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平湖春色
金磊調侃道：“天賜你為長江戰役的勝利四處奔波，可謂是勞苦功高。上天不負有心人，你在平湖與一位色藝雙馨的姑娘邂逅相遇，又續寫了一段風流佳話。”邢姬說：“這是上天給江湖俠客的賞賜。”穀宗義歎惜道：“雪雁確是個難能可貴的女中豪傑，我與她的那段豔遇隻是征戰途中一段難以忘懷的插曲。”
五月十三日，張勇率領的三十艘艦艇千餘水師前往舟山參加鄭成功的北伐大軍，天賜和羅成一直送到小羊山島，傍晚才迴到玉盤山水寨大營。晚餐過後倆人在燈下徹夜研究部署下一步的作戰計劃，天賜說：“我明天就要動身前往北京，策動紫禁城的太監暴動。我計劃在張煌言和鄭成功聯軍攻克鎮江，包圍南京之時再動手，這樣可以直搗清廷心髒。如能成功策動太監暴動，這對順治朝廷無疑是個晴天霹靂，不僅能夠擾亂京城的軍心民心，說不定還可能逼迫小皇帝福臨退迴關外。這次你組織指戰的三十艘戰艦千餘水師必須要走江南水網，我最擔心的是如何通過清軍在水路上設置的重重哨卡封鎖，安全到達南京燕子磯，並能成功潛藏下來。”
羅成胸有成竹地說：“我事先已派交通員從乍浦港、嘉興、蘇州、無錫、江陰一直到南京燕子磯這段水路察勘過一遍，總共花去上千兩銀子，給沿途清軍關卡的官吏都打點過了。這三十艘戰艦都改裝成押運官商貨物的鏢局漕運船，千餘名水手都喬裝打扮成武藝高強的鏢師，十艘為一隊，分三批先後出發。據王虎派來的交通員報告，他率領的最後一批艦隊已經安全抵達燕子磯。在燕子磯我已經派人在隱蔽的蘆葦蕩動工搭建水手的臨時營房，我想有茫茫無邊的蘆葦蕩作掩護，藏匿千餘名水手，一般不會出什麽大問題。”
天賜說：“最困難重重的是能否策反一二支駐守南京城的清軍部隊。錢謙益是鄭成功的老師，他也在暗中聯絡、支持南明的抗清力量。不過他仕清總共隻有五個月，現在稱病隱居不出，恐怕與現任駐守南京的清軍官吏將領也沒有什麽來往。你在南京時間最長，有沒有結識一些投降清朝的舊明軍官可以作為策反對象？”羅成說：“我結識了二位福王小朝廷滅亡後降清的武將，在清軍中受到歧視和排擠，手中沒有兵權。柳如是倒是聯絡了一位城防將官，是錢謙益的門生。我看他是三心二意，如牆頭草兩邊倒，如果鄭成功的攻勢淩厲，窮途末路了，也許能迫降他。隻能看形勢發展再作打算。”天賜說：“手中握有兵權的將官往往會心猿意馬，瞻前顧後，如果條件不成熟，也不必勉強，免得暴露自己，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羅成已將三十艘戰艦千餘水師化整為零，裝扮成鏢局的押運船，分五批從水路陸續出發安全抵達南京燕子磯潛伏待命，隻留駐了一支小分隊看守玉盤山水寨大營。這天傍晚他裝扮成富商巨賈，帶著十幾名武藝高強的弟兄作保鏢，乘坐一艘豪華樓船離開玉盤山水師基地先行前往嘉興。翌日天賜將這裏的一切事務安排妥當後，率領一支精幹的小分隊，也是裝扮成富商巨賈分乘三艘豪華商船，最後離開玉盤山水師基地前往嘉興同羅成會合。他們都是買通了哨卡的清軍官吏，從乍浦港進入內河水網，經過一天的航行，先後來到平湖停泊歇夜。
平湖也是江南一個繁華的水碼頭，南來北往、進出杭州灣的幾十艘船隻鱗次櫛比地停泊在湖畔，有鄉下的烏篷船，打漁的檣帆船，還有狎妓嫖娼的花樓舫。隻見晚霞滿天，湖麵飄浮著碧綠的菱葉，橋頭漣漪蕩漾，波光粼粼，捕魚的漁翁點起一盞盞漁火，伴著幾隻白鷺在吃晚飯。那幾艘豪華的花樓船，裝扮得花團錦簇，賞心悅目，形成一道靚麗的風景。船上燈火輝煌，酒肉飄香，絲竹悠揚，酒足飯飽的花花公子、達官貴人正摟抱著妓女尋歡作樂，一陣陣淫蕩調笑聲隨風飄來，不堪入耳。這些花樓船在輕煙重霧的湖麵上不停地閑蕩，船家空搖著櫓槳，咿呀作響。天賜和羅成的船隊也混雜其間，停泊在僻靜的角落，如遇緊急情況可以避免被其他船隻阻塞。天賜在樓船上同羅成、葒波一起飲酒作詩，消遣漫漫春夜。
夜色朦朧，東風化雨，眼望著綿綿春雨隨風潛入湖中，天賜想到馬上要進行的北伐戰爭，看著這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場景，既感到躊躇滿誌又感到心潮難平，觸景生情，即興作了一首七言律詩，一邊彈奏古箏，一邊抑揚頓挫的詠唱：
平湖橋頭漣漪綠，漁翁夜宿伴白鷺。
豔詞淫曲繞耳畔，畫舫閑蕩空搖櫓。
天明還要早早開船，他們飲酒至二更，羅成和葒波迴自己樓船睡覺。
天賜在迷夢中似乎聽到鄰近的船隻上有格鬥的聲音，便警覺地穿衣起來，拿上隨身武器，從一隻隻船篷上飛越過去，悄無聲息地跳躍到那隻正在格殺的樓船篷頂上觀察動靜。隻見船艙裏有一個女俠同一瘦一胖兩個彪形大漢格鬥，女俠攻勢淩厲，武藝出眾，那個瘦子雖然窮兇極惡，但是步履蹣跚，有點卻步不前。女俠乘隙緊逼，飛起一腳，看上去飄飄然沒有什麽威力，卻正好踢中瘦子右腿，瘦子躲避不及，隻聽喀嚓一聲響，那瘦子的右腿骨折斷，向後跌倒。女俠手起刀落，閃電式地又砍掉了他的左腿，瘦子慘叫著躺在血泊中動彈不得。天賜心中暗暗稱奇：“這女俠飛毛腿似的一腳確是峨嵋派的‘繡花腿’，而那閃電式的一刀又像是昆侖派的‘霹靂刀’，也不知她到底是什麽門派的武功？”此時那胖子見瘦子被女俠打倒在地，命在旦夕，哇哇怪叫，左手上舉，右手反抓，都成熊掌之勢，向女俠反撲過來。女俠守住艙門，唿風喚雨般地兩掌，將胖子擋住。天賜暗暗地喝彩：“好一手‘乾坤掌’！可惜勁頭稍小，否則定將胖子打出一丈開外。”
胖子惱羞成怒，左手食指點出，唿唿一股勁風向女俠額頭刺來，女俠慌忙向右閃過，胖子猝不及防，一個趔趄撞上了艙門。女俠使開渾身解數，沉著應戰，一招一式雖然緩慢，看上去也無甚威懾之力，但卻穩如泰山，攻其無備，威風淩厲，鬥至十幾迴合仍然難解難分。胖子焦躁暴怒起來，他兇神惡煞般迅猛搶攻，突然間聲嘶力竭地“哼哈”兩聲，左手揚起又抓下，隻見一片綢緞飄落，女俠的衣裙被胖子抓破，裸露出雪白的肌膚。與此同時，胖子右肩受女俠一掌，起初沒有什麽感覺，慢慢地右臂越來越疼，忽然抽搐痙攣起來，動彈不得。女俠搶先一步正要閃電似地一刀砍下，胖子驚叫一聲，向側身閃開。此時聞訊趕來的四名韃子密探竄入艙內，向著胖子躬身道歉：“巴圖管帶，我們救援來遲了！”提著鋼刀便向女俠圍攻過去。
女俠飛起雙腿將兩名韃子踢翻在地，右掌飄然拍下，擊中第三名韃子後背。那韃子“喔唷”一聲慘叫，向上跳起又重重地跌下。第四名韃子舉起鋼刀正要砍下，女俠衣袖閃電般拂起，卷住那韃子的手腕，鋼刀飄落一丈開外。那韃子雙手一上一下翻動，怪吼一聲，突然發力，撲麵而來。女俠向後避開，隻覺腳下一股勁風襲來，驚唿：“啊呀，不好！”女俠被那胖子使了“絆馬腿”一下絆倒在地。胖子反身一腳將女俠踹住，捉住她雙手扳到背後，撕破她身上一片裙子將她雙手捆綁住，可憐她衣衫破碎，胸脯和大腿裸露在外。
