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過。


    杜大器次日就醒了過來,嚴芊拗不過杜大器,從醫館搬出,換了個廉價的客棧住下,值得一提的是,因為小野狐的關係,受此重傷的杜大器僅僅是一個禮拜便又行動自如,令人稱奇。


    徐穆死了的消息也逐漸傳開,當嚴芊二人得知消息後,皆是緘口不語。


    一周後。


    薑經亙坐在地上研究著複雜劍痕圖,時不時的擰轉手腕,模仿揣摩,秦紀坐在頂樓的露天平台上,一如既往的凝視遠方。


    山腰上走上二個牽手而來的年輕男女。


    “薑哥。”


    年輕男女行禮,薑經亙平淡點頭算是迴應了。


    性子向來孤僻高傲的薑經亙也隻有在麵對秦紀時才會有其他表情。


    二人上了頂樓,尋上秦紀。


    “秦瀧。”


    大難不死的杜大器神色複雜,道:“這一次真的多謝你了。”


    嚴芊亦是在旁邊默默行禮。


    秦紀擺手笑道:“沒事,你們特地跑來,應該不止是為了專程感謝我吧?”


    杜大器和嚴芊對視一眼,前者咧嘴笑道:“秦瀧,我和芊芊打算退學迴伏城了,帝都並不適合我們,今天我們是特地來和你告別的。”


    秦紀起身,輕拍杜大器的肩膀:“理智的選擇。”


    杜大器再次鄭重行禮,沉聲道:“秦瀧,以後路過曲州伏城的時候,要是不嫌棄,可以來杜家尋我,我和芊芊時刻恭候。”


    秦紀點頭:“好。”


    二人俯身作揖,相伴退去。


    秦紀站在樓上,目送著二人下山的背影,片刻後轉過頭,望向左方。


    秦紀現在突然很羨慕杜大器。


    杜大器成功了,他拚盡一切,感動了嚴芊,他帶走了自己喜歡的姑娘,握著她的手,離開了帝都,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再無拘束。


    那他呢?


    他秦紀需要怎麽做,才能讓天龍學院裏那隻顛倒眾生的小狐狸迴頭?


    這個帝都,秦紀其實對杜大器更不適應。


    他站在這片土地的任何一寸上,都如鯁在喉,如芒在背。


    秦紀也不敢去天龍,他害怕,害怕再次見到那隻小狐狸,害怕從她口裏說話的任何一句話。


    杜大器說他顧忌的很多,可秦紀何嚐沒有顧忌,他的顧忌,重若千鈞。


    秦紀如今隻敢站在這裏,遠遠的看著天龍,就像看著她一樣,就這樣看著,不去打擾。


    也許就這樣看足二年,他就會退步。


    也許不會。


    誰知道呢。


    秦紀坐在椅子上後仰,眯起漆黑雙眸,眼前的一切變得有些模糊。


    天龍學院,獨棟宿舍內。


    年輕女子剛洗完澡,披著奢華絲綢浴巾走出,薄薄的浴巾將那凹凸身材包裹的更顯誘惑,她一邊擦拭著頭發一邊走到黃雕古木做成的櫃子前,在一排衣服前掃視。


    最邊上角落的一件紅衣吸引了她的視線,這件許久未動的紅衣上已經落上了灰塵,相比於一櫃子精致奢華,像是藝術品的衣服,這件簡單絲綢的紅衣顯得有些落魄寒酸。


    年輕女子拿出紅衣,並不是穿上,而是選擇丟棄,扔到廢品筐裏的紅衣發出一聲清脆金鐵交擊聲,年輕女子一怔,而後俯身,撿起紅衣,在衣兜裏摸索,掏出了一把小巧的同心鎖。


    年輕女子凝視鎖上的二個名字。


    秦紀。


    沐紅狸。


    在那名字的最下方,還有一行小字。


    喜歡一個人,始於顏容,陷於才華,忠於人品。


    年輕女子沉默許久,纖細手掌一握,隻是普通材質的同心鎖鎖體斷裂,那二個名字中間出現了一條清晰可見的裂縫,下方的整句話都被分割成二半。


    年輕女子將手上的同心鎖扔到了框裏,和那件紅衣一起被丟棄。


    ……


    新生大比越來越近,人階的新生們都在竭盡全力的修煉,薑經亙也時常閉關,秦紀接到了秦琳的傳音,鳳凰女子學院一向校規嚴謹,這次難得放了一周的假,秦紀當晚就迴了四街地帶的府邸。


    這個地處核心二區,也就是周區的四街地帶,往來無白丁,是真正意義上的寸土寸金,而且可能有錢都買不到。


    當秦紀迴到家的時候,乖巧賢惠的秦琳早已準備了一大桌的菜肴,噴香撲鼻。


    身軀龐大的巨蟒啾啾遊動而來,親昵拿腦袋拱著秦紀。


    “停停停,自己現在多大沒點數嗎?”


    秦紀被這碩大腦袋拱的連連倒退,沒好氣的一巴掌拍在那腦袋上。


    啾啾的眼神委屈異常。


    邊上的圍牆上不知何時蹲著個青年,叼著狗尾巴草,瞪著那條巨大的漆黑蟒蛇,道:“我的個乖乖喲,秦紀,你擱帝都養這麽大條蛇?”


