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你,白瑞摩,”爵士厲聲說,“我們已決心讓你說出實情來。你最好還是早說,否則我就不客氣了。現在說吧!可不要撒謊!你在窗前幹什麽?”


    那家夥沮喪地望著我們,兩手扭在一起。


    “爵爺,我不過是把蠟燭拿近了窗戶啊!”


    “可你為什麽要把蠟燭拿近窗口呢?”


    “不要問我,亨利爵士——不要問我了!這不是我個人的秘密,我也不能說出來。如果它是我個人的事,我就對您說出實情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從管家的手中拿過蠟燭。


    “他一定是拿它作信號用的,”我說道,“咱們試試看會不會有什麽迴答信號。”我也像他一樣拿著蠟燭,望著漆黑的外麵。在正對著黑暗的方形窗戶中間,忽然出現了一個極小的黃色光點刺穿了漆黑的夜。


    “在那兒呢!”我喊道。


    “不,不,爵爺,什麽都不是——什麽都不是!”管家喊道。


    “華生,把您的燈光移開窗口,”準男爵喊了起來,“看哪,那個燈光也移開了!說出來吧!你的那個同夥是誰,正在進行著的是什麽陰謀?”


    白瑞摩竟然擺出無禮蠻橫的樣子。


    “這是我自己的事,和你無關,我不會說的。”


    “那麽,你馬上離開莊園。”


    “好,爵爺。如果必須的話,我一定走。”


    “你是很不體麵地離開的。我們兩家人已經住在一起有一百年了,可現在你竟搞陰謀來害我。”


    “不,不,爵爺,不是害您呀!”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白瑞摩太太正站在門口,臉色比她丈夫還蒼白,樣子極為惶恐。


    “咱們一定得走,伊莉薩,事情算是到頭了。收拾一下東西吧。”管家說道。


    “喔,約翰哪!約翰哪!是我連累了你,這都是我幹的,亨利爵士——全是我的事。是我請求他,他才那樣做的。”


    “那麽,就說出來吧,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我那不幸的弟弟正在沼地裏挨餓呢,我們不能眼睜睜讓他餓死在我們的門口呀。這燈光就是告訴他食物已準備好了的信號,而他那邊的燈光則是表明送飯地點的。”


    “這麽說,您的弟弟是……”


    “對,就是他——罪犯塞爾丹。”


    “這是事實,爵爺。”白瑞摩說道,“現在您已經知道了,即使是陰謀,也不是謀害您的。”


    這就是對深夜潛行和窗前燈光的解釋。難道這可能嗎?這位可敬的女人竟和那個聲名狼藉的罪犯同出一母?


    “是的,爵爺,我就姓塞爾丹,他就是我弟弟。小時候,我們把他寵壞了,什麽事情都隨著他的意願,弄得他認為世界就是為了使他快樂才存在的。長大了以後,又碰上了壞朋友,於是他就變壞了,弄得我母親為之心碎,我們家的名聲因他而受到玷汙。由於一再地犯罪,他越陷越深。可對我來說,他永遠是我的弟弟。有一天夜裏,他饑寒交迫地來到這裏,獄卒在後麵緊緊追趕,我們還能怎麽辦呢?我們就把他領了來,給他飯吃,照顧他。後來,爵爺,您就來了,我弟弟認為在風聲過去以前,他呆在沼地最安全。所以,他就藏在那裏。每隔一天的夜裏,我們就在窗前放上燈火,看看他是否還在那兒,如果有迴應信號,我丈夫就給他送去一些麵包和肉食。這就是全部的實情。如果這麽做有什麽罪過,不能怨我丈夫,而應該怨我。”


    “這都是真的嗎,白瑞摩?”


    “是的。”


    “好吧,我不會怪你了,把我剛才說過的話都忘掉吧。你們現在可以迴屋了,這件事,咱們明天再談吧。”


    他們走後,我們又向窗外望去。


    在漆黑的夜裏,那黃色的小小光點仍然閃動。


    “我真奇怪他怎麽敢這麽幹呢?”爵士問道。


    “也許他放出光亮的地方隻能從這裏看到。”


    “很可能,您認為光亮距這裏有多遠?”


    “我看是在裂口山那邊。”


    “不過一二英裏遠。”


    “沒準兒還不到呢。”


    “嗯,白瑞摩的送飯地點不會太遠,那個家夥正在那兒等著。華生,我真想去抓那個人。”


    “我也去。”我說道。


    “您帶好左輪手槍,穿上高筒皮鞋,我們越快越好,那家夥有可能吹滅蠟燭跑掉的。”


    不到五分鍾我們就出了門,開始出發了。我們剛剛走到沼地上,就下起了小雨。那燭光仍然亮著。


    “您帶武器了嗎?”我問道。


    “我帶了根獵鞭。”


    “咱們必須快速向他衝過去,因為據說他是個不要命的家夥。”


    “我說,華生,”準男爵說道,“這樣幹福爾摩斯會有什麽意見呢?在這樣的黑夜,罪惡囂張的時候。”


    就像迴答他的話似的,廣大而陰森的沼地裏突然發出了一陣吼聲,就像我在大格林盆沼澤邊緣上聽見過的那樣。聲音一陣陣地發了出來,刺耳而又嚇人,整個空間都為之悸動起來。準男爵抓住了我的袖子,他的臉色變得慘白。


    “我的上帝啊,那是什麽呀,華生?”