胖子摸著女俠俊秀的臉蛋，淫蕩地奸笑道：“小娘子長得如此迷人，真是國色天香。想不到這樣的美女如此身手不凡，我差點命喪黃泉。可我巴圖是滿洲的勇士，跟隨鼇拜南征北戰，殺戮無數，命大福大，怎麽會落在你小娘子的手中！”說著色欲熏天地縱情大笑：“哈哈，我巴圖真是豔福齊天，如此美豔女郎送上門來，老子我可以享樂一夜了。”危急關頭，女俠猛然飛出“繡花腿”，隻聽哢嚓一聲命根子被折斷，胖子疼得滿地打滾，不住地叫罵：“小婊子，我要把你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天賜看得一清二楚，此時不出手救人，還等待何時？隻聽嗖嗖聲響，天賜接連射出三支飛鏢，分別擊中胖子的咽喉、左胸和小腹，頓時鮮血迸流，掙紮了一會倒在血泊之中。那四個韃子密探見胖子中了飛鏢，命在旦夕，個個膽戰心驚地提著鋼刀四處搜尋。天賜掀起船篷跳進船艙，韃子猝不及防，一連被砍殺二個。第三個還想負隅頑抗，被天賜飛起一腳踹倒在地，閃電般一刀結果了性命。第四個韃子見勢不妙，邊戰邊退，摸到艙門想逃跑。天賜擲出一劍，刺入韃子後心窩，血濺艙門，渾身顫抖了片刻，倒地身亡。
天賜幹淨利落地消滅了韃子的密探鷹爪，迅速將船艙鑿了三個洞，抱起被捆綁的女俠，跳離船隻後又用腳將它推向湖心，這些窮兇極惡的韃子密探行將葬身湖底。天賜迴到自己的樓船，將女俠小心地放在床上。女俠驚喜交集，自我介紹道：“我叫莊雪雁，祖居嘉興。看來公子是位江湖大俠。請問尊姓大名，小女子日後好報答公子的救命之恩。”天賜笑靨清雅，淡淡道：“我姓穀，你就叫我穀大哥吧。不知女俠為何孤身一人與韃子密探血戰？其中必有深仇大恨，能否與大哥一吐衷腸？”女俠見天賜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肝膽俠義又熱情誠懇，便敞開心扉講述了自己悲慘的身世。
原來她家是嘉興的名門望族，富甲一方，父親名叫莊榮昌，四十歲考中進士，官至嘉定知府。韃子鐵蹄蹂躪江南，她父親和一批江南官員被捉到北京，因為拒不投降，被下獄酷刑至死。她全家一百一十八口，祖父、四個哥哥、所有男眷家丁全被鼇拜手下殺害，所有女眷統統流放寧古塔，充當披甲人的家奴。押解幾十家明朝官員的差役頭領就是那個胖子巴圖。他是個人麵獸心的惡棍，無惡不作，惡貫滿盈。一路上胖子克扣她們的口糧，搶掠她們的衣物首飾，幾乎奸淫了所有女眷。她祖母和母親不堪淩辱，在鎮江渡江時，乘差役不備投江自盡，留下姐姐和她相依為命。那年她六歲，她姐姐八歲，一路上她們姐妹倆衣衫襤褸，食不果腹，饑寒交迫，受盡胖子的鞭打和辱罵，已經瘦得皮包骨頭，隻剩一副空皮囊了。
眼看就要餓死他鄉。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胖子和差役們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機靈的姐姐帶領她逃出了魔掌。她們赤腳在山裏走了一夜，清晨看到一座尼姑庵，老尼姑玄真道姑收留了她們。玄真道姑教她們研修佛典禪學，還教她們修煉武功。四年前玄真道姑圓寂歸天了，她們姐妹倆離開庵堂，迴到家鄉想重振家業。誰知剛在舊宅落腳半個月，胖子巴圖尋釁上門，想斬草除根。冤家路窄，狹路相逢，她姐姐在格鬥時中了韃子毒箭，不幸身亡。她僥幸逃脫，孤身一人上了峨眉山，拜峨嵋派傳人翠岫為師繼續修煉武功。今春她辭別師父下山，終於在平湖的一條樓船上尋找到了胖子巴圖的蹤影。她乘胖子沉沉酣睡之際，潛入樓船想懲處這個血債累累的韃子，以報家仇國恨，誰料遭遇韃子密探的圍攻。
莊雪雁感激涕零：“今夜要不是穀大俠出手相救，難逃被韃子密探淩辱殺害的噩運。我臨下峨眉山時，師父叮囑我不要孤膽蠻幹，要見機行事。翠岫師父精通占卜相術，她說我會遇到貴人相助，定能逢兇化吉，而且還有一段情……”說到這裏，莊雪雁欲言又止，羞羞答答，滿麵紅暈。天賜抱著她救迴樓船時瞧見她春色撩人，散發出誘人的魅力，早就心生戀情。但他不是知恩圖報的小人，更不願意趁人之危占便宜。聽她談起情緣，他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心領神會，卻故意追問道：“雪雁姑娘，你的身世令大哥我心生憐憫之心。你師父說你還有一段什麽情？能否告訴我？”雪雁深情地望著天賜，嗔怪道：“穀公子，你是明知故問。唉呀，我們說了半天話，你還沒有解開捆綁我的裙帶。我的手腕發麻沒有知覺了。”
天賜抱歉道：“雪雁姑娘，真對不起。”雪雁真心誠意道：“你已經抱了我的身子，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不僅是我的救命恩人，還替我報了血海深仇，我無以報答，我願意將我的貞潔奉獻給你。”天賜解開捆綁她的裙帶，誠摯地說：“我看你是個弱女子，不畏強暴，敢於同兇殘的韃子密探殊死搏鬥，所以我出手援救你，再說韃子密探也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我決不想圖什麽報答。你這身破碎衣裙脫掉吧，我拿一身童子的衣服給你換上。”
雪雁落落大方地當著天賜的麵脫掉了已經撕成碎片的衣裙，天賜趕緊背過身子。誰知她冷不防將他攔腰抱住。天賜輕輕掙脫她的雙臂：“雪雁，別這樣。我是有妻兒老小的男人，我隻愛自己的結發之妻，我不會娶任何小妾進門。我們不可能有夫妻情分的。”雪雁扳過天賜的身子，摟抱著他的頸項，將春色撩人的嘴唇向他吻去：“公子，我沒有什麽可以報答你的救命之恩，隻有以身相許。你已經看到了我的身子，我就是你的人了。公子請放心，我但求一夜之情，不圖什麽名分。”
天賜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兩人擁抱在一起，纏綿悱惻，難解難分，鏖戰到五更方才酣暢地睡去。翌日天賜憐香惜玉道：“雪雁姑娘，不知你今後有何打算？”雪雁摟抱著天賜依依惜別：“我有約在先，不會再留在你的身邊。我想迴到峨眉山削發為尼，在青燈古佛旁了卻此生。”天賜挽留道：“雪雁，我們還有一段情緣未了。我馬上要動身去北京，在紫禁城發動太監暴動。我看你與韃子有血海深仇，又孤苦伶仃，無家可歸，還是同我們並肩戰鬥吧。你可以女扮男裝，當我的書童，跟隨我一起上北京，不知意下如何？”雪雁歡天喜地，熱淚盈眶：“公子，你太好了。哪怕粉骨碎身，我也要為抗清複明大業盡一點綿帛之力。”天賜興高采烈：“這樣我們白天是主仆，夜晚還可以在一起。”雪雁心甘情願道：“我願意盡心盡力地侍候公子，照顧你的飲食起居。等到你完成任務，我還是要上峨眉山開一間尼姑庵，收留無家可歸的女子，積善修道，普渡眾生。”
第二天清晨，羅成到天賜的樓船上見到一位俊秀的書童在服侍天賜穿衣梳洗，驚愕地詢問：“表哥，昨夜你從哪裏招來了這位如潘安般俊美的童子當書童？”天賜喜形於色，湊近羅成的耳朵，悄悄地講述了昨夜發生的又驚險又傳奇的故事。羅成麵有愧色，調侃道：“我昨夜酒喝多了，酣睡至天明，竟然什麽都沒有聽到。想不到表哥豔福不淺，從天上掉下一個傾城傾國的美豔玉女。”
天賜和羅成繼續航行，經新豐來到嘉興南湖碧波樓秘密聯絡站。聯絡站的交通員朱小川報告天賜和羅成：“這幾天有一大批全國各地來的抗清義士和武林俠客匯集嘉興城，說是來參加“滅虜大會”的，城裏城外的客棧都住滿了，足有上千抗清誌士。”羅成興奮道：“去年，鄭成功北伐大軍在大羊山島遭遇風暴襲擊受挫，一些前來參戰的各地秘密抗清力量撤迴前相約今年再來參戰，想不到竟有上千人馬聚集嘉興支持這次北伐，真是天助我南明抗清複明大業！”
天賜胸有成竹，冷靜分析道：“新年伊始，顧炎武先生就寫信給我，他已經聯絡了江淮的幾支抗清力量，還說有全國各地武林門派中堅持抗清複明的一些江湖俠士也要前來參加張煌言和鄭成功聯軍的北伐戰爭，計劃在嘉興整編集訓後作為此次北伐的後備軍。我已經迴信歡迎他們來嘉興整編集訓，我們將提供一切後勤保障，並資助他們軍餉和武器裝備。但是據我分析，這麽多人匯聚嘉興，也沒有統一組織，嚴密紀律，人多嘴雜，魚目混珠，得小心提防奸細叛徒和韃子密探。”
