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王殿下如日中天,朝野內外站他的、倒戈的,比比皆是。縱使兇手不是他,但也不能說明幕後黑手不是他,大有可能是底下人幫著他做了這些髒事,不叫人知道罷了。”


    大雨如注。瓊芳閣裏燃了香,也沒留丫鬟伺候,就隻有朝華與淮瑾在內。穿珠簾由風輕擺,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來。


    這個時辰正是朝華溫習上午功課的時間,淮瑾一邊看著朝華在澄心堂紙上抄默文章,一邊同她說起今日朝上的事情。


    “朝朝此言在理。以二哥如今的勢力,這些髒事自然不會明著沾手,底下多的是想要幫他善後的人。”


    淮瑾站著給朝華磨墨,還一並伺候茶水點心。朝華笑笑,拉過淮瑾坐下:“殿下如今倒是會伺候人了,比我當初在書房伺候你時伺候的還好呢。”


    “這可是在誇我嗎?”淮瑾有心捉弄。朝華卻不上當,隻低頭抄默並不理他。又道:“那如今趙曜死了,咱們不就沒有牌了嗎?”


    淮瑾停下手裏的動作,歎了口氣:“我沒想到收留他、暗示他去查這個案子竟是害了他。他的家人我已經讓胡典軍去梁州安置了,必定不會讓他的家人也遭人暗算。這步棋算是廢了,但我們也算是知道,這些無關痛癢的案件隻怕是動不了二哥分毫了。”


    朝華抄默完了,打開書冊來一一檢查,見無誤了又合上書冊道:“我雖不知殿下要做什麽,但單論鄭王殿下,那身份上確實占了長,落霞山祈福一事又讓鄭王殿下在民間多了許多民望,秦貴妃娘娘與秦尚書更是鄭王殿下有力的後盾,他立太子也不是沒有可能。如今此事是鄭王殿下如今最關心的事,兼之五殿下日漸長成,他隻怕是會越來越心急。您要知道,人一著急就容易出錯、犯錯,若是犯了錯,自然就會留下把柄,把柄多了,或是哪一天某個把柄觸到了聖人的底線,那自然不需旁人動手,聖人自會出手,咱們且作壁上觀就是,橫豎立太子一事與咱們無關,保全自身重要。”


    “立太子……”


    淮瑾若有所思,喃喃自語,片刻後急忙起身道:“我午膳就在隔壁吃了,朝朝不必等我!”


    說完就起身離開了內室。朝華在後頭一笑,道:“我這裏忙著呢,就不留殿下了!”


    月明去請了岑望來書房與淮瑾共進午膳。


    “近來父親總親自帶五弟在思政殿讀書,隻是五弟如今才不過兩歲,這個時候啟蒙為時尚早吧?”


    淮瑾為岑望夾了一筷賜緋羊,又斟上烈酒。烈酒與羊肉是最配不過的,岑望邊吃邊道:“如此正能看出聖人對五殿下寄予厚望,而且帶著讀書也不一定是真的讀書,約莫是認字玩玩吧。”


    “那……”淮瑾斟酌著問,“咱們不如宣揚宣揚此事……”


    “宣揚此事?可是為了讓鄭王殿下著急?”


    “正是,”淮瑾點點頭,“如今二哥與二哥母族可謂是權勢滔天。原先魏思在時幫著他擋了許多彈劾二哥府兵超出規製的折子,現在源書上位,咱們還不知他究竟是父親的人還是誰的人,恐怕這些日子他在宮外新置的宅子都被人踏破門檻了。”


    岑望呷一口酒,搖搖頭道:“我派了人去盯著。很奇怪的是,源書從來不到宮外的宅子來過夜,都是在宮裏,可能是剛上來,還不太敢,日日提著腦袋伺候,不肯將自己手裏伺候聖人的活計假手於人,怕自己位置不穩就被人給取代了。”


    “不過,”岑望話音一轉道,“咱們倒不必宣揚五殿下的事,畢竟五殿下如今實在年幼,不如從鄭王殿下本人身上入手。”


    “老師的意思是,讓二哥的權勢更高些,對嗎?”


    “殿下孺子可教。正是此意。”


    淮瑾心中有了大概,笑著給岑望斟酒道:“那這源書,咱們可就要誌在必得了。”


    “他如今可是香餑餑,我們貿貿然上去隻怕不一定能取得信任,還容易遭人猜忌,不如換個法子。”


    “換個法子?”淮瑾有些不解,道:“什麽法子?”


    岑望高深一笑:“咱們原先不就有個人嗎?”


    “您是說?!”


    淮瑾有些不可置信,他怎麽從來沒想過換一個人去做功夫呢?源書如今炙手可熱,他一個冷灶王爺憑什麽收買聖人身邊的內侍監為心腹呢?


    既然如此,不如換一個人,錦上添花從來都不如雪中送炭。


    他想明白了,便草草吃了幾口,立刻便換了衣服入宮。他知道魏思的住處在哪裏。


    也算是運氣好,正好碰上源書不當值,新換上來的內侍泡的茶總是不合聖人的口味,如今天氣熱著,正是煩悶,裏頭正大發雷霆呢。


    魏思經由淮瑾引著,二人在思政殿門口分開。他的腿不知怎麽的有些跛了,見思政殿外內侍宮女們黑壓壓跪了一片,便知道此時聖人心氣不順。抬頭看了看天,發現今日無風,正是悶熱,想起以前聖人愛喝他煮的茶,便親自去茶房裏煮好了茶水送來。


    剛一踏進思政殿,就聽見上頭一聲雷霆之音道:“滾出去!”


    見下頭的人不為所動,上頭又飛來一本奏折,魏思不躲也沒停下腳步,頭上生生被奏折砸出一塊紅印子出來。他麵色不改,如常走上前去將茶水放到聖人麵前道:“陛下,今日天幹物燥,您喝些潤肺的茶水,順順氣。”


    魏思嫻熟地拿過扇子來柔柔地送些風,聖人聽著聲音分外耳熟,抬眼一瞧道:“你怎麽來了?”


    魏思手上動作不停,端著恰到好處的笑意迴話道:“奴婢呀久不見陛下,想您了。今日天氣悶熱,您要當心身子。”


    其實當日魏思並未被治罪。隻是他作為思政殿的內侍監,底下的人被懷疑了,又被打殺了大半,他若是仍穩居內侍監之位,隻怕是早晚有一天要被人給推下去,不如自己尋個錯處下去。


    如今淮瑾一句“父親需要你”又將他給拉了迴來。


    聖人盯著手裏的奏折瞧了好半晌,魏思便一直輕輕打著扇子送風。聖人渴得不行喝了一口魏思端來的茶水,入口柔滑清爽,頓覺心裏的氣去了大半,歎口氣道:“如今朕這邊內侍監的位置已有人做了,你要是迴來,卻在你昔日的幹兒子手底下當差,你可有不滿?”


    魏思低眉斂目笑道:“陛下還願意用著奴婢,還用得著奴婢,那就是奴婢最大的造化了,哪管什麽大小,隻要還能在您身邊給您遞茶水、打扇子,奴婢就心滿意足了。”


    聖人會心一笑,遞過台階道:“那便迴來吧。”


    “多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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