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們兒要車嗎?”旁邊停著的一輛車裏探出一個腦袋問了一句。 顧飛搖了搖頭。 “我們這兒去哪兒坐公交可不方便,打個車多好,”腦袋說,“不繞你道,放心吧。” “公交車到我家那條街停。”顧飛說。 “本地人啊?”腦袋一聽他說話就愣了愣,然後嘖了一聲,“看著不像……你是多少年沒迴來了嗎?這破車站盯著看半天。” “啊。”顧飛應了一聲,沒再說別的,轉身走了。 公交車的確是能到他家店鄰著的那條大街,中途都不用倒車。 顧飛從車上跳下來的時候,看到了正踩著滑板站在路邊的顧淼,估計是李炎過來了,看得出顧淼的頭發被剪短了。 不過今天顧淼的情況和平時不同,今天她不是一個人,她跟前兒站著個小姑娘,正跟她說著什麽。 顧飛走過去,倆小姑娘都沒看到他。 “可大了,”那個小姑娘挺興奮地說著,“你見過嗎?最大的熱氣球,可以上去一百個人,站在一個大筐裏!” 顧淼一臉麵無表情並沒有影響她的熱情,她似乎也不需要顧淼有迴應,自顧自地說著:“然後一點火……就跟點炮仗一樣,嘭!熱氣球就點著了,燒著就往上飛走了,飛得可快了!” “這麽厲害啊。”顧飛在旁邊說了一句。 “是啊!”小姑娘轉頭看著他,“你沒見過吧!” “沒有。”顧飛說。 顧淼轉過頭,看到他的時候一踩滑板就衝了過來,然後拉著他就往迴走。 “跟這個妹妹說再見,我們迴家了。”顧飛說。 顧淼應該是見到他有點兒興奮,拽著他往前蹬著滑板,對他的要求沒有反應。 “二淼,”顧飛拉過她,扳著她的肩,“跟這個妹妹說再見才能走。” 顧淼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轉過頭看著那個小姑娘,衝她揮了揮手。 “再見!”小姑娘也揮了揮手,轉身蹦著走了。 “她是誰家的孩子啊?”顧飛跟著顧淼往迴走,問了一句。 顧淼往對麵街指了指。 “對麵店裏的嗎?”顧飛迴頭看了一眼,對街是一排小店,這些店裏無論是貓狗還是孩子,都是放養的。 “糖。”顧淼說。 “糖?”顧飛往兜裏掏了一把,“哥哥今天沒帶糖,一會兒迴店裏吃吧。” “糖!”顧淼看著他,似乎有些不耐煩。 “什麽糖?”顧飛馬上反應過來了,顧淼是在說那個小姑娘,大概是姓唐,但他沒有馬上迴答,而是繼續問,顧淼需要不斷地加強表示能力。 “糖!”顧淼很大聲地說。 這個音量讓顧飛有些驚喜,但他還是又問了一句:“哪個糖?” 顧淼憋得臉都有些發紅了,最後指著剛跟小姑娘說話的地方:“糖!” “她的名字嗎?”顧飛給了她迴應。 顧淼點了點頭。 “哥哥知道了,”顧飛也點了點頭,“下次也這樣說,這樣別人就都能懂了。” 顧淼沒理他,踩上滑板往前衝了出去。 李炎在店裏,雖然這店現在的老板是劉立,但李炎每次來的時候都還是往收銀台後邊兒一坐,跟以前一個樣。 “你去看蔣丞了?”看到他進來,李炎馬上盯著他問了一句。 “嗯。”顧飛點頭,拿了張椅子坐到了他旁邊。 “昨天去,今天就迴了?”李炎又問。 “嗯,”顧飛應了一聲,“我下午有活兒。” “活兒可以推後吧,”李炎低聲說,“好容易去一趟,就待一晚上?” “不推後。”顧飛說。 “為什麽啊?”李炎愣了愣,“我操,不會是又吵了吧?” “沒,”顧飛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什麽別的想說的?” “沒啊,”李炎說,“我還有什麽別的可說啊,你倆的事兒自己處理,我就問一嘴。” “就算跟他吵了,許行之也還會繼續給二淼治療的。”顧飛說。 “……我操,”李炎在椅子上蹦了一下,“我發現你這人真挺煩人的啊,我有那個意思麽?” “我上哪兒知道你有沒有。”顧飛說。 “我沒想過,”李炎嘖了一聲,想想又往他身邊靠了靠小聲說,“不是一路人,上床可以,談別的太玄幻。” 顧飛看了他一眼。 “真話。”李炎說。 蔣丞的消息發過來的時候,顧飛和李炎正打算帶顧淼去王旭家吃餡餅。 -書單發到你郵箱了,你收一下看看能不能借到,英語的資料我都去複印了今天發給你,沒有的我也都寫在書單裏了,你去借借看 -嗯好的 蔣丞做事永遠都是這麽積極,說了什麽就馬上會行動,多一秒都不會拖。 “你知道市圖書館在哪兒嗎?”顧飛轉頭問李炎。 “什麽館?”李炎看著他。 “市圖書館。”顧飛又說了一遍。 “圖?書?館?”李炎重複了一遍,“我操,圖書館?你問我?我差點兒沒反應過來圖書館是什麽。” “你能不能爭點兒氣,好歹也是上過學的人,”顧飛說,“成績還比我好呢。” “我想想,”李炎歎了口氣,“說起來了我就覺得我還是有印象的,在市政府那邊吧,就新城區。” “這麽遠。”顧飛說。 “幹嘛?”李炎問。 “我……要借書,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顧飛說,“先看看吧,借不著就買。” “什麽書?攝影書嗎?”李炎問,臉上的表情還是有些吃驚。 “不是,”顧飛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憋了半天才又開口,“是蔣丞給列了個書單,師大中文係的朋友那兒要來的,跟專業相關的書,還有……他的英語資料,他讓我這學期把四級過了。” 李炎半張著嘴看著他,沒有說出話來。 “你這樣我有點兒尷尬。”顧飛伸手抬了抬他下巴,幫他把嘴合上了。 “我操。”李炎好半天才說了一句,然後瞪著前麵,沒有再說話。 一直到快走到王二餡餅了,李炎才轉過頭看著顧飛:“大飛。” “嗯?”顧飛看了他一眼。 李炎臉上有一種很奇妙的表情,他從來沒見過的,說不清是因為什麽樣的情緒而產生的表情。 “我有點兒激動,”李炎說,“我說不清……” “啊。”顧飛應了一聲,李炎很少這麽說話,他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了。 “就……挺好的,”李炎點點頭,“非常好。” 顧飛沒說話,拍了拍他的肩。 “你知道這種感覺嗎,”李炎低頭歎了口氣,“我一直覺得,我們這幫人,就這麽在這兒長大,不管小時候有沒有什麽理想……我小學的時候寫我的理想是開飛機,反正不管是什麽吧,就我們這幫人,長大了全都沒理想了,就這麽混一輩子,隨便在哪兒打個工,開個店,誰誰誰展翅高飛了也不是沒有,就是離咱們特別遠。” 顧飛看著他。 “你懂我意思嗎?”李炎看著他。 “我還沒高飛呢。”顧飛說。 “就那個意思,起飛之前不都要助個跑拍拍翅膀什麽的麽,”李炎說,“我跟你認識這麽久了,都多少年了啊,我沒見過你這樣,真的,我就突然有點兒激動。” “嗯。”顧飛應著。 “你這名字,總算是沒白叫。”李炎說。 李炎跟他認識的時間很長,雖然他幾乎不會跟李炎談心,但他的事兒,他家裏的情況,李炎都能看到。 顧飛本來沒有多大感覺,他隻是單純地想要跟上蔣丞,學別白上,書看了一定會有用,不一定非要有什麽具體的改變,人往前走的時候未必會一直數著一二三,但無論多少步,都是一二三累積起來的。 但現在李炎這麽一說,他突然有些感慨。 晚上迴到家之後,顧飛把蔣丞給他列的書單,還有中文係都學哪些課程,都整理出來記在了手機裏,明天去圖書館看看能不能借到書。 他把手機放下,拿了相機準備把下午拍的圖導出來處理一下。 坐到電腦前麵之後,他看了看旁邊的一個小鏡框,裏麵是一張破紙條,紙條上是蔣丞同學奇醜無比的那行字。 破紙條下麵還有一張整齊的小紙條,上麵是跟蔣丞同學的字一比宛如書法大家的顧飛同學的字。 這行字是把上麵的醜字給翻譯了一下,以便每次勵誌的時候能一眼就看清。 希望我們都像對方一樣勇敢。 “哥哥要去圖書館,”顧飛說,“圖書館很遠,你沒有去過的地方。” 顧淼抱著貓,仰頭看著他,很認真地聽著他說。 “你想去的話,我就帶你去,”顧飛說,“但是那裏比醫院還要遠,遠很多,知道了嗎?” 顧淼盯著他,過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你想去嗎?”顧飛問,想了想又補充著,“那裏有噴水池,就是你在電視裏看到過的噴水池,還有塑像,知道什麽是塑像嗎?就是……” 顧飛順手拿過旁邊的一本攝影雜誌翻了翻,指著一張銅塑:“這個就是。” 顧淼低頭看著照片。 “你想去看嗎?”顧飛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