雪雁說：“我跟蹤那韃子密探巴圖時探聽到，他們已經偵查到抗清義士要在嘉興整編集訓的計劃，甚至知道在什麽地點，哪些人參加。巴圖說在武林中有他們韃子的臥底，還有叛徒告密，你們趕快清查內奸。”天賜果斷地說：“羅成，你要清查一下嘉興聯絡站有沒有內奸。為了保護聯絡站的安全，這次你不要出麵，由顧炎武先生全權處理。”羅成說：“嘉興聯絡站去年我已經清理過，遣散了一些閑雜人員，縮減規模，隻留下幾名可靠的心腹親信，由我的表弟朱小川負責。”
葒波說：“我們關閉了碧波樓的旅館客房，一樓的酒店也停業了，在嘉興城西南的湖濱另外開設了一家大酒店，由我義父母經營，生意相當興旺。城西南的西南湖，原來叫鴛鴦湖，後來南湖成了旅遊勝地，百姓把南湖稱為鴛鴦湖，現在把南湖和西南湖兩湖合稱為鴛鴦湖，所以我們給酒店取名叫鴛鴦樓。這樣碧波樓成了清雅的住宅樓，絕對安全清靜。”朱小川說：“我已經安排了一桌酒席為兩位少爺接風洗塵。我安排顧炎武、黃宗羲兩位先生住在鴛鴦樓客房，不知你們打算何時接待？”天賜說：“顧炎武和黃宗羲都是堅定的抗清誌士仁人，又是我們的摯友，馬上把他們請到碧波樓來，一起接風洗塵，商議此次整編軍訓的具體事宜。”朱小川說：“兩位少爺剛下船，風塵仆仆，舟車勞頓，先到房間洗漱休息。等到晚上我去鴛鴦樓請顧炎武和黃宗羲兩位先生過來，一起舉辦接風洗塵宴會。”
晚上，朱小川駕駛一艘快艇悄悄地將顧炎武、黃宗羲接到碧波樓，抗清誌士摯友久別重逢，有說不完的知心話。作為東道主，天賜首先舉杯敬酒：“顧先生和黃先生是我們的老前輩，不辭辛勞，為抗清複明大業奔波，我敬二老一杯。”顧、黃爽快地喝幹了杯中之酒。羅成命小川給顧、黃兩位先生和眾人斟酒，舉杯道：“這第二杯酒，祝我們與兩位先生合作愉快，患難與共，同舟共濟，爭取這次北伐全麵勝利！”大家一齊幹杯後，顧炎武興衝衝道：“這次張煌言和鄭成功聯合北伐出師順利，已經攻取崇明，將沿江西進。我們聯絡的江淮抗清力量也比去年強大，而且還有全國各地來的武林界俠義之士前來相助。”黃宗羲也躊躇滿誌道：“這次日本和琉球的朋友也率領艦船前來參戰，形勢喜人，值得慶賀。”顧、黃倆人喜氣洋洋，舉杯祝酒道：“兩位公子，來，借花獻佛，祝兩位公子在這次北伐中再立新功，為即將到來的長江戰役的勝利幹杯！”
三杯美酒過後，眾人打開了話匣子，周密細致地商議這次整編集訓的具體事宜。天賜喜憂參半，提醒顧炎武和黃宗羲：“根據我們聯絡站得到的可靠情報，韃子密探已經知道了你們這次嘉興整編集訓的詳細計劃，包括開會地點、參與人員，都了如指掌。所以我建議將整編集訓提前在明天傍晚舉行，地點從南湖改為西南湖。”羅成說：“我表哥昨夜雖然已將韃子的密探頭目和幾個幫手一舉殲滅，但是很可能還有漏網之魚，須得小心提防。”
顧炎武和黃宗羲說：“為了保證你們嘉興聯絡站的隱秘和安全，這次整編集訓還是由我和黃宗羲出麵組織。你們可以在暗中設立警戒線，保證順利完成預定目標。”天賜建議說：“江淮來的抗清隊伍，大多是福王的舊臣部下，而浙江省來的都是魯王舊部，與福建省唐王舊部之間有‘正統’之爭，兩廣和雲貴來的又是忠於桂王的，門派之見很可能引起爭議，造成內部矛盾。我看可以暫且擱置這些無謂的爭執，各省推舉盟主，然後再推選召集各省盟主的總盟主。”顧黃兩位稱讚道：“穀公子的這個主意太好了。這樣可以快刀斬亂麻，盡快化解內耗，加強團結。”
商議已定，集結在即，壯士赴會，慷慨激昂，天賜撫琴，顧炎武詠唱起他的《秋山》詩歌，眾人擊節和唱，群情振奮：
秋山複秋山，秋雨連山殷。昨日戰江口，今日戰山邊。已聞右甄潰，複見左拒殘。旌旗埋地中，梯衝舞城端。一朝長平敗，伏屍遍崗巒。北去三百舸，舸舸好紅顏。吳口擁橐駝，鳴笳入燕關。昔時鄢郢人，猶在城南間。
天賜說：“顧先生的這首詩具體描寫了十幾年前南京福王政權覆亡，江南人民奮起反抗，遭到滿清貴族屠殺與鎮壓時極其慘烈的情景，這悲壯的一幕仿佛曆曆在目，依舊記憶猶新。秋山連著秋山，綿綿秋雨把江南的山石淋得鮮紅。江南人民的抗清鬥爭壯懷激烈，可歌可泣，僅嘉定參加抗清的軍民前後共十八萬，犧牲兩萬多，嘉定城中無一人投降，上自官紳下至百姓，幾乎全部殉難。江陰軍民共擊斃清軍三王十八將，士卒七萬五千多，城內男女老幼無一人投降。清軍屠殺江南人民的暴行令人發指，揚州屠城三日，殺戮十七萬二千多，未死老小僅五十三人，城內血流成河淹沒到足脛。滿清貴族洋洋得意地吹著胡笳，將擄掠到的江南美女財寶運往北方老巢。滿清貴族的血腥屠殺嚇不倒江南百姓，成千上萬不願投降的誌士‘猶在城南間’，他們都是民族的脊梁，抗清複明的勇士。”
顧炎武說：“《秋山》表達了自己義不臣虜的心願，想不到至今仍在民間廣為傳唱。今晚眾人即席詠唱，琴弦高亢，歌喉激昂，令老夫感慨萬端。”曲終人靜，滿座唏噓，感歎不已，想到明天又要開始殺滅韃虜的戰鬥英雄，心潮澎湃，更加豪情滿懷。酒至半酣，書童雪雁為大家舞劍助酒，剛柔相濟的劍術，贏得陣陣掌聲。接著葒波翩翩起舞，舞姿瀟灑健美，為即將踏上征途的抗清誌士加油鼓勁，接風洗塵晚宴變成了為壯士餞行的歡送晚會。歡宴到二更，顧炎武和黃宗羲說：“我們大家明天還有要事在身，酒已半酣，天已二更，這就起身告辭。”天賜說：“明晚的整編集訓全交給兩位先生了，我們派小分隊弟兄在暗中給你們提供安全警戒。”羅成說：“我已經在南京棲霞山安排了一處秘密宅院，作你們滅虜同盟會的聯絡站和集訓基地，那裏地處偏僻山坳，可容納上千人集訓。”又吩咐朱小川駕駛快艇送他們迴鴛鴦樓。
送走顧炎武和黃宗羲兩位客人後，羅成把天賜和雪雁帶到三樓的臥室。天賜看到室內煥然一新，富麗堂皇，驚喜的問：“羅成，你這是專門為我裝修的？太奢侈了。”羅成調侃道：“我有占卜算卦的本領，碧玉嫁人後，你一定又會交上桃花運，所以特地為你裝修了新房，今夜你和雪雁可以在這新房裏歡度蜜月了。”葒波說：“自從建了鴛鴦樓後，這碧波樓成了聯絡站的專用樓，你的房間我們又重新裝修了一下，比原來擴大了一倍，更加氣派豪華了。碧玉嫁人後，囑托我為你物色一位如意美姬，想不到天上掉下個美眉來，比碧玉還嬌媚誘人。”
雪雁臉羞得通紅，不好意思道：“我從小跟隨母親和姐姐流放寧古塔，好不容易逃出韃子的魔爪，又在尼姑庵裏修道練功，一直過著屈辱、清苦的日子。穀公子救了我的性命，還幫我報了血海深仇，如今又能在如此奢侈的樓宇裏侍奉公子，真不知如何報答公子的大恩大德。”羅成和葒波異口同聲道：“這次表哥去北京組織紫禁城太監暴動，勝負難測，危機四伏，隻要你能盡心盡力侍候好表哥，就是最好的迴報，我們做弟妹的也就放心了。”雪雁堅定不移地說：“哪怕赴湯蹈火，粉骨碎身，我也要保護公子的生命安全。”天賜笑嗬嗬道：“本將軍福大命大，百戰不殆。再說有雪雁姑娘保駕護航，保證旗開得勝，毫發無損。”
第二天傍晚，天賜和羅成率領一支精幹的小分隊在西南湖一帶布置警戒，一旦發現韃子密探或者衙門捕快，立即組織撤退疏散。整編集訓在一座龍王廟前廣場舉行，這裏平時是鄉下廟會、社戲的場地。一更剛過，天賜、羅成帶領雪雁、葒波和小川等人喬裝打扮，遠遠的坐在一片李樹林邊樹蔭下靜靜地觀察。隻見廣場上一群群、一簇簇黑壓壓的坐滿了從全國各地來的抗清義士和俠客，陸續還有赴會的人紛至遝來。天賜命鴛鴦酒樓的夥計將煮熟的五香牛肉、鹵雞叉燒、酥脆燒餅、淡水薄酒、一盤盤、一壇壇的端將上來，群雄歡聲雷動，席地而坐，開懷暢飲，大快朵頤起來。此時浙江抗清義士陳天華帶領上百人走進會場，頓時有數十位義士迎候上來，將他簇擁到會場中間。
