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輕鬆愉悅的心情,病痛好像找到了逃離的窗口,一點點退出自己的身體,她可以感受到明顯的好轉。


    最後兩次帶妝彩排都很順利,為了以防萬一,最後表演時桃千還是想吃顆中藥防患於未然。


    自那日帶她看病之後,兩人再也沒有見麵。


    參加奧運會的名單已定,閑散的日子也別的緊湊,運動隊裏的生活從不受節假日的影響,有時候集體包一頓餃子,餐前合唱一首歌,這個節日就過去了。


    王教練開完集訓會後又把林最拉過去開了半天小會,女單的兩個名額中,她必然是頭號種子。


    有了上屆的金牌加持,這一屆看好她的人不少,更希望她能續寫輝煌,這是運動隊裏沒有人能做到的。


    蟬聯二字光是寫著比劃就複雜,更別提操作。林最從來不缺乏信心,但有些事情不能隻靠著信心。


    “你怎麽不說話”王教練自己口若懸河的說了半天,林最坐在一旁偃旗息鼓的樣子就差低著頭了。


    “說什麽”把張開的老繭撕掉,手掌看著順眼幾分。


    手上的老繭掉了又長,自從換拍後,拍子太輕,總怕脫手,一來二去手上的老繭更厚了。上次握著桃千的手,雖然她沒說話,但在握上的一瞬間微微皺起的眉毛一定是刮到了。


    “說你的態度啊,你什麽態度”


    “下定決心,勇奪第一”


    王教練一把拍下她高舉的手,被她氣的血壓升高“沒讓你喊口號”


    “那還說什麽,運動員沒人不想贏,但能不能贏,怎麽贏”


    “小兔崽子,你給我上起課來了是不是”說著手裏拎起一隻沒穿線的球拍嚇唬林最,林最抱著頭裝作害怕的樣子,從小就這麽嚇唬自己都多少年了,還是老招數。


    “我隻能說全力配合”


    “這麽說還差不多,明年初的賽程我甄選了一下,主要對手都碰一碰,你的戀愛先放一放”


    林最的眼睛倏地瞪大老大,滿臉的驚恐,就這麽看著王教練。


    “看著我做什麽?以為能瞞得住我?”


    “您是怎麽發現的?”


    “還用發現嗎?”


    王教練對她的熟悉程度比自己家的孩子還要深,算起來兩人的相處時間遠遠超過與家人的相處時間。“聽到了沒有”


    林最呆呆的點頭“哦,哦”


    呆頭鵝林最走出房間後,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保密工作這麽差的嗎?難道自己的臉上會有流動字幕,可怕。


    又是在京市過春節的一年,林最早就習慣了,難得的驚喜便是今年桃千也在,這算是兩人第一次過得春節嗎?林最有些期待,又不敢打擾。


    隊裏還是老傳統,上訓到除夕的中午結束,緊接著便是老節目抽獎,一個讓全隊看熱鬧的環節。


    林最今年會中獎嗎?林最會連續多幾年不中獎。打賭她是否中獎的賭注賠率據大劉通風報信,已經達到了1:3,賭一頓飯,中獎可以賠三頓飯。


    林最聽了氣的發笑,換種角度她都想下注。“你下注了嗎?”


    大劉拍拍胸脯“那是自然”


    “賭我中?”


    “我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大劉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恨得牙根癢癢的人。


    桃千早早就到了電視台,早上發過一個消息後再無迴應,心裏受到打擊的人發了個哭泣的表情包給她,也不盼著她能迴複自己。


    下午,抽獎環節正式開始,因為明年的奧運會,總局為了激勵運動員大出血,獎品異常的豐盛。


    新出的平板電腦,手機,運動相機,雲台等等。領導每宣布一次,林最的心就跟著痛一次。這個活動就非要參加不可嗎?她不理解。


    隨意抓一張獎券盡量往後坐,又被好事者給連拖帶拽的拉到前排,在大家眼裏,比抽獎還精彩的莫過於林最的運氣。就連領導也任由他們的動作,還時不時的偷笑自己,林最感覺自己真的好累,像是出了一個節目。


    “陽光普照獎,讚助球拍一把”


    “切”對運動員來說,中了和沒中毫無區別,大家興致缺缺。


    大劉湊到林最旁邊,小聲說著“我中午想了想,作為好朋友要支持你”


    “所以呢”林最頭都不抬,語氣也懶懶的。


    “我賭了你贏,陽光普照,你要爭氣啊”


