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一身黑衣影衛跪在成帝麵前。


    “陛下,安遠侯迴府了。”


    成帝手中毛筆頓住,一滴墨落在紙上。


    成帝幹脆將筆放下,書案上的紙被他團成一團隨意扔到地上。


    “哼,還真下得了血本。傷得怎麽樣?”


    黑衣影衛不偏不倚、將自己所探聽得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匯報給了成帝。


    “據屬下探知,安遠侯押送車隊出城,剛到普陽崗就遇到了劫匪,糧草無礙,隻是安遠侯為了保護糧草衝在前麵想要以皇命威懾匪徒,被匪徒抓住機會,一刀砍向前胸。”


    “安遠侯總共身中四刀,迴府時氣若遊絲。”


    成帝露出一絲帶著嘲諷意味的笑意。


    “安德全,派吳太醫和王太醫到安遠侯府親自為安遠侯診治。”


    安德全吩咐了外麵的內侍去太醫院傳話,重新進入禦書房時,影衛已經離去。


    成帝靠在寬大的龍椅上,漫不經心把玩著大拇指上的扳指,眼裏閃過一絲玩味。


    “安德全,你說這安遠侯什麽時候這麽有膽識了?”


    安德全堆起笑臉弓著身答道:


    “嗬嗬,依奴才看,不管安遠侯是真遇襲還是有什麽其他謀算,都逃不過陛下的火眼金睛。陛下運籌帷幄,安遠侯有什麽膽識也翻不出陛下的手掌心。”


    成帝哈哈大笑,指著安德全罵道:


    “一天天不學好,淨學著那幫人拍馬屁了。”


    ……


    安遠侯府。


    “老夫人,吳太醫和王太醫到了,說是奉命前來給侯爺療傷的。”


    聽到門房來報,老夫人忙吩咐了景嬤嬤親自去迎。


    吳太醫是太醫院的院首,而王太醫則是治療外傷最厲害的太醫。


    老夫人剛服下了一粒安神丸,此時就在侯爺的青樸院的廳堂坐著,臥房內的床榻旁正圍了好幾位臨時請來的大夫。


    一個個滿頭大漢束手無策,聽到宮裏的太醫趕來,麵麵相覷,又同時舒了一口氣,紛紛擦起了額頭上的冷汗。


    這安遠侯受的不是一般的輕傷,最嚴重的一刀砍在胸前,隻差兩指便傷到心脈,身上其他各處還有三處明顯刀傷,也不知是否還有內傷。


    幾個大夫中,一個是府醫,其餘的都是小廝在街麵上請迴來的各家醫館藥鋪臨時請來的大夫。


    本以為到侯府治病是個美差,卻不曾想是個要命的活計。


    吳太醫和王太醫匆匆趕來,見到老夫人就要行禮,被老夫人連忙攔下:


    “兩位大人無需多禮,還煩請兩位快快為侯爺診治。”


    吳太醫和王太醫趕到塌前,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王太醫上前查看傷勢,吳太醫在一旁幫忙,兩位太醫忙活了大半天,老夫人手中的佛珠越轉越快,就在景嬤嬤幾乎看不下去,想要勸慰老夫人兩句時,兩位太醫終於出來了。


    老夫人不自覺起身迎上前,語氣顫抖地問道:


    “二位大人,侯爺他……他……”


    吳太醫和王太醫相視一眼,由王太醫出言迴道:


    “薑老夫人,還請放心,侯爺……無生命之憂,不過……”


    老夫人的心剛剛放下,卻又隨著王太醫的話提了起來,焦急地追問:


    “怎樣……?”


    還不等王太醫迴答,院中就響起了一道異常淒厲的哭喊聲:


    “老爺啊~老爺,你可不能……”


    “放肆!”


    老夫人拿著佛珠的手重重地拍向桌麵,霎時間,玎玎璫璫的聲音在室內響起,佛珠散落一地,有幾顆咕嚕嚕地滾到了桌底、書案下,屋內眾人都驚呆了,還是景嬤嬤率先迴過神來,招唿著幾個小丫鬟忙跪在地上去撿。


    被訓斥了的大夫人見屋內情形, 也嚇得將剩餘的話咽了迴去。


    老夫人將哆嗦著的手指縮迴袖內,以盡量平穩的語氣對二位太醫說道:


    “對不住,二位大人,侯爺的傷……”


    王太醫對老夫人恭敬迴答:


    “隻是侯爺他受傷過重,差點就傷到心脈,即便救治過來,也需好好將養很長一段時日,如果調養不當,也會落下病根。”


    老夫人一屁股坐迴了圈椅之中,一個眼神都沒給大夫人和薑瑜葭,對著兩位太醫說:


    “還請二位大人費心了。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拜托大人務必要將侯爺治好。”


    吳太醫和王太醫衝著老夫人拱了拱手,齊齊又迴了臥房之內。


    大夫人此時上前,對著老夫人問道:


    “母親,老爺他……他怎麽樣了?我聽太醫說,是無大礙了嗎?”


    老夫人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說道:


    “怎麽?侯爺死不了,你很失望?”


    大夫人臉色一白,忙辯解道:


    “母親,您這是說的什麽話?兒媳怎麽會……”


    “那你哭嚎什麽?身為侯府當家主母,成何體統?”


    老夫人是真的生氣,這個兒媳婦遇事驚慌,從來就鎮不住家宅,真是越來越不中用。


    “怎麽就你和葭兒?尋兒和梅姨娘她們呢?”


    大夫人在老夫人下首坐下,迴道:


    “母親,京都人皆知咱們侯府去了華興寺為鎮國將軍府祈福,兒媳擔心就這麽走了又惹是非,於是便留了大小姐和梅姨娘她們繼續祈福做法事。”


    老夫人的眼神瞟向薑瑜葭,薑瑜葭站在大夫人身後低下了頭。


    老夫人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她不想在此時與她們計較什麽,全當是已經忘記了當時是薑瑜葭闖的禍才不得不去祈福的事。


    到底留誰在華興寺,恐怕除了當事人之外,應該也沒人在乎了吧?


    而薑尋也好,梅姨娘薑原也好,似乎也都很滿意現在的安排。


    幾人都安心留在華興寺,似乎對侯府現在的情況並不關心。


    薑尋壓根就沒去想薑譽到底會不會死,在她的記憶中,薑譽至少要比自己和三叔都要長命。


    薑尋甚至還不如謝煜對薑譽的關心多些。


    “查清楚了嗎?薑譽為何會重傷?”


    謝煜依舊一身玄衣,和夜風在藏經樓後麵的一處幽暗之所悄聲問話。


    夜風微微垂首,同樣低聲迴答:


    “夜影傳來消息,說安遠侯似乎確實是遭受突襲,隻不過對方目標明確,就是奔著安遠侯下的手。可明明有機會一擊斃命,但偏偏又留了他的性命。”


    “有趣。沒想到他還夠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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