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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亡故的消息此刻隻有白音以及一些重臣知曉,就連白翊和明珠閼氏此刻還未得到這個驚天的消息,剛才若不是有仆人私下裏說漏了嘴,恐怕白笙今後再也無法得知。


    世子是草原的儲君,相當於東陸的太子,儲君亡故,等於夜北下一任繼承人的亡故,況且白康死於西漢的皇宮,無論如何,西漢這次也逃脫不了幹係。


    半個月前的事情如今才派人將消息送往夜北,況且據前來的使者說,世子的屍體要在一月之後才能送往北都城,因為是誤食劇毒而亡,西漢皇帝大驚之下更是十分震怒,要求徹查此次相關人群和物品,一時間,不消說是夜北的王帳,就連西漢的皇宮也是人心惶惶,一片沸騰。


    這個時候,穩定夜北人心才是最為重要的,畢竟當初草原與西漢結盟,大君白音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誠意,專門將草原的儲君送往漢朝做質子,而漢朝的皇帝因為舍不得自己的兒子們前往夜北,故此換做了大司馬的兒子繼元嬰,饒是如此,白音卻並不計較什麽,畢竟交換質子隻不過是為了做給世人看的一個條件,真正的結盟,源自於兩家霸主的內心。


    然而如今不過半年之久,年紀輕輕的夜北世子突然在西漢皇宮暴斃,理由卻是誤食了十四皇子魏淑尤的午膳,這個消息剛剛傳出去的時候,魏承謨的心裏除了一絲恐懼之外還夾雜著莫明的喜悅。


    恐懼的是白康的死會給西漢帶來怎樣的災難,喜悅的是自己的兒子幸免於難,若不是白康的‘不小心’,恐怕死去的人將會是魏淑尤,皇帝最為寵愛的兒子。


    一時間,整個鴻臚寺的寺卿全部緊張開始著手查案,就連元老院的四大元老這次也都全部動員了起來,然而不出五日,得到的結果卻是讓皇帝大怒,原來隻是因為一個後勤的太監不小心將噴花的農藥沾到手上,又去摸了那一日呈給魏淑尤的午膳,這才導致後麵一係列的悲劇發生。


    皇帝不是蠢人,他知道,不管這個答案是真是假,都不能上報給夜北大君,這般唐突的理由就能將一個世子的死掩蓋過去,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


    為了拖延消息,魏承謨故意讓使者晚半個月前去夜北通知大君,並且告訴白音,世子的屍體到了一個月之後才能運迴,原因無他,隻因如今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但是讚請大君放心,西漢不會讓世子枉死,一定會給夜北一個交代。


    西漢使者剛剛到達北都城的時候,晏寄道也正巧趕到夜北,半個多月前收到繼元嬰的迴信,讓這位號稱李宗堯門下的第一智者惶恐不安,必須要見到繼元嬰本人才能答複,所以一大清早的,就連烏將軍送靈的儀仗隊都沒趕得過去,繼元嬰早早的就到了北都城外迎接晏寄道,直到晌午的時候還沒迴來。


    所以當白笙紅著一雙眼睛衝向繼元嬰帳篷的時候,看到的隻是滿屋的整潔,卻空無一人。


    唰的一聲大響,孩子一把甩起手上的鞭子就朝周圍的擺設打去,一時間,隻聽一陣雜亂接連響起,孩子像是發了瘋的小牛犢一般,一腳將擱在羊皮毯上的貴妃榻踢翻,將繼元嬰桌子上那堆擺的整整齊齊的書全部撕爛揉碎,破碎的紙屑滿屋飛揚。


    帳外的侍女聽到動靜剛準備進來查看,卻見滿屋的狼藉以及孩子正發瘋般的動作,她不敢上前去製止,直到過了好久,孩子突然轉過頭來,冷聲問道:“繼元嬰呢?”


    侍女不敢怠慢,趕忙迴答道:“質子早晨就出了北都城,到現在還沒迴來。”


    一瞬間,像是有種莫明的情緒浮上心頭,孩子喉嚨巨震,白康的死一直停留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繼元嬰走了,他是不是覺得如今東窗事發所以跑了?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白笙一雙拳頭攢的緊緊的,孩子拚命押著這抖動的雙肩,朝侍女大喝道:“備馬!”