    啾啾三角蛇瞳本能的露出寒光,被秦紀按住腦袋,早已通靈的啾啾縮下腦袋,從一旁遊弋而走。


    青年從圍牆上一躍而起。


    “你就不能走大門麽?”


    秦紀無奈道。


    青年撇嘴,隨意搖晃著手上的狗尾巴草:“誰規定迴家就得走正門的?”


    二人並肩走進屋裏,正在準備碗筷的秦琳望見那青年一怔,意外笑道:“段少爺。”


    “喲。”


    青年眉頭一挑,笑眯眯道:“琳兒也來帝都了,真是好久不見啊,來,抱一個吧,為兄甚是想念。”


    秦琳捧著手上的菜肴,靈動側身,避過青年大張的懷抱,巧笑倩兮:“我再去拿副碗筷,你們要喝酒嗎?”


    青年一副受傷的表情,唉聲歎氣。


    秦紀點了點頭,坐到了凳子上,啾啾在門外遊動,龐大的黑鱗身軀令人生畏。


    這位臭名昭著的周夏第一號紈絝大喇喇的坐在秦紀對麵。


    “什麽時候迴來的?”


    秦紀問道。


    段漠迴答道:“前天才到帝都,我一剛迴帝都就聽說有人不識抬舉,竟然敢霸占小爺我的花魁姑娘們,我還打算去瞅瞅是誰家公子爺這麽囂張,結果就被羅野豹灌了個七葷八素,今天才醒過來。”


    段漠歎氣道:“沒辦法啊,自家兄弟要搶女人,咱隻能讓,這不,心裏難受,上你這來訴訴苦。”


    “出息。”


    秦紀罵道。


    在這位天之商行的大少爺在帝都的時候,可是揚言包下遊龍窟、鳳閣樓所有的花魁姑娘,誰人敢碰就剁手砍腳,何其囂狂。


    這間府邸自然也是段漠的,隻不過當初在惡洲的時候聽聞這家夥在四街地帶有這麽一棟價值連城的屋子,被秦紀硬生生搶到了鑰匙,據為己有了。


    秦琳拿著碗筷和酒壺走上前來,替二人斟滿酒。


    段漠大口咬著麵前金黃發脆的肉腿,向著白衣女孩伸出拇指,道:“還是琳兒手藝好,比天香閣那些虛有其名的廚子像樣多了。”


    秦琳淺淺一笑,清婉動人。


    段漠又忍不住唉聲歎氣,道:“看來看去,還是我琳兒妹子長得漂亮,人又善良,你要不拋棄秦紀跟我走吧,你瞅瞅他,他有什麽好的,沒錢沒權的,一天到晚就知道抱著把破刀,根本不懂珍惜女孩子。”


    秦紀撿起果盤裏的一顆棗子便砸了過去:“吃的還堵不住你嘴。”


    段漠伸手接過砸來的棗子,重重歎氣,將其拋進嘴裏。


    “彼岸港灣一別,這都一年多了,你小子上哪去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秦紀拿起酒碗,隔空示意。


    段漠腳踩在椅子上,絲毫沒有貴族世家的風度,也難怪能和羅野豹尿到一個壺裏。


    “出國溜了一圈。”


    段漠咽下嘴裏的吃食,隨意道。


    秦琳手上的紫玉筷子架起一小片薄如蟬翼的魚肉,取笑道:“一個周夏還不夠你禍害,還要跑到外麵去。”


    秦紀連連點頭,附和道:“就是,丟人都丟到外麵去了。”


    段漠氣的一樂,道:“你們二兄妹還真是同仇敵愾啊。”


    秦紀飲盡碗中酒,問道:“路過曲州了吧?”


    提起這個,段漠神色便收斂了一些,點頭道:“去了,我就猜到你們幾個王八蛋不敢去,不過沒事,我段漠臉皮一向比較厚,替你們去見了見他。”


    秦紀指肚輕抹碗口,輕聲道:“怎麽樣?”


    段漠攤手道:“挺好啊,終於重歸故土了,當然了,就他那脾氣,也算不上衣錦還鄉,老老實實縮著,你們兩都一個德行。”


    秦紀重新斟滿酒。


    段漠砸吧著嘴,道:“說句實話,我挺佩服何清的,你要換我,我如果快死了,哪能這麽平平靜靜的,秦紀哎,人死了,一切就是空的了。”


    段漠接著道:“我一直在想,人死後,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死了?”


    段漠突然興奮起來,一隻腳踩著凳子起身,抹嘴道:“你說,如果是知道的話,那就完了呀,死後不得後悔死,死了都不安寧,但如果不知道的話,這就更讓人不舒服了,脖子一抹,什麽都不知道了,一想到這個,我現在就怕死的一塌糊塗。”


    秦紀抬眼看著那個青年。


    青年板著手指頭,道:“死了之後,不能摸小姑娘軟軟的胸脯了,不能帶著惡仆跋扈闖蕩了,更不能享受揮土如金的生活了,還不能……”


    段漠一連串的不能之後,一屁股坐倒,搖頭道:“不能死,絕對不能死,好死不如賴活著。”


    秦紀並沒說話,隻是凝視碗中酒。


    他在想段漠剛才說的一句話。


    人死後,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死了?


    (以後更新定時在每日晚上八點,免除書友的等更煩惱,如果有事,會提前在書評區請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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