好吃的東西,這張紙上寫著什麽?原來你已經到庫姆·特雷西那裏去過了。”


    “是的,我去過一趟。”


    “你是去找勞拉?萊昂絲太太嗎?”


    “對的。”


    “幹得好!華生,咱們想到一塊兒了,咱們搜集的情況湊到一起來的時候,這件案子就明朗了。”


    “嘿,你能在這裏,我真高興,可是你究竟是什麽時候到這裏來的?這一段時間你都幹什麽去了?我一直以為你是在貝克街搞別的案件呢。沒想到你卻在這裏。”


    “我正希望你能這樣想呢!”


    “原來你並不信任我呀!”我氣壞了。


    “華生,在這件案子裏,你對我的幫助是最大的,如果你以為我耍了花招,那麽我請求你原諒。實際上,我這麽做一部分原因是為了你。正因為你的處境危險,我才親自到這裏來調查這件事。我和亨利爵士和你——都在一起的話,就等於通知我們的敵人防備我們,事實上我一直能隨意地行動。而如果我也住在莊園裏的話,那就根本沒有這種可能了。我盡力使自己在這件事中作一個鮮為人知的角色,隨時隨地在關鍵時刻給敵人以致命的一擊。”


    “可是為什麽要瞞著我?”


    “因為叫你知道了,對咱們這個案件沒有幫助。也許可能因而使我被別人發現,這樣咱們就要冒很大的風險,所以我把卡特萊傭工介紹所的那個小家夥帶來了——我的生活都由他來照顧,一塊麵包和一副幹淨的硬領。”


    “這麽說,我寫給你的報告一點兒用都沒有了?”我說話的聲音都顫抖起來了。


    “華生,你的報告內容我都再三地讀過了。我向你保證,我把這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因此這些報告隻晚兩天就能到達我的手上。我非常感謝你。”


    福爾摩斯的讚美,驅走了我內心的烏雲。他所說的和所做的都很對。要想破案,這樣做是最好的方法,我本不應該知道他已到了沼地裏。


    我理解了他。他又說:“現在請你把你拜訪勞拉?萊昂絲太太的結果告訴我。她是惟一一個對我們破案有所幫助的證人。”


    太陽落下去了,天氣變冷了,我們退進小屋去取暖。關於和那女士談話的內容我一字一句地告訴了福爾摩斯。他對此非常感興趣,某些重要部分我還得重複兩遍,他才表示滿意。


    當我把一切都告訴他之後,他說道:“這事很重要。在那位女士和斯台普穀之間還有隱情。”


    “對此我不清楚!”


    “他們常見麵,常常通信聯係,彼此了解。利用這一點咱們對斯台普穀的妻子進行分化,華生,你說會有什麽結果?”


    “他有一個妻子?”我很驚訝。


    “那個在此地被稱為斯台普穀的女士,實際上就是他的妻子。”


    “天哪,福爾摩斯!那你怎麽又會讓亨利爵士愛上她呢?”


    “亨利爵士墮入情網,除了對亨利爵士本人之外,對誰也沒有害處。他曾經特別注意避免亨利爵士向他的妻子求愛,這是你親眼看到的,一定不會出錯。我再說一遍,那位女士實際上就是斯台普穀的妻子,而不是如他所說是他的妹妹。”


    “可是為什麽他要這樣呢?”


    “因為讓他的妻子扮成他的妹妹對他來說有用得多。”


    “那麽說咱們的敵人就是他了,在倫敦跟蹤咱們的人也就是他了。”


    “正是通過這些我才看破這個謎的。”


    “那個警告是他妻子發出的?”


    “是的。”


    “你敢肯定那個女人就是他的妻子?”


    “在他第一次和你見麵時,他把他身世中真實的一段告訴了你。從那以後,他總是後悔他曾在英格蘭北部當過一年的小學校長。通過教育機關就能弄清在教育界工作過的任何一個人。我稍稍調查了一下,我就明白了。曾有一所小學垮了台,而學校的主人——姓名和咱們談的紳士不一樣——和他的妻子失蹤了。他們的相貌特征與咱們在這裏看到的完全一樣。當我知道了那失蹤的人也同樣熱衷於昆蟲學之後,這個問題也就清楚了。”


    “如果這個女人真是他妻子,勞拉?萊昂絲太太為什麽要插進來呢?”我感到不可思議。“這個問題已被你的探察工作揭示出來了,你對那位女士的拜訪已使情況明朗化。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她的丈夫想要跟她離婚。如果她計劃過離婚,而又把斯台普穀當作未婚男人,那她肯定是想做他的太太。”


    “可是,如果她明白了真相呢?”


    “如果這樣的話,這位女士就會對我們大有幫助。我們明天去找她。華生,這時候你本應該呆在巴斯克維爾莊園裏保護亨利爵士。”


    夜幕降臨了。


    福爾摩斯的聲調放低了,“他這樣做的意圖和目的是蓄意謀殺。他就要成為我的囊中之物了。我擔心的惟一一個危險,就是他可能在我們采取行動之前提前動手。兩天之內,你要保護好你所保護的人。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離開他!”


    一陣恐怖的尖叫聲衝破了沼地上的寂靜。


    我叫了起來:“啊!我的上帝,出了什麽事了?”


    福爾摩斯迅速站起來,他站在小房的門口,側耳傾聽。


    “噓!”他輕輕地對我說,“不要弄出聲響。”


    那喊聲越來越近,愈來愈大。


    “是哪一邊?”福爾摩斯也深受震動了。“華生,到底在哪裏?”