一輪明月冉冉升起，廣場中一位身材瘦長，鶴發童顏的武當掌門人站到龍王廟山門前，抱拳行禮道：“諸位江湖俠士，老道朱佑元冒昧有禮了。”各路武林好漢紛紛起立還禮，異口同聲道：“朱老道長英雄不減當年，是我們武林的老前輩！我們聽他的高見。”隻聽得朱佑元聲如洪鍾，慷慨陳詞：“各位兄弟今夜在此赴會，都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配合張煌言和鄭成功兩位將軍的北伐，商議殺滅韃虜的抗戰大計，早日光複我大明江山社稷。咱們都是習武之人，都有一顆拳拳愛國之心，過去單槍匹馬與韃子拚殺，那隻是分散在全國各地的散兵遊勇，在南明的抗清鬥爭中成不了一支生力軍。這次嘉興整編集訓就是要把大夥聯合起來，擰成一股鋼繩，握成一隻鐵拳，有力的配合南明的北伐戰爭，作北伐的後備軍。我是個粗野武夫，淺陋寡聞，還請各位獻計獻策，共商聯合抗清大事。”
朱佑元的開場發言，像炸開了鍋，各路英雄爭相發言。有的說，韃子區區十萬八旗兵所以能滅我大明江山，都是那十惡不赦的大漢奸吳三桂引狼入室，致使我大明百姓生靈塗炭，淪為亡國奴。如今他還在雲貴與我南明李定國將軍作戰，我們組織一支殺龜（桂）突擊隊，將他碎屍萬段，取其頭顱懸掛北京紫禁城。有的說，吳三桂執掌重兵，身邊有軍禁護衛，很難暗殺成功。當初吳賊為了愛妾陳圓圓被李闖王霸占，怒冠一衝為美人，投降了韃子。不如將陳圓圓擄到北京，賣到八大胡同妓院，任人嫖娼淫樂，蹂躪淩辱，看那吳賊是否再怒冠一衝，造了韃子皇帝的反。有的說派出一支暗殺隊，潛入南京總督府，將韃子大小頭目的頭顱懸掛在城牆上，打開城門迎接南明大軍光複南京城。有的說等到鄭成功圍攻南京時，派遣一支敢死隊，在北京紫禁城韃子心髒組織暴動，逼迫順治小皇帝退迴遼東盛京老窩去。眾人七嘴八舌，莫衷一是，誰也想不出克敵製勝的好計策。
眾人自由議論了半個時辰，朱佑元站起來總結道：“眾人拾柴火焰高，各位黃雄所見略同，諸位都是練武習藝的武林豪傑，真槍真刀與韃子廝殺是我們的本色，但對抗清複明的軍國大事卻見微知少。顧亭林先生是當世鴻儒，文韜武略，聞名於世。他不畏艱難險阻，奔波大江南北，聯絡全國各地抗清義士，一腔熱血籌劃抗清複明大計，各路英豪都是非常敬仰他的。”廣場上頓時歡聲雷動：“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顧老先生是我們心中的英雄豪傑，中華民族的楷模。”
顧炎武字寧人，昆山亭林鎮人，世人尊稱為亭林先生。隻見顧炎琥站在龍王廟山門前的台階上，遠遠望去，清瘦優雅、精神抖擻。他抱拳致謝道：“朱道長和諸位豪傑，承蒙大夥抬愛，實在名不副實，愧不敢當。顧某隻是一介書生，生逢亂世，空有一腔報國熱血。如今張煌言和鄭成功聯合北伐，我們從全國各地聚集嘉興，就是要支持南明的北伐戰爭。剛才各位發言，忠心耿耿，為抗清複明獻計獻策，每一條計策都是足智多謀的高見。隻要大家齊心協力，眾誌成城，相信這次北伐一定能夠成功。”眾人群情鼎沸：“顧先生說得對，北伐一定能夠成功！一定要將韃子趕迴老家去！”
顧亭林目光如炬，與群英商議道：“我們要戰勝韃子，如果大家各邦各派各自為戰，力量對比太過薄弱，結果是群龍無首，被韃子分割包圍，各個擊破。不知各位有何良策？”群英各顯對策，有的說各邦各派消彌門戶之見，結成一個統一大邦；有的說邦派實在太多，過於分散，不易統一指揮；有的說大家都歸順南明永曆皇帝，由朝廷統一管轄；有的說永曆皇帝不是個正統皇帝，被韃子追殺得自身難保。眾說紛紜，意見分歧，沉靜了好一會，有一人提議道：“顧先生熟讀兵書，知識淵博，見多識廣，還是聽聽顧先生的高見吧。”
顧亭林早已胸有成竹，武林豪傑門戶之見根深蒂固，派別山頭林立，要想將全國成千上萬的江湖俠士統屬於一個組織，一時很難辦到。凡一為爭奪邦主之位，明爭暗鬥，相互廝打，反而削弱戰鬥力。他暗暗地統計過，赴會的豪傑全國十八省都有，隻要各省組成一個同盟，大家民主推選一位盟主和參事，或者由各邦派輪流擔任，然後由各省盟主、參事在一起組成全國滅虜同盟會，推選同盟會的總盟主和總參事。顧亭林的倡議一出受到群英的擁護，大家鼓掌通過：“我們讚成顧先生的主張，趕快成立各省同盟，團結抗清，早日光複大明社稷！”
朱佑元說：“顧先生的提議極有創意，也易於實行。各位英雄豪傑既已讚成通過，我們就分成十八個省，各省組成‘滅虜同盟會’，暫且每省先推選一位盟主，一位參事，任期三年，以後可以考慮由各邦派輪流擔任。我們分省自治立法，依各邦派所在的省份加入同盟，例如武當派在湖北省，不管其弟子是哪省的，都屬湖北省‘滅虜同盟會’。”顧亭林補充說：“我們結盟隻是為了共商抗清複明大事，各門派仍然是獨立自主的，各省同盟會盟主無權幹涉省內各門派的內務。各省盟主不得淩駕於各門派邦主或掌門人之上，隻是聯絡、協調省內各門派豪傑的抗清複明大事。”顧亭林的補充規定打消了群英們心中的顧慮，各省英豪分別在廣場聚集推舉各省的盟主和參事。但仍有一百多沒有加入各地門派的江湖豪傑，他們既不想當盟主，也不願意受製於人。顧亭林深知這些人的秉性脾氣，他們都是天馬行空的江湖俠客，猶如閑雲野鶴不願受門派的約束，但都是赤膽忠心願為抗清複明赴湯蹈火的誌士仁人。顧亭林與朱佑元商量後，決定他們組成無門派同盟會，直屬於全國滅虜同盟會領導。
很快湖北、河南、陝西等省推舉出了盟主。湖北省當然是武當掌門人朱佑元道長，河南省是少林寺方丈晦海禪師，陝西省是華山掌門人馮友蘭。另外浙江省是天地會總舵主陳天華，福建省是國姓爺的次子鄭克爽，四川省是峨嵋派掌門人絕世師太，雲南省是段王府的段公子。其他幾省有些爭議，在顧先生和朱道長的提議協調下也一一順利推舉出了盟主和參事。朱佑元興高采烈地宣布：“各省盟主和參事已經產生，為了保障滅虜同盟會的機密，不當眾宣布名單了。”當下十八省推舉出的盟主、參事聚集龍王廟推舉總盟主和總參事，在朱道長的提議下，一致推舉顧亭林為總盟主，朱佑元和陳天華為負責北方和南方的兩位總參事，並商定了當前抗清複明鬥爭的策略和具體實施計劃。然後由各省盟主和參事分別召集會議，商討各省如何配合北伐戰爭，並總會規定率領參加北伐的人員前往南京棲霞山訓練基地集結。
月落樹梢烏鴉歸巢之時，會議順利結束，各省英傑紛紛散去。天賜和羅成他們迴到碧波樓已經是五更天了。天賜說：“過兩天我就要率領小分隊離開嘉興去北京。你也盡快趕往南京。我想調集直屬同盟的一百多俠義之士上北京，裝扮成太監參加紫禁城的暴動。”羅成說：“此事交給我，到時我叫小川負責集訓並率隊去北京支援你。”商議決定後，天賜興味盎然地摟抱著雪雁恩恩愛愛地迴房睡覺去了。
金磊笑容滿麵道：“天賜你在平湖遇到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倆人又潛入北京紫禁城深夜巡遊，如影隨形，好不瀟灑風流。策劃清宮太監暴動可以說是開天辟地頭一迴。”邢姬讚賞道：‘我們天賜就是一位傳奇人物，非要將那順治皇帝嚇跑迴遼東不可。”天賜也笑容可掬道：“這不過是配合鄭成功圍攻南京戰役的一場心理戰而已。”三人繼續時空倒流的遊戲。
