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們在外麵說得熱鬧,秦莞在屋裏氣得不行,一口氣把碗裏的飯粒扒完,把筷子重重一放便走了。


    梁楨勾著唇,眉間眼滿是笑意。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秦莞這般使小性子。


    ——嘖,還挺可人疼的!


    秦莞出了主院,半路碰見黑子裝扮成的「梁楨」,想到這個家夥就是罪魁禍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黑子無辜地摸了摸臉,各種委屈。


    ——少將軍,您又造了什麽孽啊?


    且說二皇子在梁楨這裏碰了個軟釘子,自然不甘心,於是慫恿著秦萱寫了個狀子呈到了官家麵前。


    二皇子使了個計策,將秦萱手書的「訴狀」在大朝會時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呈送到禦前,官家難免要過問一二,即刻命令汴京府徹查。


    殊不知,秦莞早有準備。


    當汴京府的衙役到魏如安家核實情況時,她早就先一步讓護衛們把魏如安送了迴去——不僅送了迴去,還「適當地」做了點手腳。


    當衙役們推開院門,一眼便瞧見魏如安衣衫不整地趴在假山上,紅著臉,披散著頭發,渾身上下散著好大的酒氣,還有廉價的脂粉味。


    任誰看了都會認為是花酒喝多了。


    汴京府的衙役都是宋府尹的屬下,平日裏沒少吃宋丹青母女做的點心,雖說辦事公正,心眼多多少少是偏著秦家的。


    因此,在不違規的前提下,他們樂得賣秦家一個好。


    比如,明明派個人到官家跟前稟報一聲就可以,他們卻愣是不嫌麻煩,一路拖著爛醉如泥的魏如安進了宮。


    大慶殿上,百官嘩然,向來好脾性的官家也皺了眉頭。


    一盆冷水潑下去,魏如安人是醒了,腦子卻不清楚,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撒起了酒瘋——當然,這要歸功於那壺加了料的酒。


    單是「殿前失儀」這一項罪名就夠他丟掉功名了,沒想到,更精彩的還在後麵。


    一位姓廖的諫官遞上一份折子,裏麵痛陳了魏如安的三大罪狀:一,弄虛作假。二,賄賂朝廷命官。三,欺君枉上。


    折子裏言道,魏如安尚在孝期,原本沒有資格應試。隻因花重金買通了三位負責審核的考官,這才得以下場考試。


    而他所謂的「母親臨終寫下血書」之說根本就是子虛烏有。


    禦史台已查明,魏母發病時隻有幾個鄰居在場,魏如安是在她咽氣後才匆匆趕迴去的,左鄰右舍都可以作證,根本沒有血書,更沒有所謂的「臨終囑托」。


    杏林宴時,魏如安為求官家賜婚,曾親口對官家說出血書一事,這無疑是欺君之罪。


    禦史台做事向來嚴謹,與折子一起遞上去的還有半尺厚的證詞。魏如安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就這樣,事情發生了戲劇性的轉變,前一刻還是二皇子替魏如安喊冤,後一刻魏如安便被奪去功名,押到汴京大牢等侯重判。


    這樣的結果對秦莞來說並不意外。


    她之所以會布這個局,就是因為算準了穆王會出手——能指使得動禦史台的,除了身居嫡長之位的穆王再沒別人。


    秦莞要對付的人是魏如安,穆王,或者說以穆王為核心的文臣集團要對付的則是二皇子。


    說起來,秦莞當真佩服這位大皇子,短短幾個月便籠絡住了一眾老臣的心。她怎麽都不明白為何官家偏偏看中那個草包似的二皇子,卻對這個優秀睿智的長子不屑一顧。


    官家當真對二皇子偏愛至極,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口氣買通三位考官,哪裏是區區一個魏如安能辦到的?背後勢必是二皇子在出力。


    這還不算完。諫官們接連挖出好幾件魏如安暗地裏替二皇子辦的陰私事。


    就算這樣,官家也隻是私下裏把二皇子罵了一頓,責令他在郡王府禁足三個月。明麵上卻沒有任何處罰。


    據當值的宮人私下裏議論,說是二皇子出禦書房的時候腦門腫了個大包,半邊衣裳都被墨汁染黑了。


    若放在從前,賢妃獨掌後宮,哪有人敢這般議論?


    如今風向變了,賢妃被撤去了掌宮之權,由三皇子的養母淑妃代管。不管賢妃如何哭求,都沒讓官家收迴成命。


    至於魏如安,下場就更慘了。


    這次二皇子不僅沒保他,還把那些壞事一骨腦栽到了他身上。


    依大昭律法,魏如安當是斬立決之刑,隻是今年正逢官家五十整壽,不日便會大赦天下,是以免了魏如安的死刑,改為刺字流放,遇赦不赦,並責令其秋後離京。


    汴京府衙是臨時關押重犯的地方,院牆上封著鐵網,牆麵用極堅硬的青石砌成。


    牢房十分低矮,成年男子關在裏麵腰都直不起來,且地方狹小陰濕,蟲鼠肆虐,氣味難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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