    我向黑暗中指去:“我想是那邊吧。”


    他指著相反的方向說:“不對,應該是那邊。”


    痛苦的喊聲比以前更近了,混在一起的還有另外一種新的聲音。一種低沉的咕咕噥噥,既悅耳又恐怖的聲音,一起一落,特別熟悉。


    福爾摩斯叫了起來:“這是獵狗,來呀!華生,快點兒!天呀,說不定咱們趕不上了。”


    他快速奔跑起來,我緊跟著。可是突然間,就在我們前麵,最後一聲絕望的慘叫發出來了,然後就聽到一聲沉重的“咕咚”。


    他把手按在太陽穴上,跺著腳。


    “華生,咱們來得太晚了,他提前下手了。”


    “咱們一定不會被打敗。”


    “我真後悔沒有采取行動。而你,現在也應該明白,離開你要保護的人後果是什麽。”


    我們在黑暗之中向前亂跑,每到一處,福爾摩斯都焦急地向四周探尋,以判斷具體在什麽方向。


    “你有沒有聽到什麽東西在動?”


    “我看不到任何東西。”


    “可是你聽聽那是什麽聲音?”


    一陣低低的呻吟聲傳過來,而且在我們的左麵。在那邊有一條岩脊,盡頭處是直上直下的懸壁。從那裏向下一看,可以看到一片山坡。那上麵,有一堆黑色的東西在平攤著。原來是個伏在地上的人,頭可怕地在身子下麵窩著,身體向裏縮成一團。他的樣子很特別,望著那個人我們彎著身子一句話說不出,一動不動。福爾摩斯伸出手把他提了起來,恐懼地大叫了一聲!他劃著了一根火柴,亮光照亮了那死人握在一起的手指頭,也照亮了地上的一灘可怕的從他破裂的頭顱骨裏流出來的血,它正在逐漸地擴大。正是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的屍體!


    我生氣地喊道:“這個該死的畜生!福爾摩斯,對不起!我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我不該離開他,以致使他遭此厄運!”


    “我比你的責任更大。華生,為了從各方麵作好破案前的準備工作,我竟然忽略了我們委托人的性命安全。這是對我最大的諷刺。”


    “咬死他的那隻獵狗到什麽地方去了?還有那個斯台普穀呢?他一定要對這件事情負責。”


    “他當然要對此負責了,明天晚上之前,我就要抓住那個家夥!”


    “為什麽咱們不能立刻行動?”


    “因為咱們破案的條件還沒有完全具備,隻要我們走錯一步,那惡棍就會逃脫法網。”


    “咱們應該怎麽辦呢?”


    “今天晚上咱們先給這可憐的朋友辦後事。”


    我們倆一同下了坡,向屍體走去。


    “福爾摩斯,咱們兩個人抬不動他……”他在屍體旁邊彎下了身子。接著福爾摩斯抓著我的手胡亂搖晃,大聲笑了起來。


    “胡子!這個人有胡子!”


    “有什麽胡子?”


    “這不是準男爵,這人是那個逃犯。”


    我急忙把屍體翻過來,的確是塞爾丹。


    “咱們怎麽處理他的屍體呢?不可能就把他放在這裏用來喂狐狸和烏鴉啊!”


    “我建議在咱們與警察取得聯係之前,先把他的屍體放到一間屋裏去保存。”


    “行,華生,你一句顯示懷疑的話也不要說出來,否則,我們的計劃就要失敗了。”


    在沼地上,正有一個人向我們走來,是斯台普穀。


    “啊,華生醫生,您也在這裏呀?有人受傷了嗎?是我的好朋友亨利爵士!”他在那死人旁邊蹲下去檢查。我聽到他猛地吸了一口氣,雪茄煙也掉到地上了。


    他特別驚訝地問“這是誰呀?”


    “塞爾丹,那個逃犯。”


    “天哪!他怎麽死的?”


    “不清楚,當我們聽到他的喊叫聲時,我們兩個正在這沼地裏散步。”


    “我也是聽到了喊叫聲跑過來的。我很擔心亨利爵士。”


    我忍不住問他:“為什麽你擔心亨利爵士呢?”


    “因為今天我約了他出來。可是我一直沒有見到他,當我聽到沼地裏的喊叫聲的時候,我當然要擔心亨利爵士。”他的眼光從我的臉上又轉到了福爾摩斯的臉上。“除了那個人的喊叫之外,有沒有聽到其它聲音?”


    福爾摩斯迴答道:“我沒有,您呢?”


    “我也沒有。”


    “那麽,您剛才那樣問用意何在?”福爾摩斯問道。


    “我正在想,今天晚上不知是否可以聽到那隻魔狗的聲音。”


    我說道:“我們沒有聽到。”


    “你們認為這個可憐的家夥的死因是什麽?”


    “可能是他的心理上出了毛病,焦急的心情和長期露宿在外的生活可能把他逼得發瘋了。他大概是瘋狂地在沼澤地裏奔跑,最終重重地跌了一跤,從而把脖子摔斷了,頭也摔破了。”


    “這樣推理倒也合情合理,”斯台普穀鬆了一口氣,“您看呢,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


    我的朋友說:“您認人認得真快。”


    “華生醫生到來之後,這裏的人都認為您也會來的,您倒趕上了看這一出慘劇。”


    “是的,的確如此,我相信華生醫生有能力處理好這個案件。明天我就要迴倫敦去了。”


    “您明天就迴去嗎?”


    “我是這樣打算的。”


    “我真誠地希望你這次來訪,能為我們解惑。”


    福爾摩斯聳了聳肩。“人並非總能根據自己的主觀願望得到成功。”


    斯台普穀仍舊不相信地死盯著他,最後他又轉過來對著我。


    “我想若是蓋住他的頭部倒是行得通的,明天早上我們再想辦法弄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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