金磊調侃道：“天賜你為長江戰役的勝利四處奔波，可謂是勞苦功高。上天不負有心人，你在平湖與一位色藝雙馨的姑娘邂逅相遇，又續寫了一段風流佳話。”邢姬說：“這是上天給江湖俠客的賞賜。”穀宗義歎惜道：“雪雁確是個難能可貴的女中豪傑，我與她的那段豔遇隻是征戰途中一段難以忘懷的插曲。”
五月十三日，張勇率領的三十艘艦艇千餘水師前往舟山參加鄭成功的北伐大軍，天賜和羅成一直送到小羊山島，傍晚才迴到玉盤山水寨大營。晚餐過後倆人在燈下徹夜研究部署下一步的作戰計劃，天賜說：“我明天就要動身前往北京，策動紫禁城的太監暴動。我計劃在張煌言和鄭成功聯軍攻克鎮江，包圍南京之時再動手，這樣可以直搗清廷心髒。如能成功策動太監暴動，這對順治朝廷無疑是個晴天霹靂，不僅能夠擾亂京城的軍心民心，說不定還可能逼迫小皇帝福臨退迴關外。這次你組織指戰的三十艘戰艦千餘水師必須要走江南水網，我最擔心的是如何通過清軍在水路上設置的重重哨卡封鎖，安全到達南京燕子磯，並能成功潛藏下來。”
羅成胸有成竹地說：“我事先已派交通員從乍浦港、嘉興、蘇州、無錫、江陰一直到南京燕子磯這段水路察勘過一遍，總共花去上千兩銀子，給沿途清軍關卡的官吏都打點過了。這三十艘戰艦都改裝成押運官商貨物的鏢局漕運船，千餘名水手都喬裝打扮成武藝高強的鏢師，十艘為一隊，分三批先後出發。據王虎派來的交通員報告，他率領的最後一批艦隊已經安全抵達燕子磯。在燕子磯我已經派人在隱蔽的蘆葦蕩動工搭建水手的臨時營房，我想有茫茫無邊的蘆葦蕩作掩護，藏匿千餘名水手，一般不會出什麽大問題。”
天賜說：“最困難重重的是能否策反一二支駐守南京城的清軍部隊。錢謙益是鄭成功的老師，他也在暗中聯絡、支持南明的抗清力量。不過他仕清總共隻有五個月，現在稱病隱居不出，恐怕與現任駐守南京的清軍官吏將領也沒有什麽來往。你在南京時間最長，有沒有結識一些投降清朝的舊明軍官可以作為策反對象？”羅成說：“我結識了二位福王小朝廷滅亡後降清的武將，在清軍中受到歧視和排擠，手中沒有兵權。柳如是倒是聯絡了一位城防將官，是錢謙益的門生。我看他是三心二意，如牆頭草兩邊倒，如果鄭成功的攻勢淩厲，窮途末路了，也許能迫降他。隻能看形勢發展再作打算。”天賜說：“手中握有兵權的將官往往會心猿意馬，瞻前顧後，如果條件不成熟，也不必勉強，免得暴露自己，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羅成已將三十艘戰艦千餘水師化整為零，裝扮成鏢局的押運船，分五批從水路陸續出發安全抵達南京燕子磯潛伏待命，隻留駐了一支小分隊看守玉盤山水寨大營。這天傍晚他裝扮成富商巨賈，帶著十幾名武藝高強的弟兄作保鏢，乘坐一艘豪華樓船離開玉盤山水師基地先行前往嘉興。翌日天賜將這裏的一切事務安排妥當後，率領一支精幹的小分隊，也是裝扮成富商巨賈分乘三艘豪華商船，最後離開玉盤山水師基地前往嘉興同羅成會合。他們都是買通了哨卡的清軍官吏，從乍浦港進入內河水網，經過一天的航行，先後來到平湖停泊歇夜。
平湖也是江南一個繁華的水碼頭，南來北往、進出杭州灣的幾十艘船隻鱗次櫛比地停泊在湖畔，有鄉下的烏篷船，打漁的檣帆船，還有狎妓嫖娼的花樓舫。隻見晚霞滿天，湖麵飄浮著碧綠的菱葉，橋頭漣漪蕩漾，波光粼粼，捕魚的漁翁點起一盞盞漁火，伴著幾隻白鷺在吃晚飯。那幾艘豪華的花樓船，裝扮得花團錦簇，賞心悅目，形成一道靚麗的風景。船上燈火輝煌，酒肉飄香，絲竹悠揚，酒足飯飽的花花公子、達官貴人正摟抱著妓女尋歡作樂，一陣陣淫蕩調笑聲隨風飄來，不堪入耳。這些花樓船在輕煙重霧的湖麵上不停地閑蕩，船家空搖著櫓槳，咿呀作響。天賜和羅成的船隊也混雜其間，停泊在僻靜的角落，如遇緊急情況可以避免被其他船隻阻塞。天賜在樓船上同羅成、葒波一起飲酒作詩，消遣漫漫春夜。
夜色朦朧，東風化雨，眼望著綿綿春雨隨風潛入湖中，天賜想到馬上要進行的北伐戰爭，看著這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場景，既感到躊躇滿誌又感到心潮難平，觸景生情，即興作了一首七言律詩，一邊彈奏古箏，一邊抑揚頓挫的詠唱：
平湖橋頭漣漪綠，漁翁夜宿伴白鷺。
豔詞淫曲繞耳畔，畫舫閑蕩空搖櫓。
天明還要早早開船，他們飲酒至二更，羅成和葒波迴自己樓船睡覺。
天賜在迷夢中似乎聽到鄰近的船隻上有格鬥的聲音，便警覺地穿衣起來，拿上隨身武器，從一隻隻船篷上飛越過去，悄無聲息地跳躍到那隻正在格殺的樓船篷頂上觀察動靜。隻見船艙裏有一個女俠同一瘦一胖兩個彪形大漢格鬥，女俠攻勢淩厲，武藝出眾，那個瘦子雖然窮兇極惡，但是步履蹣跚，有點卻步不前。女俠乘隙緊逼，飛起一腳，看上去飄飄然沒有什麽威力，卻正好踢中瘦子右腿，瘦子躲避不及，隻聽喀嚓一聲響，那瘦子的右腿骨折斷，向後跌倒。女俠手起刀落，閃電式地又砍掉了他的左腿，瘦子慘叫著躺在血泊中動彈不得。天賜心中暗暗稱奇：“這女俠飛毛腿似的一腳確是峨嵋派的‘繡花腿’，而那閃電式的一刀又像是昆侖派的‘霹靂刀’，也不知她到底是什麽門派的武功？”此時那胖子見瘦子被女俠打倒在地，命在旦夕，哇哇怪叫，左手上舉，右手反抓，都成熊掌之勢，向女俠反撲過來。女俠守住艙門，唿風喚雨般地兩掌，將胖子擋住。天賜暗暗地喝彩：“好一手‘乾坤掌’！可惜勁頭稍小，否則定將胖子打出一丈開外。”
胖子惱羞成怒，左手食指點出，唿唿一股勁風向女俠額頭刺來，女俠慌忙向右閃過，胖子猝不及防，一個趔趄撞上了艙門。女俠使開渾身解數，沉著應戰，一招一式雖然緩慢，看上去也無甚威懾之力，但卻穩如泰山，攻其無備，威風淩厲，鬥至十幾迴合仍然難解難分。胖子焦躁暴怒起來，他兇神惡煞般迅猛搶攻，突然間聲嘶力竭地“哼哈”兩聲，左手揚起又抓下，隻見一片綢緞飄落，女俠的衣裙被胖子抓破，裸露出雪白的肌膚。與此同時，胖子右肩受女俠一掌，起初沒有什麽感覺，慢慢地右臂越來越疼，忽然抽搐痙攣起來，動彈不得。女俠搶先一步正要閃電似地一刀砍下，胖子驚叫一聲，向側身閃開。此時聞訊趕來的四名韃子密探竄入艙內，向著胖子躬身道歉：“巴圖管帶，我們救援來遲了！”提著鋼刀便向女俠圍攻過去。
女俠飛起雙腿將兩名韃子踢翻在地，右掌飄然拍下，擊中第三名韃子後背。那韃子“喔唷”一聲慘叫，向上跳起又重重地跌下。第四名韃子舉起鋼刀正要砍下，女俠衣袖閃電般拂起，卷住那韃子的手腕，鋼刀飄落一丈開外。那韃子雙手一上一下翻動，怪吼一聲，突然發力，撲麵而來。女俠向後避開，隻覺腳下一股勁風襲來，驚唿：“啊呀，不好！”女俠被那胖子使了“絆馬腿”一下絆倒在地。胖子反身一腳將女俠踹住，捉住她雙手扳到背後，撕破她身上一片裙子將她雙手捆綁住，可憐她衣衫破碎，胸脯和大腿裸露在外。
胖子摸著女俠俊秀的臉蛋，淫蕩地奸笑道：“小娘子長得如此迷人，真是國色天香。想不到這樣的美女如此身手不凡，我差點命喪黃泉。可我巴圖是滿洲的勇士，跟隨鼇拜南征北戰，殺戮無數，命大福大，怎麽會落在你小娘子的手中！”說著色欲熏天地縱情大笑：“哈哈，我巴圖真是豔福齊天，如此美豔女郎送上門來，老子我可以享樂一夜了。”危急關頭，女俠猛然飛出“繡花腿”，隻聽哢嚓一聲命根子被折斷，胖子疼得滿地打滾，不住地叫罵：“小婊子，我要把你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天賜看得一清二楚，此時不出手救人，還等待何時？隻聽嗖嗖聲響，天賜接連射出三支飛鏢，分別擊中胖子的咽喉、左胸和小腹，頓時鮮血迸流，掙紮了一會倒在血泊之中。那四個韃子密探見胖子中了飛鏢，命在旦夕，個個膽戰心驚地提著鋼刀四處搜尋。天賜掀起船篷跳進船艙，韃子猝不及防，一連被砍殺二個。第三個還想負隅頑抗，被天賜飛起一腳踹倒在地，閃電般一刀結果了性命。第四個韃子見勢不妙，邊戰邊退，摸到艙門想逃跑。天賜擲出一劍，刺入韃子後心窩，血濺艙門，渾身顫抖了片刻，倒地身亡。
