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個,別的都是臨時請,那個有事兒,”顧飛說,“這兩天上了新貨沒有人拍照片了,讓我幫找找合適的人。”  “這樣啊,”蔣丞有些猶豫,“我完全沒經驗,行嗎?”  “沒什麽問題,你有臉有身材,而且你很上鏡,”顧飛說,“以前劉帆也去幫著拍過,他都行,你肯定沒問題。”  “什麽樣的衣服?”蔣丞問。  “一會兒給你看,”顧飛衝餐台抬了抬下巴,“勞駕幫夾點兒青菜,全是肉受不了。”  “嗯。”蔣丞拿了個小筐,裝了滿滿一筐青菜。  迴到包廂的時候,出去拿菜的人基本都迴來了,一屋子熱氣騰騰的。  他倆一進去,老徐就拿著一杯酒站了起來:“快,功臣坐好,我有話要說。”  蔣丞和顧飛坐下之後,老徐舉了舉杯子:“今天辛苦各位了,我從高一開始帶你們,當然有些是高二才帶的……我們8班,連廣播操比賽都拿不到名次,今天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不容易!我相信以你們目前的實力,進決賽沒有問題!加油!來,喝一口!”  大家都拿起杯子唏裏嘩啦一通磕,剛喝了一口,老徐又開口了:“今天還要謝謝顧飛和蔣丞同學的努力……”  “老徐,老徐,”老魯叫了他兩聲,“行了,讓他們先吃,都餓了,你煽情煽的一會兒把自己該煽哭了。”  “喝!”王旭一揚頭,把杯子裏的酒喝了。  蔣丞看了一眼杯子,倒的都是啤酒,就老徐和老魯倆人的是白酒。  他跟著一塊兒喝了兩口。  “明天是女生比賽,”王旭說,“不知道怎麽樣。”  “沒戲,咱們女生不是一向就是上去輸一場算完成任務麽,球一帶就飛,也沒人喜歡打籃球。”郭旭說。  大家為女生隊感歎了一番,開始討論後麵的比賽。  “你看看,”顧飛拿手機找了一會兒,遞給了蔣丞,“差不多都是這種風格,挺小眾的。”  蔣丞拿過他手機,翻了幾張都是劉帆的,拍得還挺有範兒,又往後翻了幾張,是另外的人了,應該就是丁竹心平時固定的模特,一對比就還是能看出區別來。  “蒸汽朋克啊?”蔣丞問。  “也有別的,各種複古懷舊,”顧飛說,“怎麽樣?費用按件或者按天都可以,按專業模特的價格,她現在急著拍,還能比平時高一些。”  蔣丞幾乎沒有猶豫,畢竟都是錢,他點了點頭:“行吧。”  “那我跟她說,這兩天我們沒比賽,下午晚上可以過去拍。”顧飛說。  “嗯,”蔣丞又看了看照片,“這衣服能有人買麽?出門得被圍觀吧,得瑟點兒沒準兒就得挨頓揍……”  顧飛笑了笑:“你還替人擔心這個呢?”  “是啊我挺善良的。”蔣丞說。  四中的管理挺鬆的,下午有比賽,想去看比賽的人都不上課了,擠在球場上,不想看比賽的,走了也沒人管。  不過蔣丞還是給老徐打了個電話,說昨天摔了一下有點兒疼,要去醫院看看,老徐批準了,順便又感歎了一聲好學生就是好學生。  其實蔣丞以前不去學校也從來不請假,隻是老徐這種老母雞一樣張著翅膀每天咯咯著的班主任,他不說一聲感覺老徐有點兒可憐。  “地方有點兒遠,不過坐公交車過去正好,”顧飛帶著蔣丞去了車站,“她的工作室兼倉庫兼臥室那兒有個小影棚。”  “哦。”蔣丞點點頭。  有點兒緊張,讓他去幫人考試賺錢他都不會緊張,但拍照當模特……這種事兒離他有點兒太遠,從來沒想過。  上車的時候他注意到顧飛背的不是書包,是個一看就挺沉的背包,他問了一句:“你扛的什麽?”  “相機,鏡頭。”顧飛走到最後一排坐下。  “你……拍?”蔣丞愣了。  “嗯。”顧飛拽了他袖子一下,在一個大叔擠過來坐下之前把他拉到了旁邊的座位上。  “你拍?”蔣丞又問了一遍。  “是啊是啊,”顧飛看著他,“我拍,很奇怪嗎?你又不是沒被我拍過。”  “我不是這意思,我就以為有攝影師。”蔣丞說,其實要說顧飛拍,也沒什麽奇怪的,他看過顧飛的照片,他朋友圈裏也經常發照片,的確都拍得很專業。  “丁竹心有自己的攝影師,忙不過來的時候會找我,”顧飛說,“我一直幫人拍照片。”  “……啊。”蔣丞看了看顧飛。  車開起來以後蔣丞就沒再說話,開著暖氣的公交車,慢吞吞地晃著,耳邊有人說話,有人笑,車廂裏的人都在原地,車窗外的景一直在變化。  這種時候就會覺得昏昏沉沉地特別想睡覺,尤其是午後,光看著暖洋洋的太陽,眼皮就開始打架了。  顧飛也一直沒出聲,蔣丞往他那邊看了一眼,發現他抱著胳膊,眼睛是閉著的。  困。  本來還能撐一會兒,一看顧飛居然已經睡了,他立馬覺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把外套的帽子拉過來往腦袋上一扣,也低著頭閉上了眼睛。  不過說是困,也不可能真的就睡著了,一直是迷迷瞪瞪的,身邊有模糊的聲音和不斷掠過的陰影。  不知道迷糊了多長時間,蔣丞覺得肩膀有點兒沉,扒拉開帽子看了一眼,發現顧飛的腦袋不知道什麽時候靠到了他肩上。  顧飛睫毛還挺長的,不過沒有顧淼的濃密。  雖然他覺得自己對顧飛沒什麽想法,特別是還有個疑似顧飛女友的丁竹心……但這一瞬間他心裏還是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發癢。  這癢從肩上慢慢如同被陽光曬得蓬鬆起來的絨毛一樣,一點點地蹭向全身。  他重新閉上眼睛。  孤單的感覺,他一直以來都能品嚐得到,從他發現男人對他的吸引力超過女人,而他隻能替自己嚴格地保守這個秘密的那天開始。  孤單的感覺就時不時會出現。  潘智知道他的秘密,但無法讓他因為這件事帶來的壓力有所減輕。  在他有家,有父母兄弟,有同學有朋友的時候,這種孤單雖然存在,感觸卻並不深刻。  到了這裏之後才一點點重疊地壓在了一起。  他不需要同類,不需要那種隨便就靠在一起取暖的同類,但吸引力是客觀存在的,顧飛,和顧飛現在無意識的這個姿勢。  讓他恍惚有種“兩個人”的溫暖。  是什麽滋味說不清。  “到了,”車上的廣播報了個站之後顧飛抬起了頭,“下一站。”  看了看蔣丞的肩膀之後他又愣了兩秒才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太困了。”  “沒事兒,”蔣丞活動了一下肩膀,“你昨天耍帥是耍得挺累的。”  顧飛笑了笑,站了起來:“走。”  蔣丞跟在他身後,就迷瞪了這麽一會兒,他走路都覺得腿發軟……估計是昨天拚得太兇,他入冬之後就沒再有過這麽大的運動量了。  下了車之後風一吹,全身沒勁兒的感覺才慢慢消退了。  丁竹心的工作室兼倉庫兼臥室還兼影棚,在一條很有文藝氣息的街上,就是街上各種塗鴉,各種井蓋畫電話亭畫配電箱畫,還有兩邊裝修得你裝逼沒裝夠年頭都怕進去了就露怯的小店。  這條街不長,規模也不大,但蔣丞還是挺意外,一個破敗而土氣的小破城市裏還會有這樣的地方。  顧飛帶他進了一棟樓裏,這樓跟一般的小型寫字樓差不多,外邊兒還挺舊的,隻是看牆上的樓層指示牌,這裏麵的公司之類的名字都努力往讓人看不懂的那個方向奔著。  