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今夜的月亮跟十五那日一樣圓呢。”


    蘇棠一把摟過從外麵進來的姩姩,撥弄她頭上墜著的玉珠,“你是在暗示阿娘再給你做一迴小餅吧?”


    姩姩“嘿嘿”一笑,往蘇棠懷裏拱。


    蘇棠往窗外探去,果真是滿月當空。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隱有微風拂麵,少有的好時候。


    “其實兒臣想去海池湖泛舟。”姩姩用期盼的眼神看向蘇棠,眸光不輸外麵的月亮,“兒臣上迴遠遠瞧見燈船飄在上麵,可好看了。”


    難得過節,蘇棠自然不願拂了孩子的意,“那便叫上你弟弟一塊吧。隻是不能太晚,半個時辰就得迴來,知道嗎?”


    “阿娘最好了。”姩姩心滿意足地貼著蘇棠。


    蘇棠笑問:“那小餅還要不要?”


    “要!”


    不多時,蘇棠做好小餅,備上煮茶的爐子,帶著兩娃前往海池湖。


    湖邊泊著幾隻小遊船,亦有專門設宴用的華美畫舫。


    因為提前差人知會過,已有一隻遊船亮著燈等在岸邊。


    不過到底是皇宮裏的船,比蘇棠想象中還是大上不少,船頭至船尾足可站下十餘人。


    “有勞公公。”蘇棠打賞完劃船的太監,帶著兩娃踏上船板。


    太監則在另一頭掌船,給他們幾人留出空間。


    “阿娘,從湖麵上看月亮,果然更開闊了。”


    蘇棠喂她一口小餅,“還是你這個小鬼靈精會挑去處。”


    姩姩急急嚼完吞下,“幸虧兒臣把琴帶上了,這會子正好試試詩裏說的撫琴弄月呢。上迴父皇點撥過兒臣以後,兒臣又勤練了好久,阿娘聽聽。”


    小姑娘說罷就擺上她的琴,素手撫弦,其聲嫋嫋。


    蘇棠雖是外行,卻也的確能夠感覺出聽到耳朵裏少了些澀感。


    琴音終了,三人說笑一陣,蘇棠見蕭韶鄞被夜風的寒意浸染,有些怕她們掃興故意壓著咳嗽的模樣,便吩咐靠岸。


    蘇棠護著兩娃先下去,自己正低頭看腳下的路,忽聞兩娃的喊道,“兒臣參見父皇。”


    她抬頭,蕭景榕的身影果然出現在不遠處,還朝著她這邊邁步。


    隻前麵有兩個手提燈籠的太監,後麵跟著李培順。


    蘇棠不得不先頓住行禮。


    蕭景榕抬手示意她起身,狀似無意道:“茶既還熱著,便再留一陣。”


    蘇棠順著蕭景榕的視線迴頭,剛熄的爐子上果然還冒著熱氣,在琉璃燈的映照下格外明顯。


    她正要解釋蕭韶鄞經不住風吹,蕭韶鄞反倒先她一步開口。


    “請父皇恕兒臣身子不適……”蕭韶鄞說著還咳了兩聲。


    蘇棠不解,這崽子在船上忍了半天沒咳出來,沒道理在他父皇麵前賣慘。


    隨後姩姩立馬接上,“兒臣亦有些犯困,恐怕不能隨母妃伴駕了。”


    蘇棠這才明白兩娃的小心思。


    果然娃長大了,都懂男女之間那點事了。


    最可氣的是那死男人居然故作不察地吩咐宮人,“送長公主和二皇子迴去。”


    說罷長腿一跨,輕輕鬆鬆上船,順道隔著衣袖攥住蘇棠的手腕將她帶了迴去。


    李培順等人反應過來想跟上,他卻道:“你們候在岸上便是。”


    起初蘇棠有些尷尬,二人畢竟相識這麽多年,也不是情竇初開的小情侶。


    雖說平日獨處的時間不少,但多是各自手裏有自己的事,閑談幾句罷了。


    如今卻是花前月下惹人瞎想的場景。


    好在蕭景榕本就並非風花雪月之人,很快鬆開了她的手腕,隻端坐在了她的對麵。


    蘇棠見狀將未冷的茶倒在杯中,自己分出一小口驗過毒後送至他麵前。


    “是吉羊和姩姩他們愛喝的石榴玫瑰茶,不知能否合皇上口味。”


    “嗯。”蕭景榕接過茶杯,薄唇微張抿了兩口,複又放迴桌上。


    二人都非多話之人,靜待船隻遊向湖中央,偶爾想起什麽則淺談幾句。


    蘇棠逐漸靜下心來。


    果然與不同的人去同一處,也會有截然不同的心境。


    適才她更多地想著讓娃們玩開心,一路說笑不停。


    現下和蕭景榕待在一起,反倒能更專注於眼前的景致。


    何況對麵坐著的人本身就能與眼前的“微微風簇浪,散作滿星河”融為一體。


    鬆風水月,亦景亦人。


    蕭景榕本來半斂著眸,察覺到蘇棠暗戳戳的注視才直直看向她。


    蘇棠和他對視片刻,感知到某種奇怪的氛圍之後故作不經意地別開眼。


    男女獨處……總歸算不得清白。


    蘇棠餘光瞥見留在一旁還未來得及叫人清理的食盒,從中取出沒吃完的小餅。


    她沒事找事地將盤子拿出來,“今日新做的,皇上可要嚐嚐?”