天賜幹淨利落地消滅了韃子的密探鷹爪，迅速將船艙鑿了三個洞，抱起被捆綁的女俠，跳離船隻後又用腳將它推向湖心，這些窮兇極惡的韃子密探行將葬身湖底。天賜迴到自己的樓船，將女俠小心地放在床上。女俠驚喜交集，自我介紹道：“我叫莊雪雁，祖居嘉興。看來公子是位江湖大俠。請問尊姓大名，小女子日後好報答公子的救命之恩。”天賜笑靨清雅，淡淡道：“我姓穀，你就叫我穀大哥吧。不知女俠為何孤身一人與韃子密探血戰？其中必有深仇大恨，能否與大哥一吐衷腸？”女俠見天賜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肝膽俠義又熱情誠懇，便敞開心扉講述了自己悲慘的身世。
原來她家是嘉興的名門望族，富甲一方，父親名叫莊榮昌，四十歲考中進士，官至嘉定知府。韃子鐵蹄蹂躪江南，她父親和一批江南官員被捉到北京，因為拒不投降，被下獄酷刑至死。她全家一百一十八口，祖父、四個哥哥、所有男眷家丁全被鼇拜手下殺害，所有女眷統統流放寧古塔，充當披甲人的家奴。押解幾十家明朝官員的差役頭領就是那個胖子巴圖。他是個人麵獸心的惡棍，無惡不作，惡貫滿盈。一路上胖子克扣她們的口糧，搶掠她們的衣物首飾，幾乎奸淫了所有女眷。她祖母和母親不堪淩辱，在鎮江渡江時，乘差役不備投江自盡，留下姐姐和她相依為命。那年她六歲，她姐姐八歲，一路上她們姐妹倆衣衫襤褸，食不果腹，饑寒交迫，受盡胖子的鞭打和辱罵，已經瘦得皮包骨頭，隻剩一副空皮囊了。
眼看就要餓死他鄉。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胖子和差役們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機靈的姐姐帶領她逃出了魔掌。她們赤腳在山裏走了一夜，清晨看到一座尼姑庵，老尼姑玄真道姑收留了她們。玄真道姑教她們研修佛典禪學，還教她們修煉武功。四年前玄真道姑圓寂歸天了，她們姐妹倆離開庵堂，迴到家鄉想重振家業。誰知剛在舊宅落腳半個月，胖子巴圖尋釁上門，想斬草除根。冤家路窄，狹路相逢，她姐姐在格鬥時中了韃子毒箭，不幸身亡。她僥幸逃脫，孤身一人上了峨眉山，拜峨嵋派傳人翠岫為師繼續修煉武功。今春她辭別師父下山，終於在平湖的一條樓船上尋找到了胖子巴圖的蹤影。她乘胖子沉沉酣睡之際，潛入樓船想懲處這個血債累累的韃子，以報家仇國恨，誰料遭遇韃子密探的圍攻。
莊雪雁感激涕零：“今夜要不是穀大俠出手相救，難逃被韃子密探淩辱殺害的噩運。我臨下峨眉山時，師父叮囑我不要孤膽蠻幹，要見機行事。翠岫師父精通占卜相術，她說我會遇到貴人相助，定能逢兇化吉，而且還有一段情……”說到這裏，莊雪雁欲言又止，羞羞答答，滿麵紅暈。天賜抱著她救迴樓船時瞧見她春色撩人，散發出誘人的魅力，早就心生戀情。但他不是知恩圖報的小人，更不願意趁人之危占便宜。聽她談起情緣，他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心領神會，卻故意追問道：“雪雁姑娘，你的身世令大哥我心生憐憫之心。你師父說你還有一段什麽情？能否告訴我？”雪雁深情地望著天賜，嗔怪道：“穀公子，你是明知故問。唉呀，我們說了半天話，你還沒有解開捆綁我的裙帶。我的手腕發麻沒有知覺了。”
天賜抱歉道：“雪雁姑娘，真對不起。”雪雁真心誠意道：“你已經抱了我的身子，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不僅是我的救命恩人，還替我報了血海深仇，我無以報答，我願意將我的貞潔奉獻給你。”天賜解開捆綁她的裙帶，誠摯地說：“我看你是個弱女子，不畏強暴，敢於同兇殘的韃子密探殊死搏鬥，所以我出手援救你，再說韃子密探也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我決不想圖什麽報答。你這身破碎衣裙脫掉吧，我拿一身童子的衣服給你換上。”
雪雁落落大方地當著天賜的麵脫掉了已經撕成碎片的衣裙，天賜趕緊背過身子。誰知她冷不防將他攔腰抱住。天賜輕輕掙脫她的雙臂：“雪雁，別這樣。我是有妻兒老小的男人，我隻愛自己的結發之妻，我不會娶任何小妾進門。我們不可能有夫妻情分的。”雪雁扳過天賜的身子，摟抱著他的頸項，將春色撩人的嘴唇向他吻去：“公子，我沒有什麽可以報答你的救命之恩，隻有以身相許。你已經看到了我的身子，我就是你的人了。公子請放心，我但求一夜之情，不圖什麽名分。”
天賜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兩人擁抱在一起，纏綿悱惻，難解難分，鏖戰到五更方才酣暢地睡去。翌日天賜憐香惜玉道：“雪雁姑娘，不知你今後有何打算？”雪雁摟抱著天賜依依惜別：“我有約在先，不會再留在你的身邊。我想迴到峨眉山削發為尼，在青燈古佛旁了卻此生。”天賜挽留道：“雪雁，我們還有一段情緣未了。我馬上要動身去北京，在紫禁城發動太監暴動。我看你與韃子有血海深仇，又孤苦伶仃，無家可歸，還是同我們並肩戰鬥吧。你可以女扮男裝，當我的書童，跟隨我一起上北京，不知意下如何？”雪雁歡天喜地，熱淚盈眶：“公子，你太好了。哪怕粉骨碎身，我也要為抗清複明大業盡一點綿帛之力。”天賜興高采烈：“這樣我們白天是主仆，夜晚還可以在一起。”雪雁心甘情願道：“我願意盡心盡力地侍候公子，照顧你的飲食起居。等到你完成任務，我還是要上峨眉山開一間尼姑庵，收留無家可歸的女子，積善修道，普渡眾生。”
第二天清晨，羅成到天賜的樓船上見到一位俊秀的書童在服侍天賜穿衣梳洗，驚愕地詢問：“表哥，昨夜你從哪裏招來了這位如潘安般俊美的童子當書童？”天賜喜形於色，湊近羅成的耳朵，悄悄地講述了昨夜發生的又驚險又傳奇的故事。羅成麵有愧色，調侃道：“我昨夜酒喝多了，酣睡至天明，竟然什麽都沒有聽到。想不到表哥豔福不淺，從天上掉下一個傾城傾國的美豔玉女。”
天賜和羅成繼續航行，經新豐來到嘉興南湖碧波樓秘密聯絡站。聯絡站的交通員朱小川報告天賜和羅成：“這幾天有一大批全國各地來的抗清義士和武林俠客匯集嘉興城，說是來參加“滅虜大會”的，城裏城外的客棧都住滿了，足有上千抗清誌士。”羅成興奮道：“去年，鄭成功北伐大軍在大羊山島遭遇風暴襲擊受挫，一些前來參戰的各地秘密抗清力量撤迴前相約今年再來參戰，想不到竟有上千人馬聚集嘉興支持這次北伐，真是天助我南明抗清複明大業！”
天賜胸有成竹，冷靜分析道：“新年伊始，顧炎武先生就寫信給我，他已經聯絡了江淮的幾支抗清力量，還說有全國各地武林門派中堅持抗清複明的一些江湖俠士也要前來參加張煌言和鄭成功聯軍的北伐戰爭，計劃在嘉興整編集訓後作為此次北伐的後備軍。我已經迴信歡迎他們來嘉興整編集訓，我們將提供一切後勤保障，並資助他們軍餉和武器裝備。但是據我分析，這麽多人匯聚嘉興，也沒有統一組織，嚴密紀律，人多嘴雜，魚目混珠，得小心提防奸細叛徒和韃子密探。”