    “我不知道,那是來自沼地的聲音,我曾經聽過一次。”


    聲音已經沒有了,死一樣的沉寂緊緊地包圍了我們。


    “這是獵狗的聲音,華生。”


    我覺得渾身的血都涼了,他的話裏時有停頓,說明他已產生了恐懼。


    “你知道他們把這聲音叫做什麽嗎?”他問道。


    “誰呀?”


    “鄉下人啊!”


    “啊,他們都是些無知的人,您不用問他們把那聲音叫做什麽。”


    “告訴我,華生,他們怎麽說的?”


    “巴斯克維爾獵犬的叫聲。”


    他自言自語了一陣,又沉默了一會兒。


    “是一隻獵狗,”他終於又說話了,“可那聲音好像是從很遠處傳來的,我想也許是那邊。”


    “很難說是從哪邊傳來的。”


    “聲音隨著風勢時高時低。那邊不就是大格林盆那個方向嗎?”


    “嗯,正是。”


    “喂,華生,您不認為那是獵狗的叫聲嗎?”


    “我上次聽到的時候,正和斯台普穀在一起,他說那也許是一種怪鳥的叫聲。”


    “不對,那就是獵狗。我的天呀,那傳說難道是真的嗎?您不會相信這些吧,華生?


    “不,我不信。”


    “這件事在倫敦可以當作笑料,但是在這裏,就是另一碼事了。我認為我不是個膽小鬼,華生,可是那種聲音使我渾身的血都要凝住了。您摸摸我的手!”


    他的手冰冷得像一塊石頭。


    “您明早就會好的。”


    “我想自己已不能使那種叫聲在我的腦中消失了。您認為咱們現在應當怎麽辦呢?”


    “咱們迴去好嗎?”


    “不,咱們是出來捉人的,一定得幹下去。咱們是搜尋罪犯,可是說不定正有一隻魔鬼似的獵狗在追蹤著咱們呢。來吧!就是把所有魔鬼都放到沼地中來,咱們也要挺住。”


    我們緩緩前行,那黃色的光點依然閃亮。我們終於看出它放在什麽地方了,這時,我們才知道已離得很近了。一支蠟燭插在一條石頭縫裏,兩麵都被岩石擋著,這樣既可避免風吹,又可使除了巴斯克維爾之外的其它地方都看不到。一塊突出的花崗石遮住了我們。我們就在它後麵彎著腰,從石頭下麵向那信號燈望去。我們看到一支蠟燭點在沼池的中央,而周圍卻無生命的跡象。


    “咱倆現在怎麽辦呢?”亨利爵士悄聲問。


    “就在這兒等著,他一定在燭光的附近。看一看,咱們能不能找到他。”


    剛說完,我們就發現了他。在蠟燭附近的岩石後麵探出來一張嚇人的麵孔。滿臉橫肉,長著粗硬的長須,燭光映照著他的小眼睛,向左右窺探。


    顯然他起了疑心。說不定有什麽他和白瑞摩之間的暗號我們還不知道。考慮到他隨時都可能溜走,所以我向前跳去,亨利爵士也跟了上來。正在這時,那罪犯大罵了我們一句,便拋過來一塊石頭。那石頭被我們前麵的一塊大石頭擊得粉碎。當他跳起來想逃的時候,我一眼就發現了他矮胖的身影。我們衝過了小山頭,那人從山坡那麵疾馳而下。


    我們兩個都是快腿,而且受過嚴格訓練,可是,他比我們跑得更快。我們之間的距離逐漸拉大。最後,他變成了一個移動著的小點兒。我們最後隻得在兩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


    就在這時,我發現了一件奇異的事。就在我們準備迴去的時候,我看見在岩崗的頂上有一個男人的身影,好像一座漆黑的銅像。他不是罪犯,離罪犯很遠,個子也高得多。當我想把他指給男爵看時,那人就不見了。


    “是個獄卒,”他說道,“那家夥逃走後,到處都是他們的身影。”


    嗯,也許他的解釋是正確的,可是沒有進一步的證明我是不會相信的。今天我想給監獄發個電報,告訴他們該到哪兒抓那個人。這就是我昨晚的經曆。在我告訴你的事情中,有些也許離題了,你自己好好判斷吧。當然我們已經有了些進展,比如白瑞摩那件事。但對沼地和此處的居民依然令人費解。也許在下次的報告裏,我能弄明白。你最好還是快點兒來吧。過兩天我給你去信。


    寄自巴斯克維爾莊園な月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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