    手動拉起自己的嘴角看著大劉投以微笑,她能指望大劉什麽,根本指望不上。“滾”


    陽光普照20人,依舊沒有林最,大劉嫌棄的揮著手走了,都不用林最二次驅趕。


    孤家寡人的林最坐在前片最中間,每一個獲得陽光普照的隊友領完球拍都衝著她笑,敢情在她這兒找優越感。


    “陽光普照的隊員別嫌棄啊,還有某些朋友連續幾年都顆粒無收呢”大領導也跟著拱火,林最皮笑肉不笑的擺手示意,正是在下,孤獨求敗。


    “大家不要太羨慕好嘛”


    在大家的嬉笑中,其他的大獎陸續發出,大劉獲得了運動相機,隊醫獲得了新款平板燈電腦。


    隻剩下最後一項大獎,其他沒中的人聚在場地中獎搞笑的施法,林最則坐在一邊等的都困了,打著哈欠完全局外人的模樣。


    “某些隊員不要氣餒,還有一線生機的,運動員,怎麽這麽快放棄呢”


    大領導又對著林最壞笑,林最皮笑肉不笑的起身也加入施法大隊,隻是不那麽虔誠罷了。


    “最後特等獎,蘋果三件套,獲獎者是…”


    “獲獎者是…65號”


    “65號,64號可以不”


    “46呢?”哀嚎聲一片,大家都在看自己手上的號碼,妄圖用意念更改成想要的數字。


    “65號沒有嗎?那要過號了啊”大領導又喊了一句。


    旁邊的隊友因為沒中獎懊惱的拉著林最蹦,拉扯間林最的獎票掉到地上。


    “不是吧”隊友捂著嘴撿起,連說了幾句不是吧,不是吧。


    “你居然中獎了,還是特等獎?”


    旁邊的人聽到都圍過來,還真是,人群中發出讚歎。“憋大招了啊,最姐”


    “老林威武”


    “啊啊啊,我的三頓飯”屬大劉喊得最大聲,跑過去撲了林最滿懷。


    “真是林最嗎?”大領導眉開眼笑,私下裏他單獨備了份小禮物,想著今年林最又沒中就偷偷給她,明年奧運年,總要討個吉利,沒想到攢了幾年的運氣換了特等獎。


    “是我!”林最狂喜,揚眉吐氣的拿著獎票繞場一周,滿臉得意的跑到簽名領獎,三個盒子摞在一起,今天她是最幸運的人。


    “小林今年運氣不錯,奧運會肯定延續運氣”大領導又講了幾句吉祥話,大家才各自散去準備參加晚上的聚餐。


    桃千的節目排在晚上十點多演出,在後台一直與趙思群練習,大考馬上來了,兩人目光中既有緊張又有堅定。晚上的盒飯送來時,才有時間拿出手機看看。


    林最的幾條信息在最上麵,一張哭泣的表情包,下麵全部是爆笑的表情,桃千一頭霧水,這是怎麽了?


    試探性的發了個問號過去,林最臭屁的讓她看微博。


    今天的微博被春晚的節目占滿,各家粉絲都發力把偶像送上熱搜,在這麽殘酷的競爭中#林最中獎#居然占了一席之地。


    桃千點開詞條,球隊的視頻中林最中獎視頻置頂掛著,她捧著盒子狂笑的樣子被隊裏做成了表情包,球迷稱她是歐皇,讚美之詞鋪天蓋地。


    “恭喜恭喜”桃千給她發了一個過年福娃的恭喜圖片,林最傲嬌的迴了她一個價值6毛6的紅包。


    可以想象到她晃著尾巴的傲嬌模樣,桃千配合著把紅包領了,受了她的打賞。


    “演完節目可以去接你嗎?十點多?”