蔣丞等電梯的時候掃了兩眼,反正是一個也沒能念出來,字母的都不知道哪國,中文的一眼過去也不是常規配合。  “這什麽地方,一個個都裝上天了,鋼纜都他媽拉不住。”進電梯的時候就他和顧飛倆人,他忍不住說了一句。  “這一片叫‘九零匯’,”顧飛靠著轎廂笑了起來,“是想弄個年輕人聚集的地方,特潮特時尚的那種,有點兒跑偏了,除了裝逼的誰都不來,不過房租很便宜。”  丁竹心在工作室等著,他倆一進門,她就笑了:“就知道你會叫他過來。”  “是麽,”顧飛把背包扔到地板上,“都認識,就不介紹了。”  “喝點兒這個,”丁竹心拿了個果茶的壺過來,給蔣丞倒了一杯茶,“我自己煮的,放了一堆亂七八糟,還挺好喝。”  “謝謝。”蔣丞接過杯子,看了看這個工作室。  很亂,到處都是布料和海報,還有不少沒有拆開的大包裹,估計都是衣服,不過透過這些亂七八糟還是能看出來底子是大眾款的性冷淡工業風,水泥牆,水泥燈,水泥工作台,還有裸露的紅磚和交錯的水管。  “抓緊時間吧,”顧飛倒在沙發上躺著,“你先讓他看看衣服。”  “來,”丁竹心把蔣丞帶到一排衣架前,指著上麵掛著的衣服,“這次的風格是返樸歸真,全是針織……”  “針織?”顧飛打斷了她的話,“這種風格你讓我找個‘壞小子’?”  “針織材質,”丁竹心靠在架子上,“設計走的壞小子風,對於模特來說是有點兒難度的……”  丁竹心上上下下看了看蔣丞:“但是他可以。”  “你說了算。”顧飛坐了起來,拉開了包,開始準備相機。  “今天爭取拍30套,”丁竹心說,“怎麽樣?”  “……好的。”蔣丞看著架子上的衣服,就這麽排著掛著,除了所謂的針織,丁竹心說的設計什麽的,全都看不出來,就覺得挺多長款。  而且他也從來就沒穿過這種他一直覺得是老頭兒和中年長發藝術家們才穿的東西。  “換衣服,”顧飛走過來說了一句,“內搭都配好了的,直接都換了就行。”  “你……”蔣丞轉過頭,話還沒說出來,顧飛舉起相機對著他按了快門,哢哢嚓嚓的,“大爺。”  “換吧,”顧飛指了指旁邊的一間屋子,“一會兒在那兒拍,她會告訴你要什麽感覺的姿勢,我保證把你拍得……很帥。”  “哦,”蔣丞應了一聲,看了看架子上的衣服,“隨便那件麽?”  “隨便。”顧飛說。  “嗯。”蔣丞又應了一聲,脫掉了外套扔在一邊的椅子上,再要脫的時候又有些尷尬,顧飛拿個相機站在旁邊也就算了,丁竹心也在一邊兒抱著胳膊肘拿著杯茶邊喝邊盯著他。  如果隻是換件外套,他還沒什麽感覺,但他看了看,這一套套的架式,基本他得脫得隻剩內褲。  顧飛迴頭看了一眼丁竹心,衝她擺了擺手。  丁竹心笑了笑,轉身進了裏麵那間小屋:“換好了就過來,你底子好,妝隨便弄弄,到時讓大飛給修修就行。”  “還要化妝?”蔣丞脫掉了上衣問了一句。  “嗯,”顧飛拿起相機對著他,看著鏡頭裏蔣丞勻稱的上身,的確是一直鍛煉的身材,很緊實,“要不光一打,臉上會暗。”  “能不拿這玩意兒對著我嗎?”蔣丞抓著皮帶,看著鏡頭。  “從現在開始,一直到晚上,”顧飛還是舉著相機,“這玩意兒會一直對著你。”  蔣丞有些無奈地把褲子給脫了,拿過衣服一邊穿一邊說:“我跟你說,也就看在錢的份上我不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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