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萬籟俱寂,隻有唿嘯的北風一陣陣卷過殿頂瓦楞,吹拂得大樹發出嘩嘩的聲響來,帝城內各家各戶、各街各坊街燈火昏暗,天氣的寒涼越發重了,更增添了幾分秋天時節的蕭殺氣氛。


    “大師兄,九月九登高那天,風婼師妹在西秦峰頂刺殺秦無傷,雖然未成功,但卻成功留下了秦陌太子府的秘製弩箭,這盆髒水秦陌娃娃算是洗不掉了。”秦陌太子府第一謀士軒轅牧的密室之中,燕西風和軒轅牧相對盤膝坐在錦墊上,一邊品茶,一邊低聲談笑、密議。


    “意外之獲啊,成功在秦家幾兄弟間插進一根楔子,彼此提防生疑,勝過咱們此前多次的精心布局,妙哉,妙哉!”軒轅牧聞言,不禁麵上露出一抹淺笑來,舉杯示意燕西風品茶。


    “秦流年此刻必然震怒,秦陌有苦難言必然是吃不了兜著走,秦羽那狼崽子也定然會再有動作,秦豹小兒會不會落井下石為未可知,秦無傷這小王八蛋雖然一貫滑不留手,這一次卻必然是漩渦的中心,嘿嘿嘿嘿嘿嘿,咱們便看著秦流年父子幾人,彼此狗咬狗一嘴毛,弄得雞飛狗跳,父子猜忌,兄弟生嫌隙,嘿嘿,著實有趣啊!”燕西風樂得眉飛色舞,嘿嘿怪笑。


    “雖然有效,但尚差些火候,須得再添上一束柴薪,這西秦帝國才會在內耗、內鬥的情勢下快速灰飛湮滅!”軒轅牧放下手中摩挲多時的白玉茶盞,麵上沒有多少表情,輕聲道。


    “如何把火燒得更旺,把西秦帝國葬送!大師兄您快說說?”燕西風聞言挺了一下腰身,看著軒轅牧說道。


    “把那支箭奪迴來,把人殺掉,攪起更大的水浪!擴大事態對西秦帝族聲譽影響太大,秦流年多半想要把事情壓下,那咱們便把事情幫他做絕,徹底坐實秦陌便是幕後主使,牢牢把秦陌陷在這漩渦中,亂他西秦的朝綱!”軒轅牧冷厲地笑了一聲,讓燕西風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好,小弟明白該如何做了!”燕西風站起身來,對軒轅牧抱拳施禮,欲要告辭。


    “西風,傳書告訴師父,對風婼師妹得看緊點,我看風婼師妹與秦無傷那小王八蛋有點不大對勁,趙國質子府刺殺失手,歸國途中居然出手解毒,雲中托公孫師妹送信走漏消息,這一次西秦峰刺殺明顯帶有醋味兒,咱們北朔的複國大計須得謹慎又謹慎啊,告訴師父,讓風婼留在鬼穀修習武藝吧,畢竟風婼也是師父的獨生愛女,咱們也不好拿她怎麽樣不是!”軒轅牧對燕西風叮囑道。


    “西風知曉了!”燕西風點點頭,轉身出了軒轅牧的密室。


    “吾仗倚天三尺劍,漫卷王旗上西秦,哈哈哈哈哈哈哈!”軒轅牧低聲淺吟,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來,聲音之中掩飾不住快意。


    武街在帝都南城,大多為帝國武職官員的居家之處,比之城中文官們的宅院,明顯有些寒酸。


    農曆九月十四,洛弦月帶著幾名長樂宮的內官,來到武庫令範鑒家中。


    “哈哈哈哈哈哈,洛宮令駕臨範某寒舍,當真是難得的貴客稀客啊,快請進!”剛剛進到範鑒家院子,得到通報的範鑒已經疾步迎接了出來,老遠便發出爽朗的笑聲。


    “範大哥,弦月貿然前來,打攪了!”洛弦月微微一笑,便隨著範鑒朝客堂走去。


    “春香,上茶,把我那武夷老茶煮上,洛宮令難得來一迴咱們府上!”二人坐下之後,範鑒對侍候在一旁的婢女吩咐道。


    “那弦月便打擾大人了,謝大人的好茶!”洛弦月捂嘴一笑道。


    “您宮令大人不寒磣我範某就好,謝什麽喲,俗套了!”範鑒擺擺手,也是一笑道。


    少傾,老茶煮好,客堂中便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茶香味道,春香手腳麻利,很快便將茶水替二人斟好,隨即垂手在一旁候著。


    “來來來,宮令品鑒品鑒,看看此茶如何!”範鑒一臉笑容,伸手請茶道。


    “果然好茶,想必有些年份了,湯色紅亮,口感醇厚,茶香悠長!”洛弦月端起茶盞在鼻尖上輕輕一嗅,隨即輕輕飲下一小口,讚不絕口道。


    “哈哈,洛宮令果然見多識廣,請請請,再飲,再飲!”範鑒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縫。


    “範達人請屏退左右,弦月今日來府上,長樂宮主子是有一件緊要事相詢範達人!”洛弦月放下茶盞,輕聲對範鑒道。


    “帝太後?你們下去吧,沒有召喚不得進到客堂來!”範鑒聞言,麵上立即肅然,立刻揮手將春香一幹女婢和幾個男仆趕出去。


    “謝範大人,帝太後請範大人鑒別一下這根箭矢,出自何處,何人所製,事關重大,請範大人費心!”屏退左右之後,洛弦月將盛放在木盒之中的那隻朱漆箭取了出來放在茶案上。


    “朱漆箭杆,長鋒鋭簇,三麵開刃,血槽深深,野雉翅羽,打磨精細,製作手法精熟,不是西秦武器司弓弩監所製,有北地之風啊!”範鑒翻來覆去地打量著支朱漆箭矢,眉頭緊皺,良久方沉聲說道。


    “如此可有些指向線索?”洛弦月有些急切地問道。


    “隱約有些像東宮太子衛箭矢的製作方法,傳說是出自被滅的北朔帝國技藝!”範鑒站起身來,過去關上房門,轉身迴到洛弦月身旁壓低聲音道。


    “啊!此話當真?”洛弦月聞言,麵上也是倏然色變,顫聲驚問道。


    “錯不了!”範鑒把那支箭矢又細細打量、審視了一番,斷然道。


    “這...這...傷殘手足,人性全無,豈為人乎...”洛弦月心下驚濤駭浪萬丈,不停地喃喃自語。


    “宮令大人,此箭您從何處得到,帝太後如何要在下辨識此箭的來源?其實去東宮太子衛武器局取一支來比較一下便可辨識,不必這般麻煩!”注意到洛弦月已經有些發白的麵色,範鑒有些好奇地小心詢問道。


    “九月九日,有人用此箭矢刺殺四殿下無傷,讓四殿下受了很重的箭傷,若不是四殿下命大,恐怕當場便被射殺,範大人,這事太大了,上層博弈,萬萬不可聲張,咱們這些小人物死不足惜,但西秦帝國卻將因此掀去滔天巨浪!”


    “範鑒知曉輕重,自然不會對外人道,宮令大人安心便是,倒是您要當心,我擔心那些人會奪箭傷人性命,銷毀證據......”範鑒的麵色也沉凝無比,點點頭後又猶豫了一下方才提醒洛弦月道。


    “山雨欲來風滿樓,咱這西秦帝都啊,要起風了,要起大風了!”洛弦月麵色極其凝重地緩緩說道,一時間二人隻覺無盡的危險正從黑暗中撲出來,讓他們生出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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