    見蕭景榕頷首,蘇棠隔著幹淨的手帕將餅掰開,打算自己先驗過一半再遞給他。


    豈料一陣略強的夜風襲來,將她兩鬢和額前的發絲帶到眼前。


    蘇棠今日本就是卸下發髻後臨時出門,隻用了兩隻簪子固定頭發,不太牢靠。


    她正打算將手裏的東西放下整理頭發,卻有另一隻手替她拂去。


    兩人再次對上視線,蘇棠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眼睛裏的情緒,就被熟悉的清冽氣息包圍。


    唇上真實的觸感提醒她並非幻覺。


    隻是不過片刻,對方就有了退意。


    蘇棠未被旖旎衝昏頭腦,反倒被蕭景榕這破天荒的舉動驚到。


    嘖嘖嘖……雖然周圍沒人,船夫也瞧不見他們這頭,但這席地幕天的……實在非君子之行。


    蘇棠壞心一笑,從坐姿改為半跪追著對方後撤的唇瓣過去,等到對方的唿吸亂了節奏,她又收身坐好。


    蕭景榕眼中的兩分赧色瞬間化為侵略。


    他站起身來不疾不徐地行至蘇棠身旁,居高臨下地盯著她,臉上的神情已叫人辨不出喜怒。


    蘇棠心虛地咽口水,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她頂著壓力緩緩起身,結果還未完全站直便被銜住嘴唇抵在船蓬的木柱上。


    好在腰後有一隻手墊著,不至於會硌得痛……隻是掌心的熱意正漸漸穿透衣物。


    饒是清月也再掩不住交纏的灼色。


    雖說蕭景榕至始至終並無其他逾矩的動作,甚至唇上的觸碰亦十分克製,蘇棠卻有些招架不住了。


    她輕輕推開對方。


    好在蕭景榕並非狂浪之人,順著她的力道便退後半步,


    ……隻是那雙眼尾泛濕的眸子以及那抹不知是不是燭火映照出的微紅著實惹人犯罪。


    蘇棠扶額,這是誰勾引誰啊?


    她不敢再胡來,小聲說著迴去。


    蕭景榕沉聲吩咐掌船的太監。


    蘇棠聽到另一個人的聲音,羞恥心達到了頂峰,果斷當起鵪鶉。


    蕭景榕約莫也比她好不到哪裏去,再未吐露隻言片語 。


    船靠岸之後,等在岸邊的李培順迎上來,“皇上,可是擺駕乾祥宮?”


    “迴太極宮。”


    “是。”


    李培順麵上恭恭敬敬應下,心裏卻一萬個不明白。


    按理不應該啊?難不成德妃在船上惹皇上不快了?


    蘇棠跟在蕭景榕身後走完二人順道的一段路,站在路口恭送他離開,這才轉頭迴乾祥宮。


    她知道今晚確實有些過界了,憑蕭景榕的思想大概得消化消化。


    不過興許是個好兆頭?


    反正在宮裏不就得靠皇帝的恩寵嗎?他越是意亂情迷,自然越好。


    這麽多年,蘇棠也算看清了,憑她自己不可能在宮裏如魚得水。


    她該堅持的東西仍然得堅持,但沒必要明明抱了別人的大腿還又當又立。


    蘇棠做好心理建設,很快沉入夢鄉。


    ……


    八月下旬秋闈放榜,蘇棠接到弟弟傳來的喜訊,韓家小子成功中舉。


    雖是排在末位,卻也可喜可賀。


    蘇棠備了份賀禮讓人送出宮去,順道給蕭景榕提了一嘴給他個機會參加宮裏辦的杏林宴。


    畢竟按理隻能排名靠前的入宮赴會,隻怕輪不上他。


    知道自己能入宮的韓禧尾巴翹上天,在他表哥麵前炫耀了一番,狠狠宰了他哥一頓請自家好友吃飯。


    “點你愛吃的,今兒個有人付賬。”


    蘇成搖頭,“你看著來吧,別太鋪張,這地方隨便兩樣菜就得數兩銀。”


    韓表哥拍拍蘇成的肩,“這小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能少操點心了。不過有一點他說得對,在表哥麵前不必拘禮。”


    蘇成靦腆一笑。


    “那人是不是你們以前那個同窗啊?”韓表哥忽然看向窗外。


    三人坐在雅間,隻有一扇窗戶能看到外麵走廊,韓禧和蘇成二人恰好背對。


    兩人聞聲迴頭,什麽也沒瞧見。


    “哪個同窗?哥你說清楚行不行?”