    隻片刻功夫,烏黑的大馬就牽至帳篷外,孩子一個靈巧的翻身利落上馬,兩腿猛的一夾馬肚,手上的鞭子狠狠抽下,馬兒吃痛猛嘶了一聲,隨即嗖的一下快速朝著遠處竄去。


    本來晴朗的天空一瞬間變的有些陰沉沉的,烏雲從東方緩緩壓了過來,將整片草原照的一片朦朧,不一會兒,就有淅淅瀝瀝的雨滴從半空落下,越下越大。


    繼元嬰站在一望無盡的草地上,眼前站著遠道而來的晏寄道,在兩人身後,數十人的隊伍在靜靜的等著。


    “……所以老身這次前來,就是想勸少主一句,切勿輕舉妄動,更不要這次的事情漏出半點風聲。”


    晏寄道穿著藏青色的袍子,棱角分明的臉上掛著一絲難得的凝重與嚴肅,眼神裏閃著精亮的光。


    繼元嬰側著身子而立,一身暗綠色織錦長衫顯得整個人十分妖魅,然而此刻卻是一臉緊繃,冷峻的眸子下麵似是卷起著狂瀾萬丈。


    “我寫信給先生,不是為了讓你給我這樣的答複!”繼元嬰冷冷開口,臉上顯得十分不悅。


    晏寄道蹙眉,開口道:“如今漢室傾頹,貴族老腐,門閥勢力遠不如往日,再加之這些年三皇子監國,昏庸無道,暴政暴斂,早已經民怨載道,陛下皇子雖多,可皆是無能之輩,改朝換代已經成為必不可少的趨勢,老爺就是想借這次的機會徹底削弱漢室的力量,到時候隻待梁將軍戰功歸來,我們舉旗反叛,推翻王室,到時候擁護老爺為新帝,李氏的天下指日可待!”


    “簡直是妄想!”繼元嬰忽然大喝一聲,一雙眼睛像是利箭一般緊緊盯住眼前的男人,高聲道:“舉起反叛乃是有違天道,即便真的坐上王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順,到頭來隻會死的更慘,再者,本少爺無心知曉他的死活和榮辱,我今日隻要先生一句話,可否停了征伐夜北的念頭。”


    二十年前晏寄道前往雲山深處求學帝王之術,夫子曾經預言,漢室將傾,真正的帝王當屬西漢帝都權力最大的官員,而當時的李宗堯還不過是官居九卿,十年前,晏寄道下山尋找夫子所說的那人,當時位居高官的隻有湯臣一人,可是還沒等晏寄道前去求見,沒過多久,湯臣就莫名其妙的死了,晏寄道就一直在等待,果不其然,不出兩年,李宗堯忽然送九卿之位直升三公,而後不到半年,又從三公躍於大司馬一職。


    就在這時,晏寄道終於露麵,前往李宗堯府,拜於其門下,一呆就是七年之久。


    西漢的根基深淵而堅固,想要推翻可謂難上加難,但若是從內部慢慢腐爛,則再強大的王朝也終究抵不過一毀。


    “不是老身不可,隻是……”


    “隻是什麽?是老爺不肯還是皇帝不肯?”繼元嬰抿嘴,一張臉冷到了極致。


    “有些事情並非人力所能阻止,很多時候,一件事情的必然,都是經過無數次暗中的促使而成,況且少主也該明白,這次不論是否是老爺的意思,夜北與西漢一戰,也在所難免。”


    繼元嬰皺眉,問道:“何出此言?”


    晏寄道頓了一瞬,一雙眼睛漸漸暗了下去,輕聲道:“半個月前,世子白康在宮裏,薨了!”


    “你說什麽?”


    像是不可置信般的突然眯起眼睛,繼元嬰隻覺得自己一顆心猛烈的跳了一瞬,那一刻一道纖細嬌憨的身影忽然浮現在腦海。


    “就是半個月前,老身動身的前一日,世子因為誤食了十四皇子的午膳,突然暴斃。”


    也不去看繼元嬰此刻的眼神,晏寄道幾不可察的側了側身子,說道:“所以即便是皇帝這次有千百個理由搪塞大君,夜北與西漢的一站也是在所難免,我們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先發製人。”


    “先發製人?”繼元嬰忽然冷笑一聲,說道:“難道父親忘了麽,他的兒子此刻還被押在草原上做質子!”


    晏寄道像是早就準備好一般,轉頭說道:“老身明白,所以來之前老身就已經打點好一切,隻要少主願意,現在就可以跟隨我們偷偷離開。”


    “離開?先生是當這夜北為大司馬府麽!”


    晏寄道一頓,忽然伸手擊掌,三聲過後,突然從暗處越出十來個武士,均是清一色黑色短打勁裝打扮,繼元嬰冷冷的朝男人身後瞧了一眼,冷笑道:“先生聰明一世怎麽會想出這麽蠢的招數來,若是我現在離開,今晚大君就會集齊人馬發兵西漢,到時候,誰勝誰負,還猶未可知!”


    晏寄道搖頭,說了一句讓繼元嬰徹底心灰意冷的話。


    他道:“不會,世子白康的屍體如今還留在漢朝的土地上,草原不會輕舉妄動,並且,梁國英將軍已經整頓十萬大軍出了京都,不出十日,這片土地將會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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