雪雁說：“我跟蹤那韃子密探巴圖時探聽到，他們已經偵查到抗清義士要在嘉興整編集訓的計劃，甚至知道在什麽地點，哪些人參加。巴圖說在武林中有他們韃子的臥底，還有叛徒告密，你們趕快清查內奸。”天賜果斷地說：“羅成，你要清查一下嘉興聯絡站有沒有內奸。為了保護聯絡站的安全，這次你不要出麵，由顧炎武先生全權處理。”羅成說：“嘉興聯絡站去年我已經清理過，遣散了一些閑雜人員，縮減規模，隻留下幾名可靠的心腹親信，由我的表弟朱小川負責。”
葒波說：“我們關閉了碧波樓的旅館客房，一樓的酒店也停業了，在嘉興城西南的湖濱另外開設了一家大酒店，由我義父母經營，生意相當興旺。城西南的西南湖，原來叫鴛鴦湖，後來南湖成了旅遊勝地，百姓把南湖稱為鴛鴦湖，現在把南湖和西南湖兩湖合稱為鴛鴦湖，所以我們給酒店取名叫鴛鴦樓。這樣碧波樓成了清雅的住宅樓，絕對安全清靜。”朱小川說：“我已經安排了一桌酒席為兩位少爺接風洗塵。我安排顧炎武、黃宗羲兩位先生住在鴛鴦樓客房，不知你們打算何時接待？”天賜說：“顧炎武和黃宗羲都是堅定的抗清誌士仁人，又是我們的摯友，馬上把他們請到碧波樓來，一起接風洗塵，商議此次整編軍訓的具體事宜。”朱小川說：“兩位少爺剛下船，風塵仆仆，舟車勞頓，先到房間洗漱休息。等到晚上我去鴛鴦樓請顧炎武和黃宗羲兩位先生過來，一起舉辦接風洗塵宴會。”
晚上，朱小川駕駛一艘快艇悄悄地將顧炎武、黃宗羲接到碧波樓，抗清誌士摯友久別重逢，有說不完的知心話。作為東道主，天賜首先舉杯敬酒：“顧先生和黃先生是我們的老前輩，不辭辛勞，為抗清複明大業奔波，我敬二老一杯。”顧、黃爽快地喝幹了杯中之酒。羅成命小川給顧、黃兩位先生和眾人斟酒，舉杯道：“這第二杯酒，祝我們與兩位先生合作愉快，患難與共，同舟共濟，爭取這次北伐全麵勝利！”大家一齊幹杯後，顧炎武興衝衝道：“這次張煌言和鄭成功聯合北伐出師順利，已經攻取崇明，將沿江西進。我們聯絡的江淮抗清力量也比去年強大，而且還有全國各地來的武林界俠義之士前來相助。”黃宗羲也躊躇滿誌道：“這次日本和琉球的朋友也率領艦船前來參戰，形勢喜人，值得慶賀。”顧、黃倆人喜氣洋洋，舉杯祝酒道：“兩位公子，來，借花獻佛，祝兩位公子在這次北伐中再立新功，為即將到來的長江戰役的勝利幹杯！”
三杯美酒過後，眾人打開了話匣子，周密細致地商議這次整編集訓的具體事宜。天賜喜憂參半，提醒顧炎武和黃宗羲：“根據我們聯絡站得到的可靠情報，韃子密探已經知道了你們這次嘉興整編集訓的詳細計劃，包括開會地點、參與人員，都了如指掌。所以我建議將整編集訓提前在明天傍晚舉行，地點從南湖改為西南湖。”羅成說：“我表哥昨夜雖然已將韃子的密探頭目和幾個幫手一舉殲滅，但是很可能還有漏網之魚，須得小心提防。”
顧炎武和黃宗羲說：“為了保證你們嘉興聯絡站的隱秘和安全，這次整編集訓還是由我和黃宗羲出麵組織。你們可以在暗中設立警戒線，保證順利完成預定目標。”天賜建議說：“江淮來的抗清隊伍，大多是福王的舊臣部下，而浙江省來的都是魯王舊部，與福建省唐王舊部之間有‘正統’之爭，兩廣和雲貴來的又是忠於桂王的，門派之見很可能引起爭議，造成內部矛盾。我看可以暫且擱置這些無謂的爭執，各省推舉盟主，然後再推選召集各省盟主的總盟主。”顧黃兩位稱讚道：“穀公子的這個主意太好了。這樣可以快刀斬亂麻，盡快化解內耗，加強團結。”
商議已定，集結在即，壯士赴會，慷慨激昂，天賜撫琴，顧炎武詠唱起他的《秋山》詩歌，眾人擊節和唱，群情振奮：
秋山複秋山，秋雨連山殷。昨日戰江口，今日戰山邊。已聞右甄潰，複見左拒殘。旌旗埋地中，梯衝舞城端。一朝長平敗，伏屍遍崗巒。北去三百舸，舸舸好紅顏。吳口擁橐駝，鳴笳入燕關。昔時鄢郢人，猶在城南間。
天賜說：“顧先生的這首詩具體描寫了十幾年前南京福王政權覆亡，江南人民奮起反抗，遭到滿清貴族屠殺與鎮壓時極其慘烈的情景，這悲壯的一幕仿佛曆曆在目，依舊記憶猶新。秋山連著秋山，綿綿秋雨把江南的山石淋得鮮紅。江南人民的抗清鬥爭壯懷激烈，可歌可泣，僅嘉定參加抗清的軍民前後共十八萬，犧牲兩萬多，嘉定城中無一人投降，上自官紳下至百姓，幾乎全部殉難。江陰軍民共擊斃清軍三王十八將，士卒七萬五千多，城內男女老幼無一人投降。清軍屠殺江南人民的暴行令人發指，揚州屠城三日，殺戮十七萬二千多，未死老小僅五十三人，城內血流成河淹沒到足脛。滿清貴族洋洋得意地吹著胡笳，將擄掠到的江南美女財寶運往北方老巢。滿清貴族的血腥屠殺嚇不倒江南百姓，成千上萬不願投降的誌士‘猶在城南間’，他們都是民族的脊梁，抗清複明的勇士。”
顧炎武說：“《秋山》表達了自己義不臣虜的心願，想不到至今仍在民間廣為傳唱。今晚眾人即席詠唱，琴弦高亢，歌喉激昂，令老夫感慨萬端。”曲終人靜，滿座唏噓，感歎不已，想到明天又要開始殺滅韃虜的戰鬥英雄，心潮澎湃，更加豪情滿懷。酒至半酣，書童雪雁為大家舞劍助酒，剛柔相濟的劍術，贏得陣陣掌聲。接著葒波翩翩起舞，舞姿瀟灑健美，為即將踏上征途的抗清誌士加油鼓勁，接風洗塵晚宴變成了為壯士餞行的歡送晚會。歡宴到二更，顧炎武和黃宗羲說：“我們大家明天還有要事在身，酒已半酣，天已二更，這就起身告辭。”天賜說：“明晚的整編集訓全交給兩位先生了，我們派小分隊弟兄在暗中給你們提供安全警戒。”羅成說：“我已經在南京棲霞山安排了一處秘密宅院，作你們滅虜同盟會的聯絡站和集訓基地，那裏地處偏僻山坳，可容納上千人集訓。”又吩咐朱小川駕駛快艇送他們迴鴛鴦樓。
送走顧炎武和黃宗羲兩位客人後，羅成把天賜和雪雁帶到三樓的臥室。天賜看到室內煥然一新，富麗堂皇，驚喜的問：“羅成，你這是專門為我裝修的？太奢侈了。”羅成調侃道：“我有占卜算卦的本領，碧玉嫁人後，你一定又會交上桃花運，所以特地為你裝修了新房，今夜你和雪雁可以在這新房裏歡度蜜月了。”葒波說：“自從建了鴛鴦樓後，這碧波樓成了聯絡站的專用樓，你的房間我們又重新裝修了一下，比原來擴大了一倍，更加氣派豪華了。碧玉嫁人後，囑托我為你物色一位如意美姬，想不到天上掉下個美眉來，比碧玉還嬌媚誘人。”
雪雁臉羞得通紅，不好意思道：“我從小跟隨母親和姐姐流放寧古塔，好不容易逃出韃子的魔爪，又在尼姑庵裏修道練功，一直過著屈辱、清苦的日子。穀公子救了我的性命，還幫我報了血海深仇，如今又能在如此奢侈的樓宇裏侍奉公子，真不知如何報答公子的大恩大德。”羅成和葒波異口同聲道：“這次表哥去北京組織紫禁城太監暴動，勝負難測，危機四伏，隻要你能盡心盡力侍候好表哥，就是最好的迴報，我們做弟妹的也就放心了。”雪雁堅定不移地說：“哪怕赴湯蹈火，粉骨碎身，我也要保護公子的生命安全。”天賜笑嗬嗬道：“本將軍福大命大，百戰不殆。再說有雪雁姑娘保駕護航，保證旗開得勝，毫發無損。”
第二天傍晚，天賜和羅成率領一支精幹的小分隊在西南湖一帶布置警戒，一旦發現韃子密探或者衙門捕快，立即組織撤退疏散。整編集訓在一座龍王廟前廣場舉行，這裏平時是鄉下廟會、社戲的場地。一更剛過，天賜、羅成帶領雪雁、葒波和小川等人喬裝打扮，遠遠的坐在一片李樹林邊樹蔭下靜靜地觀察。隻見廣場上一群群、一簇簇黑壓壓的坐滿了從全國各地來的抗清義士和俠客，陸續還有赴會的人紛至遝來。天賜命鴛鴦酒樓的夥計將煮熟的五香牛肉、鹵雞叉燒、酥脆燒餅、淡水薄酒、一盤盤、一壇壇的端將上來，群雄歡聲雷動，席地而坐，開懷暢飲，大快朵頤起來。此時浙江抗清義士陳天華帶領上百人走進會場，頓時有數十位義士迎候上來，將他簇擁到會場中間。
