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偷眼看了看官家,繼續道:「她自己被笑沒關係,卻要連累陛下——倘若當真如此,我們母女就是千古罪人,陛下不如休了臣妾吧,免得我們母女連累陛下!」


    官家眉頭越皺越緊,麵上若有所思。


    不得不說,賢妃的話著實刺到了他的痛處。他可以容忍嘉儀公主任性跋扈,可以不在意她為了私欲傷人,卻不能讓她連累皇家的聲譽、損害大昭的國威。


    官家沉默片刻,緩緩說道:「愛妃言之有理,嘉儀確實——」


    不等他說完,二皇子慌忙跪到地上,懇切道:「父皇請三思,這不是母妃的錯,也不是妹妹的錯呀!」


    官家閉了閉眼,沉聲道:「你放心,嘉儀不會嫁去夏國,也不會成為大昭的笑柄。」


    賢妃遲疑道:「可是,若夏使來朝之前嘉儀還沒有定親……還有那道賜婚的旨意……」


    官家眯著眼,平靜地說:「聖旨既送去了梁家,便由姓梁的接著,梁家可不止梁楨一個。」


    說完這句話,官家又安慰了賢妃幾句,便離開了。


    待他的身影踏出宮門,賢妃一改虛弱的模樣,神情也變得堅毅冷厲。


    二皇子不解道:「汴京城中青年才俊不知凡幾,母妃為何如此煞費苦心要讓嘉儀嫁入梁家?」


    賢妃淡淡地說:「汴京適齡的年輕郎君的確不少,卻沒有哪個像梁家這般重兵在握。」


    二皇子歎道:「即便梁家有兵,那也是梁楨的,梁家二郎還好,至少是個進士,那個三郎卻是不堪用的,無論嘉儀嫁給哪個都不如梁楨來得合算。」


    賢妃冷笑一聲,道:「糊塗。梁家的兵不是梁家的,更不是梁楨的,梁家軍的下一代的掌舵人到底是誰還說不定呢!」


    二皇子一愣,「母妃的意思是……」


    賢妃拍拍他的手,道:「這就要看你的了。」


    二皇子明白了她的意思,頓時心中既憧憬又忐忑,同時還有些不確定,「嘉儀一心思慕梁楨,此時突然讓她嫁給梁楨的兄弟,她可願意?」


    賢妃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由不得她願意不願意。」


    二皇子虛偽地說:「嘉儀性子烈,萬一想不開……」


    賢妃似是無意地往門口瞄了一眼,冷聲道:「那就讓她去死!」


    這句話不僅把二皇子嚇了一跳,還讓剛剛走到側門處的嘉儀公主止住腳步。


    賢妃瞧了眼門邊那片胭脂色的衣角,聲音特意上揚:「父母疼她這一場,不是她白得的,如今事情到了這般地位,她該懂事些。若非今日登聞鼓響,我又何必如此?」


    二皇子連連稱是,並口口聲聲保證一定會給妹妹足足地添些嫁妝,叫她嫁得風光。


    嘉儀公主沒有現身,而是如同受到追趕般落荒而逃。賢妃那句「那就讓她去死」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地紮進她心口。


    從起初的震驚、委屈,到後來默默流淚、失魂落魄,嘉儀公主沒讓除了貼身女官之外的任何人看到。


    女官安慰她:「公主,娘娘也是一時情急,您千萬別想不開……」


    「不會,不會的。我得活著,我得好好活著。」嘉儀公主喃喃道。


    秦莞和梁家諸人一起進宮接梁老夫人和梁楨。


    僅僅一夜的工夫,梁楨就仿佛瘦了一圈,發髻微亂,臉色泛白,衣裳被露水打濕,因著跪了許久,走路也稍顯不自然。


    ——當然,這些都是做給別人看的,梁楨才沒那麽傻,真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跪一整夜。


    中途如何耍滑、如何賄賂小內侍自不必說,隻說眼下梁楨從宮內踉踉蹌蹌地出來,看著可慘。


    秦莞難免心疼,不由多看了幾眼。


    盡管她掩飾得很好,還是被梁楨發現了。


    那一刻,梁楨生出一股極大的衝動,想要擁她入懷,想用一種最親密的身份告訴她:「我沒事。」


    然而,眾目睽睽,他們什麽都不能做。秦莞的關心不敢表露得太明顯,梁楨的愛意也得牢牢地藏起來。


    迴到將軍府,梁楨被梁老夫人叫到了榮養齋。


    黑子假扮的「梁大將軍」原想跟去,不料被梁老夫人攔下,「今日誰護著都不成,我必得好好地罰他一頓!」


    黑子隻得摸摸鼻子,停在原地。


    他原本打算迴書房做做樣子,卻被秦莞拉到了臥房。


    秦莞有很重要的話想對他說。


    「是我求阿姑出麵保下楨兒的。我借你的名義告訴阿姑嘉儀公主做過的事,說動她入宮請陛下收迴旨意。」


    秦莞之所以急於解釋,是擔心「梁大將軍」從別人嘴裏聽到,會誤會。換成從前她不會這麽小心翼翼,隻因昨天「梁大將軍」就梁楨和嘉儀公主的婚事衝她發了頓脾氣,秦莞不得不謹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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