    “我記得是叫林珣?”


    韓禧立馬站起來趴在窗口,隻看見一個有些熟悉的背影。


    對方布衣棉鞋的穿著跟京城第一酒樓的陳設格格不入。


    韓禧迴到座位上,看向蘇成道:“好像真是林珣。他還沒當上官呢,都能來這樣的地方吃飯,果真是發達了。”


    “怎麽?你小子嫉妒別人比你厲害?別隻知道別後蛐蛐別人,自己用功些。”韓表哥往韓禧碗裏夾了一大塊肘子。


    韓禧直接扔進嘴裏,“我就是感慨而已,哪裏嫉妒了?不過他有錢來吃飯,卻連衣服都不肯買一身好的,就是很怪嘛。”


    蘇成默默夾菜,並未接話。


    直到幾人酒足飯飽,韓表哥和他們分開以後,蘇成才低聲叮囑韓禧,“未來你若做官,有關林珣的事都得謹慎些,他……不好惹。”


    “知道了。”


    蘇成凝眉,“別不當迴事。我派人查過林珣,他的住所不定日子在換,接觸的人也很難摸到蹤跡,能探聽到的全是無用的東西。”


    “越是這樣,越證明他有貓膩唄。”韓禧拍著胸脯保證,“我會當心的。”


    蘇成並未跟韓禧去韓府,而是改道去了解語茗。


    不多時一個尋常裝扮的男子進來。


    蘇成瞧見對方的神色主動問,“查不到他見的是誰?”


    “外麵不止一波人暗中盯著,連蒼蠅想靠近都難。”


    蘇成四指輕叩桌麵,“遠遠跟著就行,別打草驚蛇。”


    ……


    九月初,杏林宴如期舉行,不過跟後宮嬪妃沒什麽關係。


    為了不惹上是非,蘇棠老老實實呆在乾祥宮一整日。


    一直到掌燈時分,小秋忽然來求見。


    “娘娘,奴婢聽聞今夜的杏林宴出大事了。”


    蘇棠想起韓禧也在其中,忙問:“何事?”


    “有個舉子吃醉了酒,當眾……當眾非禮身旁之人。”


    “可知道是誰?”


    “聽說是魏縣伯家的公子。”


    蘇棠聽著這個名號怪耳熟,但知道不是韓禧略鬆了口氣,也未深想,“皇上如何處置的?”


    “直接將他逐出宮去了,並下旨永不許再科考。”


    “這麽嚴重?他是做了什麽?莫不是當眾扒人衣服了?”


    若是摸摸宮女小手,應當不至於讓蕭景榕直接把他後半輩子廢了。


    魏縣伯家好歹有爵位,他竟一點情麵都沒留。


    小秋臉皺成一團,“倒不是因為這個,據說他非禮之人是坐在他身旁的舉子。”


    蘇棠沒想到還能玩這麽花。


    雖說酒精上頭的確會釋放壓抑的本性,不過……真有人會蠢到在這種場合喝到神誌不清嗎?


    多半又是什麽名利場上的明爭暗鬥吧。


    就寢時分,蘇棠躺在床上才猛然想起打哪兒聽過“魏縣伯”的名號。


    不正是中秋宴上的命婦嗎?


    前腳魏縣伯夫人向皇後請旨,後腳她家裏人就出事,未免太巧合了些。


    蘇棠想想幹脆讓人傳信出去細問韓禧當時的情況,畢竟他就在現場。


    翌日便收到迴信。


    雖說仍是弟弟蘇成的字跡,但明顯內容不是出自他之手。


    “奉展芳翰,如見玉顏。姐姐近來可安?信中所言恐汙姐姐尊耳,望姐姐勿怪。


    昨日酒過三巡之際,顯擺公子麵色通紅,眼神迷離,左右傾倒。


    身旁藍衣公子好心攙扶,顯擺公子順勢偎於其懷。


    藍衣公子連連推拒。


    顯擺公子變本加厲,左手扣住藍衣公子後頸,右手伸向其不雅之處。


    藍衣公子憤而起身,怒聲相斥。


    顯擺公子如夢初醒,可惜為時已晚。


    多謝姐姐關懷照拂,若有所需盡可直言。”


    韓禧一番描述繪聲繪色,魏縣伯家的公子稱為“顯擺公子”也算把諧音梗玩明白了。


    根據信中所言,還真挺像醉酒那麽迴事。


    或者……就是被下了藥。


    但“顯擺公子”神誌不清的時間是在宴會後半程,因此赴宴之前就被暗算的幾率小了很多。


    可又有誰敢在皇帝麵前動手腳?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齡侍妾的複寵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我是星星大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我是星星大並收藏大齡侍妾的複寵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