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華看懂了他的糾結,但為了防止再被趕出去,她隻裝不知道,若無其事地道:「舅舅,你沒想到要問什麽,那我先問一個成嗎?」


    張推官無力地道:「你問罷。」


    「好。紅櫻,你剛才為什麽不向張老太太說出真相?」


    這是珠華最大的疑問,也是她所以賴著不走的原因,她覺得這裏麵一定有些什麽她不知道的事。


    「我不敢。」


    珠華緊跟著問:「為什麽不敢?你怕什麽?」


    「我、我怕——」紅櫻的聲音又顫抖起來,而且這迴抖得比先還劇烈,她的手指扣住了地上的磚縫,似乎從中得到了一點支撐,猛然喊出來,「我怕三爺!」


    她喊完嗚嗚哭了出來:「姑娘,姑娘我對不起你,我害了你,我不該瞞著的,我沒想到他那麽可怕,我以為他就是說說,我沒想到他真敢下手,嗚嗚……」


    珠華努力試圖理解她的話:「你什麽意思?害我的人不是小姨嗎?跟小舅舅有關係?你提前知道?」


    她一邊問出一連串問句一邊下意識往張推官看,張推官也是震驚,他知道張興文在珠華被害的事上有蹊蹺,但這隻是他的感覺,張巧綢閉了嘴,僅憑洗墨的話無法定罪,畢竟不能說張興文知道有牽機就一定會拿牽機去害人吧?


    萬沒想到,他留了尾巴在紅櫻這裏。


    紅櫻隻是痛哭,珠華和張推官都忍了不去催她,紅櫻發泄般的哭了一陣子,情緒終於穩定了一點,邊迴憶邊開始敘說。


    「是我不好,我見姑娘年紀小,想著我的終身指望不上姑娘,就自己亂想辦法,我又心高,不想隻配個小廝,三爺暗地裏向我示意,說以後會納我的時候,我就動了糊塗心思,從了他——」


    張推官忙打斷了她:「好了,不必細說。」


    珠華摸著下巴:「你的意思是,他先來找了你?」她聽前麵還以為是紅櫻主動勾搭了張興文來著。


    紅櫻抹了把眼淚:「我說的是實話,姑娘想,我是伺候姑娘的人,日常都在小跨院裏,三爺大半時間在外麵讀書,我不知他什麽時候迴來,也沒理由去老太太院子裏找他,見他一麵的時候都少,便是想,又怎麽能搭上他呢?」


    珠華點頭,有理。


    紅櫻便繼續說:「我傻,我以為三爺是真的看上了我,就一心奉承他,他問我什麽,我都願意告訴他,我還盼著——」


    這迴是珠華打斷了她:「他問過你什麽?」


    「姑娘的嫁妝,他問是不是真有五萬兩那麽多。」紅櫻咧開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還問了些別的,都是繞著姑娘的嫁妝問的,我當時鬼迷了心竅,居然沒有一點覺得不對,還求著他早日把我要過去。」


    珠華的心情飛揚了一下:沒白賴下,看,這就有意外收獲了。五千兩夠寬寬綽綽地養葉明光到成年,五萬兩——


    她又摸摸下巴,這迴是為了把嘴角捋下來,然後繼續認真聽紅櫻往下說。


    「……他開始都隻是哄我,說不好隨便開口,得等個合適的機會,結果等到三月裏有一天,他悄悄來找我,說他和姑娘是隔了輩的甥舅關係,我是姑娘身邊的丫頭,他不好要我,大老爺不會答應的,我聽了就呆了,我的身子都給他了,他這會和我說這個話,我怎麽辦呢?我心裏急,但也不敢和他吵,就一直求他,求了好一會,他終於鬆口了,他說有個辦法,如果姑娘不在了,那就沒人理論輩分不輩分的了,我一個丫頭不會再有人管,他可以輕鬆地把我要過去——」紅櫻的聲音再度顫抖起來,「然後他就說他知道大老爺書房裏有樣奇藥,一點點就可以致人死命,他說他可以製造機會讓我偷出來,然後下在姑娘的飯菜裏——我怎麽可能幹這種事!」


    她往前爬兩步,急切地對上珠華的目光:「姑娘,我懶,我心高,我到張家後生了外心,我都承認,可我沒有壞到要殺了姑娘啊!殺人是死罪,是江洋大盜亡命徒才幹的事,壞透芯子的人才會殺人,我怎麽敢呢——我真沒有這麽壞啊!」


    她嗚嗚嗚,又扭曲著臉痛哭起來。


    珠華沉默片刻,道:「我相信你,你繼續說。」


    不管這個丫頭有多少過錯,最終下手去偷牽機並給她下藥的人確實不是她,這就足以證明至少在這件事上她是清白的了。


    張推官則心中清明:對上了,張興文尋紅櫻不成之後,才轉而慫恿上了妹妹,這個過程確實更為合理,要對珠華下手,她的貼身丫頭本就更為方便。


    紅櫻聽到珠華的話之後,好過了點,忍了眼淚接著道:「我當時就嚇壞了,跟三爺說我不敢,三爺再三勸我,我都沒鬆口,他見這樣,就轉而哄我說是開玩笑的,讓我別放在心上,也別和別人說。我心裏覺得有一點不對,他說得那麽真,連大老爺書房裏有藥的事都打聽著了,不像是開玩笑——可我不敢說出來,我的身子已經讓他哄去了,我告了他,他說出來或者反咬我一口,我一個做丫頭的能有什麽好下場?我就存了僥幸,心想他也許真是玩笑話,畢竟殺人多大的事啊,他怎麽敢——他真的敢!」


    紅櫻抬手揪住了自己的領口,顫聲道:「姑娘半夜裏出了事,看到姑娘的樣子,我當時就嚇傻了!萬幸姑娘救了迴來,我躲著姑娘,我不敢見姑娘,我心裏有愧啊,要是我之前不瞞著,我能提醒一聲——」


    張推官道:「那這時你為何還不說?」


    紅櫻哭道:「我想說,但是我沒證據,而且這時候我發現了件可怕的事——」她手往下捂住了肚子,眾人就都知道她說的是什麽事了。


    風清端著個藥碗靜靜走進來,張推官便暫緩了下麵的問話,示意風清直接過去灌藥,紅櫻一抹眼淚道:「姐姐,我自己來,三爺連親妹妹都能推出去頂罪,我算什麽?我現在想到他心裏都冒涼氣,哪還敢和他有什麽瓜葛。我不想要這個孩子的,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又怕人知道,才拖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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