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汴京之人隻知道城南酒肆出了命案,並不清楚死的是侯府命婦。宗正寺為逃避責任,以劉司膳「畏罪自殺」結了案。


    至於冬兒,既然蕭氏已死,秦萱廢了,她也算完成了任務,迴到了賢妃身邊。


    至此,秦莞上一世的仇算是徹底報了,母親被害的線索同時也斷了,秦莞不知道該喜該憂。


    蕭氏被降為妾室,按理不能葬入秦家祖墳。


    秦昌念在她生育了秦萱的份上,在城南買了塊地,將她草草下葬。


    既然是妾,除了秦萱,秦家其餘人不必送葬。


    蕭氏下葬後,秦萱在侯府門口長跪不起,求秦昌將她認迴。就這樣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進,直到體力不支昏厥過去。


    秦昌到底心軟了,雖然沒有承認她是秦家的女兒,卻把蕭氏當初攢下的嫁妝給了她。其中就包括那個關她的莊子。


    從此之後,秦萱就守著那個田莊過起了日子。


    後來,秦莞見過秦萱一麵。


    她出城去娘子廟給生母燒紙錢,中途遇到了秦萱,這個和她攀比了十幾年的人,早已不是先前光鮮又驕傲的模樣。


    即便戴著帷帽,依然遮不住她臉上的疤痕。還有那枯瘦的模樣,就算穿著滿身綾羅也顯不出半分貴氣。


    彼時,秦莞乘著馬車走在坡上,秦萱挎著竹籃站在坡下,兩相對視,已是雲泥之別。


    秦萱率先轉開了臉。


    秦莞輕歎一聲,放下車簾。


    彩練哼道:「真不知道二姑娘是精是傻,若不是當初她執意嫁給姓魏的,哪裏會有今天?明明是她害了四姑娘,反倒是四姑娘死了,她卻活了下來。」


    明月打了她一下,「別胡說。」


    彩練撇了撇嘴,「聽說二姑娘時不時就會犯病,如水的藥錢暫且不說,單說自己受的這個罪……哎,要是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誰說不是呢!」明月歎道,「如二姑娘和四姑娘這樣,真不知道哪個更為不幸。」


    丫鬟們的歎息沒入了轆轆的車輪聲中。


    娘子廟中,韓瓊的泥像被保護得很好,臉上的笑依舊溫婉。


    秦莞跪在蒲團上,同她說了許多許多話。


    她告訴韓瓊上一世的仇報了,她還說,她會找到賢妃殺害韓瓊的證據,為她報仇。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找到弟弟,把他接迴秦家,好好照看。


    雖然這一切都很難,不過,想到梁楨當初說的話,秦莞便覺得一步一步來,總是有希望的。


    迴程的路上下起了雨。


    秋雨下得不急,卻裹著入骨的寒涼之氣。冷風挾著落葉,時不時打在車窗之上。


    看著陰沉的天幕,秦莞的心情也有些灰暗。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秦莞掀開車簾往外看,剛好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穿過雨幕,打馬而來。


    是她的夫君,「梁大將軍」。秦莞的心就像被點亮了一般,瞬間變得明媚起來。


    「怎麽連蓑衣都沒披?衣裳都濕了。」秦莞打開車門,想叫他進去。


    「不礙事,淋不透。」梁楨拿馬鞭便甲衣上拍了拍,水珠順著鐵甲撲簌簌往下掉。


    看著他半濕的發冠,秦莞不由想到了去年的那個雨天。


    那時候他們剛剛定了親,秦莞受邀到魏欣的園子裏賞花,中途遇雨,「梁大將軍」就是這樣撐著傘前去接她。


    極大的龍骨傘,卻隻罩在了秦莞頭頂,他自己濕了半個身子。泥泥濘濘的路麵,秦莞連鞋子都沒濕,隻因每遇水窪,他都會先一步把自己的腳墊過去。


    這個人,就是以這種強勢又溫柔的姿態一步又一步走進了她心裏。


    州橋旁邊有一家湯餅鋪,薄薄的雨幕中,有隱隱的香氣飄出來。


    秦莞不由多看了兩眼。


    梁楨瞧見了,溫聲問:「嘴饞了?你在車上等著,我去買。」


    秦莞心頭一動,說:「不如去店裏吃吧!」


    這種小小的店麵她平日裏很少光顧,如今看著裏麵挨挨擠擠的食客,她突然想坐過去,和「梁大將軍」一起暖暖和和地喝上一碗胡辣湯。


    梁楨瞅了眼那一屋子的販夫走卒,挑了挑眉,「確定要進去?」


    「隻要你能護好我。」秦莞笑得眼睛彎彎。


    梁楨勾了勾唇,當即翻身下馬,將秦莞用披風一裹,長臂一攬,大步流星地走進湯餅鋪。


    十餘步的路程,秦莞不曾濕了一根發絲。


    小小的店麵,隻有一間堂屋,堂中坐滿了穿著短褐布衣的食客,正大聲小氣地說著話。冷不丁瞧見梁楨進來,大夥瞬間息了聲。


    店家從灶間跑過來,一臉惶恐,「軍、軍爺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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