    “不行,要合唱難忘今宵”


    “那我過了十二點接你,老地點,馬路對麵怎麽樣”


    “團裏在京市的人訂了一起吃飯”


    “我又不幸運了”委屈的聲音傳來,桃千私心也很想與林最一起過年,可是團裏的化妝師服裝師忙前忙後跟了這麽久,總不能臨時放鴿子。


    “你乖一點”


    “我隻想叛逆的把你帶走”


    桃千陷入糾結,在電話掛斷後想了想還是讓她晚點來酒店,隻能硬著頭皮早點逃席了,誰讓滿腦子都是她委屈小狗的表情。


    晚上剛過8點,運動隊的食堂開啟了春節聯歡。先是組織大家一起包餃子,年輕的隊員在包過餃子後要表演節目,節目品質由自己把控,隻要不嫌丟人,幹嘛都行。


    節目表演的差不多,食堂的師傅會把大家包的餃子端上來,奇形怪狀的好多怪異的造型,還有一些大師傅也救不了的餃子化為片湯。但大家都覺得好吃,比五星級飯店的更好吃。


    吃過餃子後,今年的春節就算過完了,各自迴到公寓又到了給親人打電話的環節。今年的林最沒有去年那麽多的沉重,心情愉悅著選出一會兒要出門的衣服,在等待的時間裏一直關注著春晚,深怕錯過桃千的演出。


    十點剛過,桃千與趙思群在戲劇串燒中登場,作為第二組表演者,賞心悅目,優美的動作配合精致的舞美,如果林最不是桃千的女朋友,看電視裏兩人的對視眼神都想嗑兩人的cp。


    眼神拉絲,對,就是這個描述,好多看春晚的觀眾對兩人的實時評論詞就是“拉絲”


    桃千氣的想笑,當你的女朋友被全國人民拉郎配怎麽辦,嗬嗬,沒辦法。


    短短幾分鍾的節目,隻是宏大舞台中的一小段,但林最知道桃千為了這個節目付出了多少,相比下台的她也會有所感觸。


    下了台的桃千顧不得妝花,眼淚不受控製的落下,無聲的淚水濕潤了眼眶。這段時間的艱苦訓練,努力與付出終於看到了完美的結果。


    宋老師在第一時間打來電話,在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刻,桃千哽咽起來。


    “宋老師,我…”桃千泣不成聲,仿佛自在網上被罵時她就憋著這口氣,今天這口氣終於吐了出來,還是揚眉吐氣。


    “好孩子,唱得不錯,唱的很好”溫柔的安慰,一下下的撫平她心間的酸楚,幫她緩過這口氣。


    “謝謝,宋老師,謝謝您”哽咽著道謝,桃千終於還是笑了出來。


    趙思群在旁邊輕撫她的肩膀安慰,自己也動容的紅了眼眶。春晚結束,兩人共同的曆程中又向前邁了一步。


    宋老師的電話掛斷後,手機裏斷斷續續收到了不少祝福短信,秋果發的最多,各種表情包,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桃千邊補妝邊迴複信息,沒想到滬市的李老師也發來短信,對她來說是格外珍貴的表揚。


    眾多短信祝福中,林最被落在後頭,無他,隻是她想打電話祝賀時恰巧媽媽的電話先打進來,原因是看到了桃千的表演,很驚訝。


    “這是上迴的那個小桃?”


    “對啊”


    “上次沒聽你說啊,唉呀媽呀,上電視了,春晚,名人啊”


    “人名而已”林最跟著與有榮焉的驕傲。


    “這孩子穿戲服真好看,水嫩水嫩的,嫩粉色不顯黑哈”林媽媽又說起了打扮,毫無結束電話的意思。


    大年三十,不知是林最離家的第多少個春節。好像親人們都在習慣分離但又舍不得分離,隻能各自都表現的灑脫一些。


    每年春晚都會采訪值班無法迴家的工人代表,初看時毫無波瀾,再看已是畫中人,這份艱難隻有自己知道。


    電話裏,從桃千談到家裏的農場,再從農場說到了親戚家孩子要結婚的事情,羊不愛吃早,驢總想著往外跑,說到最後都是零碎的小事,可一件件都是父母身邊真實發生的,是林最摸不到的小事。


    交通變得發達,飛機隻要一個多小時就可以迴家。嘴上每次都說著想迴來就隨時迴來看看,隻是這個“隨時”被大家無限延長。


    越是便利的交通,大家變得越不重視團聚,心裏總想著迴去很快,很快迴去,但卻永遠也迴不去。


    林最發散的亂想著,想著這屆奧運會後自己還能打多久,她隻記得一個要好的師姐因為腰傷,忽然宣告退役,自己的終點會倒在哪裏,她不敢細想下去。


    她盼望著與家人的團聚,想到深處,又害怕與家人團聚的那一天。


    走廊熱鬧的聲音傳來打破她的思緒,甩甩頭把壞想法都搖出腦後,就像窗外此刻綻放的煙花,她隻要足夠絢爛就好,活出“最”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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