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已經長大了些,不會再隨便大驚小怪,也許和問荇待著,對來來往往的鬼已經看麻木了,最近反倒開始履行起看家護院的本職工作。


    收拾好院子裏的枯葉,湯也差不多燉好,問荇扯個鴿腿扔給小黑狗,自己盛了碗湯,把剩下的湯的扣在大碗裏,放在陰涼處當晚飯。


    夏天蟲子太多了,不把碗扣著容易招蟲子,改天得去找找有沒有驅蟲的辦法。


    問荇嚐了口湯,挺鮮,就是沒什麽調味。


    鴿子本來就少脂肪,湯很寡淡,可這已經是近些日子吃過比較好的夥食。


    之前不愛吃油水大的食物,可真的需要勞作的時候,還有些懷念油花的滋味。


    這會天氣涼快些,問荇有氣無力拿起農具。


    柳連鵲的惡補自然也有好處,他幾天熬夜下來,意外弄懂了有些取巧的辦法,還有些常見種子合適的播種時間。


    雖然這些暫時都是兩人半夜研究出來的紙上談兵,真要下地,講課的柳連鵲估計比他還夠嗆。但隻要能運用在實際上,那就是好辦法。


    芝麻這類的植株都不喜陰濕,他專門擇了塊條件合適的地出來。


    地離亂葬崗很近,隻隔了幾步路,平時別說是人,就算牲口都很少過來。


    可這裏土質鬆軟,問荇翻了下,也沒翻出遺物棺槨白骨之類的「驚喜」。無視掉隔壁挨著墳頭這缺點,實屬塊優質的良田。


    和種青菜發豆芽一樣,他謹慎地隻播撒了一點種子,打算觀察種子發芽率,再做下一步決定。


    這可不是常見玩意,翻車一次,種子就少一些。


    蘿蔔不容易被牲口傷到,所以就安排在離小路比較近的地方。


    他的蘿蔔種子是集市裏買來的,大部分是白蘿蔔,這天太熱,種其他蘿蔔都不容易存活,但白蘿蔔個大好活。


    忙完這些,天已經暗了許久,三個兵卒都上工有一兩個時辰了。


    自打幾人自願留下後都熱情高漲,大有要幫問荇晚六幹到早六的熱情打工人架勢,簡直完美勞力。


    問荇伸了個懶腰,迴過神來,本就岌岌可危的嗓子愈發疼痛,提醒他不能再繼續熬夜。


    桶就隨便放在地裏,他也沒管手上不慎弄出的豁裂的傷口,就打算匆匆離開。


    問荇現在就想迴家躺在床上,哪怕柳連鵲,都不能把他拖起來練字。


    突然,鄭旺瘋狂的咳嗽聲撞破黑夜。


    接下來,咳嗽好像會鬼傳鬼,王寧和林大誌也開始咳嗽,隻是林大誌人老實演技不太好,演起來像公雞打鳴。


    這是在提醒問荇。


    問荇神色一凜,有些脊背發涼。


    不知何時,柳連鵲已經站在他麵前,臉色冷冰冰,眉毛緊緊蹙起。


    如果說家裏那個柳連鵲連生氣起來都離厲鬼相去甚遠,眼前這個可真就是實打實的邪祟,不怒自威。


    氣溫仿佛都低了幾度。


    問荇眼珠微微轉動,心中隱約有不妙的預感。


    這都什麽事啊。


    今晚是不用被認字折磨,可又被邪祟夫郎下地逮人。


    他弄不懂變成邪祟時柳連鵲的腦迴路,就像弄不懂柳連鵲究竟為什麽總神出鬼沒,出現在田頭一樣,隻能希望他今天沒多想。


    「夫郎,晚上好?」


    「嗯。」


    柳連鵲點點頭,掃了眼三個狗狗祟祟的小鬼,兵卒三人組縮了縮脖子,麻溜散開。


    鄭旺會來事,順便還引走了懵懵懂懂的狗子,同情地看了眼問荇。


    老大,慘。


    這下,田裏隻剩下了他倆。


    「在這作甚?」


    柳連鵲眼睛裏隱約有青光流過:「已經,入夜。」


    「我在種地。」問荇鬆了口氣,至少柳連鵲沒往奇怪的地方去想。


    「怕耽誤日子,所以趕工了些。」


    「你,生病,受傷。」


    「這個?」問荇看向手上裂開的地方,不在意地笑了。


    「一點小傷而已,都不用敷藥,過幾天就會好。」確實是小傷,但凡柳連鵲再晚出現半小時,恐怕都凝住了。


    「風寒。」柳連鵲不依不撓。


    「不光受傷,你,風寒。」


    一陣風不應景吹過,問荇忍不住咳嗽了兩下,柳連鵲周身氣氛更加危險。


    「咳咳咳…真沒事,我身體一直就那樣。」


    邪祟不贊同地看著他,似乎在組織詞句,可他無法很好地表達自己所思所想,麵上露出些許煩躁。


    「迴家。」


    他眼睛微眯起了點,夜風獵獵,柳連鵲置身在詭譎的光裏。


    「好,我們迴家。」


    問荇本來也打算走,點了點頭。


    原本燥熱的夏夜涼下來了些,微風颳過他的耳畔,掃不掉疲倦,卻能消散些煩躁。


    「手。」柳連鵲向他伸出手來。


    問荇有些意外,把手遞過去,隻見柳連鵲的指尖搭了上來,螢光逐漸匯聚在他手心。本來皸裂的細小傷口被青綠色填平,最大的豁口也在瞬間癒合。


    光暈熄滅,柳連鵲平靜收迴手。


    問荇瞳孔微縮。


    鬼魂居然還有治癒活人的能力。


    「風寒,不會治,受傷,可以治。」


    「走。」


    柳連鵲仿佛能猜到他想法,冷冰冰撂下話,作為邪祟,他講話總是沒有溫度,也聽不出明顯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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