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的那一天,我們按照事先安排的出發到德文郡去。福爾摩斯和我一起去車站,並對我作了些臨別的指導和有關的忠告。


    “我希望你能把在那兒發生的事情盡可能詳細地告訴我,以便我對它們分析總結。”


    “哪些事情呢?”我問。


    “隻要與這案件有關,前幾天,我曾做過一些調查,可是隻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就是傑姆士?戴斯門先生生性善良,我覺得我們在考慮問題的時候可以將他撇開,剩下的也就隻是在沼地裏,亨利·巴斯克維爾周圍的人們了。”


    “先辭掉白瑞摩夫婦嗎?”


    “千萬不要這麽做,否則你就犯大錯誤了。咱們可以先把他們列入嫌疑分子的名單。還有一個馬夫,兩個沼地的農民。還有咱們的朋友摩梯末醫生,我相信他的忠誠,但是,他的太太咱們一點兒也不了解。生物學家斯台普穀,還有她的妹妹,賴福特莊園的弗蘭克蘭先生,還有其他一兩個鄰居。這些都是你要加以著力研究的人。”


    “我將努力去做。”


    “我想,你帶槍去吧?”


    “好吧。”


    “你那支左輪手槍,要日日夜夜帶在身邊。”


    我們的朋友,正在月台上等著我們。


    “沒有,什麽消息也沒有,”摩梯末說,“可是有一件事,我敢保證,前兩天我們沒有被盯梢。”


    “你們總在一起吧。”


    “除了昨天下午。我參觀外科醫學院的陳列館了。”


    “巴斯克維爾爵士,我請求您不要單獨走來走去,”福爾摩斯搖著頭說,“不然您就會遭遇不幸。您找到鞋了嗎?”


    “沒有。”


    “好吧,再見。”當火車沿著月台緩緩開動的時候,他說,“亨利爵士,要記住那個奇怪的傳說中的一句話:不要在黑夜降臨,或是罪惡勢力囂張的時候走過沼池。”


    當亨利認出德文郡的風景時,高興地叫了起來。


    他說:“我從來沒見過一個能和這裏相比的地方。”


    “我還從沒見過一個不讚美自己故鄉的德文郡人呢。”我說道。


    “不僅是這裏的地理條件,就是本地的人也是不同尋常的呢。”摩梯末醫生說,“以前看到巴斯克維爾莊園的時候,您還很年輕呢,是不是?”


    “我父親死的時候,我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那時他住在南麵海邊的一所小房子裏,所以我從來沒有到過這所莊園。我父親死後,我就到美洲的一個朋友那兒去了。我是非常向往看一看沼地的。”


    “是嗎?您就要看到沼地了。”摩梯末醫生一麵說一麵向外看。


    火車在路旁的一個小站上停了下來,我們都下了車。有一輛四輪馬車正在等著我們。站長和腳夫都圍了上來,幫我們搬行李。在出口處,有兩個身著製服、貌似軍人的人站在那裏,這使我覺得奇怪。他們的身體倚在來福槍上,兩眼直盯著我們。幾分鍾之後,我們就坐著馬車沿著大道飛馳而去了。當我們的馬車從一條鋪滿枯葉的小路上走過時,輪聲靜了下來。


    “啊!”摩梯末醫生叫了起來,“那是什麽?”


    前麵出現了一塊坡地,這塊地突出在沼地邊緣。在最高的地方,有一個騎在馬上的士兵,在監視著我們。


    “那是幹什麽的啊,波金斯?”摩梯末醫生問道。


    車夫扭過身來說道:


    “王子鎮逃走了一個犯人,他已出逃了三天三夜了。獄卒們正監視著每一條道路和每個車站,可是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他的影子呢。”


    “啊,我知道,如果誰能報告那個逃犯的消息,就能拿到五金鎊的賞錢。”


    “是啊,老爺,可是如果您知道這樣也許會被人割斷喉管的話,這五鎊錢就太可憐了,他是個兇狠無比的人。”


    “他是誰?”