一輪明月冉冉升起，廣場中一位身材瘦長，鶴發童顏的武當掌門人站到龍王廟山門前，抱拳行禮道：“諸位江湖俠士，老道朱佑元冒昧有禮了。”各路武林好漢紛紛起立還禮，異口同聲道：“朱老道長英雄不減當年，是我們武林的老前輩！我們聽他的高見。”隻聽得朱佑元聲如洪鍾，慷慨陳詞：“各位兄弟今夜在此赴會，都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配合張煌言和鄭成功兩位將軍的北伐，商議殺滅韃虜的抗戰大計，早日光複我大明江山社稷。咱們都是習武之人，都有一顆拳拳愛國之心，過去單槍匹馬與韃子拚殺，那隻是分散在全國各地的散兵遊勇，在南明的抗清鬥爭中成不了一支生力軍。這次嘉興整編集訓就是要把大夥聯合起來，擰成一股鋼繩，握成一隻鐵拳，有力的配合南明的北伐戰爭，作北伐的後備軍。我是個粗野武夫，淺陋寡聞，還請各位獻計獻策，共商聯合抗清大事。”
朱佑元的開場發言，像炸開了鍋，各路英雄爭相發言。有的說，韃子區區十萬八旗兵所以能滅我大明江山，都是那十惡不赦的大漢奸吳三桂引狼入室，致使我大明百姓生靈塗炭，淪為亡國奴。如今他還在雲貴與我南明李定國將軍作戰，我們組織一支殺龜（桂）突擊隊，將他碎屍萬段，取其頭顱懸掛北京紫禁城。有的說，吳三桂執掌重兵，身邊有軍禁護衛，很難暗殺成功。當初吳賊為了愛妾陳圓圓被李闖王霸占，怒冠一衝為美人，投降了韃子。不如將陳圓圓擄到北京，賣到八大胡同妓院，任人嫖娼淫樂，蹂躪淩辱，看那吳賊是否再怒冠一衝，造了韃子皇帝的反。有的說派出一支暗殺隊，潛入南京總督府，將韃子大小頭目的頭顱懸掛在城牆上，打開城門迎接南明大軍光複南京城。有的說等到鄭成功圍攻南京時，派遣一支敢死隊，在北京紫禁城韃子心髒組織暴動，逼迫順治小皇帝退迴遼東盛京老窩去。眾人七嘴八舌，莫衷一是，誰也想不出克敵製勝的好計策。
眾人自由議論了半個時辰，朱佑元站起來總結道：“眾人拾柴火焰高，各位黃雄所見略同，諸位都是練武習藝的武林豪傑，真槍真刀與韃子廝殺是我們的本色，但對抗清複明的軍國大事卻見微知少。顧亭林先生是當世鴻儒，文韜武略，聞名於世。他不畏艱難險阻，奔波大江南北，聯絡全國各地抗清義士，一腔熱血籌劃抗清複明大計，各路英豪都是非常敬仰他的。”廣場上頓時歡聲雷動：“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顧老先生是我們心中的英雄豪傑，中華民族的楷模。”
顧炎武字寧人，昆山亭林鎮人，世人尊稱為亭林先生。隻見顧炎琥站在龍王廟山門前的台階上，遠遠望去，清瘦優雅、精神抖擻。他抱拳致謝道：“朱道長和諸位豪傑，承蒙大夥抬愛，實在名不副實，愧不敢當。顧某隻是一介書生，生逢亂世，空有一腔報國熱血。如今張煌言和鄭成功聯合北伐，我們從全國各地聚集嘉興，就是要支持南明的北伐戰爭。剛才各位發言，忠心耿耿，為抗清複明獻計獻策，每一條計策都是足智多謀的高見。隻要大家齊心協力，眾誌成城，相信這次北伐一定能夠成功。”眾人群情鼎沸：“顧先生說得對，北伐一定能夠成功！一定要將韃子趕迴老家去！”
顧亭林目光如炬，與群英商議道：“我們要戰勝韃子，如果大家各邦各派各自為戰，力量對比太過薄弱，結果是群龍無首，被韃子分割包圍，各個擊破。不知各位有何良策？”群英各顯對策，有的說各邦各派消彌門戶之見，結成一個統一大邦；有的說邦派實在太多，過於分散，不易統一指揮；有的說大家都歸順南明永曆皇帝，由朝廷統一管轄；有的說永曆皇帝不是個正統皇帝，被韃子追殺得自身難保。眾說紛紜，意見分歧，沉靜了好一會，有一人提議道：“顧先生熟讀兵書，知識淵博，見多識廣，還是聽聽顧先生的高見吧。”
顧亭林早已胸有成竹，武林豪傑門戶之見根深蒂固，派別山頭林立，要想將全國成千上萬的江湖俠士統屬於一個組織，一時很難辦到。凡一為爭奪邦主之位，明爭暗鬥，相互廝打，反而削弱戰鬥力。他暗暗地統計過，赴會的豪傑全國十八省都有，隻要各省組成一個同盟，大家民主推選一位盟主和參事，或者由各邦派輪流擔任，然後由各省盟主、參事在一起組成全國滅虜同盟會，推選同盟會的總盟主和總參事。顧亭林的倡議一出受到群英的擁護，大家鼓掌通過：“我們讚成顧先生的主張，趕快成立各省同盟，團結抗清，早日光複大明社稷！”
朱佑元說：“顧先生的提議極有創意，也易於實行。各位英雄豪傑既已讚成通過，我們就分成十八個省，各省組成‘滅虜同盟會’，暫且每省先推選一位盟主，一位參事，任期三年，以後可以考慮由各邦派輪流擔任。我們分省自治立法，依各邦派所在的省份加入同盟，例如武當派在湖北省，不管其弟子是哪省的，都屬湖北省‘滅虜同盟會’。”顧亭林補充說：“我們結盟隻是為了共商抗清複明大事，各門派仍然是獨立自主的，各省同盟會盟主無權幹涉省內各門派的內務。各省盟主不得淩駕於各門派邦主或掌門人之上，隻是聯絡、協調省內各門派豪傑的抗清複明大事。”顧亭林的補充規定打消了群英們心中的顧慮，各省英豪分別在廣場聚集推舉各省的盟主和參事。但仍有一百多沒有加入各地門派的江湖豪傑，他們既不想當盟主，也不願意受製於人。顧亭林深知這些人的秉性脾氣，他們都是天馬行空的江湖俠客，猶如閑雲野鶴不願受門派的約束，但都是赤膽忠心願為抗清複明赴湯蹈火的誌士仁人。顧亭林與朱佑元商量後，決定他們組成無門派同盟會，直屬於全國滅虜同盟會領導。
很快湖北、河南、陝西等省推舉出了盟主。湖北省當然是武當掌門人朱佑元道長，河南省是少林寺方丈晦海禪師，陝西省是華山掌門人馮友蘭。另外浙江省是天地會總舵主陳天華，福建省是國姓爺的次子鄭克爽，四川省是峨嵋派掌門人絕世師太，雲南省是段王府的段公子。其他幾省有些爭議，在顧先生和朱道長的提議協調下也一一順利推舉出了盟主和參事。朱佑元興高采烈地宣布：“各省盟主和參事已經產生，為了保障滅虜同盟會的機密，不當眾宣布名單了。”當下十八省推舉出的盟主、參事聚集龍王廟推舉總盟主和總參事，在朱道長的提議下，一致推舉顧亭林為總盟主，朱佑元和陳天華為負責北方和南方的兩位總參事，並商定了當前抗清複明鬥爭的策略和具體實施計劃。然後由各省盟主和參事分別召集會議，商討各省如何配合北伐戰爭，並總會規定率領參加北伐的人員前往南京棲霞山訓練基地集結。
月落樹梢烏鴉歸巢之時，會議順利結束，各省英傑紛紛散去。天賜和羅成他們迴到碧波樓已經是五更天了。天賜說：“過兩天我就要率領小分隊離開嘉興去北京。你也盡快趕往南京。我想調集直屬同盟的一百多俠義之士上北京，裝扮成太監參加紫禁城的暴動。”羅成說：“此事交給我，到時我叫小川負責集訓並率隊去北京支援你。”商議決定後，天賜興味盎然地摟抱著雪雁恩恩愛愛地迴房睡覺去了。
金磊笑容滿麵道：“天賜你在平湖遇到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倆人又潛入北京紫禁城深夜巡遊，如影隨形，好不瀟灑風流。策劃清宮太監暴動可以說是開天辟地頭一迴。”邢姬讚賞道：‘我們天賜就是一位傳奇人物，非要將那順治皇帝嚇跑迴遼東不可。”天賜也笑容可掬道：“這不過是配合鄭成功圍攻南京戰役的一場心理戰而已。”三人繼續時空倒流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