    “他叫塞爾丹,就是那個在瑙亭山殺人的兇手。”


    那件案子我記得很清楚,全部暗殺的過程都貫穿著極端的暴行,因而此案引起了福爾摩斯的興趣。我們的馬車爬上了斜坡的頂巔,麵前出現了廣闊的沼地,一股冷風從沼地上吹來,我們都打起了寒顫。陰冷寒風和昏暗的天空,再加上這個逃犯,越發顯得恐怖了。即使巴斯克維爾也沉默了,他把大衣裹緊了些。


    我們時而路過一所沼地裏的小房,俯望下麵,忽然看到了一塊凹地,那裏長著小片小片的橡樹和樅林。在樹林的頂上,伸出了兩個塔尖。車夫用鞭子指了指說道:


    “這就是巴斯克維爾莊園。”


    幾分鍾後,我們就到了寓所門口。大門是用鐵條組成的,兩側各有一根柱子。


    一進大門就走上了小道。小道末端有一所房屋幽靈般發著亮光,巴斯克維爾爵士不由得渾身戰栗了一下。


    “就是在這裏發生的嗎,那件事?”他低聲地問道。


    “不是,是在水鬆夾道那邊。”


    “在這樣的地方,難怪我的伯父總覺得要大難臨頭了。”他說。


    道路通向一片廣闊的草地,房子出現在我們的麵前了。


    “亨利爵爺,歡迎!歡迎您到巴斯克維爾莊園來!”


    一個高個子的男人走了出來,打開了四輪馬車的車門。又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她走出來幫助那人拿下我們的行李袋。


    “亨利爵士,如果我要趕迴家去您不會介意吧?”摩梯末醫生說道,“我太太在等著我呢。”


    “您還是等吃了晚飯再迴去吧。”


    “不,我必須得走,也許家中正有事在等著我幹呢,再見吧,隻要我能幫助您的話就馬上叫我好了。”


    亨利爵士和我一進廳堂,小路上的車輪聲就聽不到了,身後發出了沉重的關門聲。我們所在的房間十分華麗,黑色的椽木巨梁密密地排著。我們又向四周環視了一番,看到古老的裝著玻璃的窗戶,橡木做的嵌板細工,牡鹿頭的標本,以及牆上的盾徽。這一切在中央大吊燈暗黃的光線照耀下,顯得昏暗而陰沉。


    “正如我所想象的那樣,”亨利爵士說道,“這不正是一個古老的家庭應有的景象嗎?這就是我家的人住了五百年的大廳,一想到這些我就感到沉重。”


    白瑞摩把行李送進寢室後又迴來了。他以受過良好訓練的仆役所特有的態度,站在我們麵前。


    “爵爺,您想吃晚飯嗎?”


    “已經準備好了嗎?”


    “一會兒就能準備好,爵爺,你們的屋裏已經預備了熱水。亨利爵士,在您作出安排以前,我的老婆和我很願意服侍您。可是您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這所房子裏需要相當多的傭人。”


    “什麽新的情況?”


    “爵爺,查爾茲爵士過的是隱逸的生活,所以我們還可以照顧得了他的需要,而您呢,一定希望有更多的人和您居住在一起,所以您一定會將家事加以改變。”


    “你們夫妻倆想辭職嗎?”


    “爵爺,這當然要在對您方便的時候才行。”


    “可是你們一家已和我們家的人同居了好幾代了,如果我一在這裏生活就斷絕了這條由來已久的家庭聯係,那可就太遺憾了。”


    管家白皙的麵孔上露出了激動的表情。


    “我和妻子也這樣認為,爵爺。我們兩個人都很敬重查爾茲爵士,他的死亡使我們十分震驚。這兒的環境,到處都使我們痛苦。我怕在這裏我們的內心再也不會得到安寧了。”


    “可是你怎麽打算呢?”


    “爵爺,我相信,如果我們做一些生意,會取得成功的。查爾茲爵爺的仁慈,已使我們有可能這樣做了。可是現在,爵爺,還是讓我先領您看看房間吧。”


    在廳堂上部,有一圈方形遊廊,要通過一段雙疊的樓梯才能上去。從中廳伸出兩條長長的甬道。我和爵士的寢室在同一側,且緊緊相鄰。


    吃完了飯,我們到新式彈子房去抽煙。


    “說實在的,這兒真讓人難受,”亨利爵士說道,“我本以為能逐漸習慣這樣的環境呢。可是我現在老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啊,如果您願意,咱們今天晚上早點兒休息,也許明天早晨事物會顯得讓人愉快些。”


    我在上床前拉開窗簾,向外一看,外麵有一片草地,再遠處又有兩叢樹,在凜冽的寒風中嗚咽著。暗淡的月光下,在樹林的後麵,我看到了殘缺不齊的山崗邊緣和陰鬱的沼地。我拉上窗簾,覺得這景色符合我對它的第一印象。


    我雖然很累,卻怎麽也睡不著,輾轉反側。古老的房屋被寂靜所籠罩。遠處傳來的報時鍾聲,一點一滴地敲打著。突然,我聽到一個響亮的聲音,是個婦女哭泣的聲音。我坐了起來,靜靜地聽著。完全可以斷定,哭聲是從這所房子裏發出的。我緊張地等待了半個小時,可是除了鍾聲和牆外常春藤聲之外,再也沒有傳來別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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