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清風明月
金磊說：“安西將軍李定國在西南發動了大規模的反攻，清軍大敗，屍橫遍野，堂堂清軍主帥和碩謹親王尼堪被亂刀砍死，死無完屍；定南王孔有德被困自焚，葬身火海，屍骨成灰。李定國創造了‘兩蹶名王，天下震動’的輝煌戰績，遭到自封為‘大西國主’的孫可望的嫉妒和排擠。。”邢姬說：“在東南沿海堅持抗清的張煌言、張名振此時也開始反攻，攻取長江口的崇明島，並接受了桂王的封號。西南邊陲和東南沿海的抗清力量遙相唿應，南明的抗清形勢再度引成高潮，可惜他們各自為政，缺乏戰略上的聯動和配合。”穀宗義歎惜道：“更可悲的是，就在此時，桂王政府中的官僚馬吉祥等挑撥孫可望和李定國的關係，孫可望發動了進攻李定國的內戰，給清軍五省經略洪承疇以可乘之機，西南抗清形勢又陷入困境。我們在一個明月清風的夜晚將董小宛從清宮營救出來，送到冒辟疆的身邊。開始了風刀霜劍的漫漫西南救亡圖存之旅。”
雲漢和雲瑤第一次冒險參與在禁衛森嚴的後宮營救皇妃的行動，心情異常激動。他倆完成了與董小宛的聯絡任務後，繪聲繪色的描述了這次行動的經過，雲漢興奮地說：“我們進承乾宮後，隻見幾個宮女、太監都在房內偷懶打盹，董小宛正在書案上專心致誌的吟詩作畫。隻聽她在朗誦：‘入吾室者，但有清風；對吾飲者，惟當明月。’‘金馬玉堂三學士，清風明月兩閑人。’我們將信函遞給她，沒等看完她就傷心落淚了。她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心情很快就平靜下來，問了幾個問題後她就信賴我們了。她跟我們約定了暗號，倘若她在彈唱李後主李煜的《浪淘沙》，就說明一切正常，可以按照我們的預定計劃行事了，否則可能會有變故。”
雲瑤補充道：：“董小宛看上去雍容華貴，像個儀態萬方的貴婦人。她傷心落淚時卻又像是情竇初開、閉月羞花的美豔少女。福臨比她小許多，怎麽會與她成了難舍難分的姐弟戀呢？”雲漢調侃說：“滿族人不講究這些，小叔子娶年長的寡嫂，兒子娶老子的遺孀多得去了。福臨的兩任皇後都比他大，這就是秦淮名妓董小宛過人的魅力。”一番黑色幽默話茬兒，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窗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被俘亡國君主李煜賦寫的一曲《浪淘沙》從承乾宮裏向外悠悠飄揚。此時正是黃昏掌燈時分，天賜的小分隊弟兄扮成後宮侍衛早已悄然埋伏在景和門外幽暗的巷子裏，聽到事先約定的信號，便套上蒙麵麵具開始按原定計劃行動。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承乾宮內的太監、宮女先用麻醉藥將其全部麻暈過去，然後捆綁住手腳。董小宛早已收拾好細軟珍寶，穿上事先準備好的太監服，弟兄們用一頂小轎將她抬到順貞門，建斌早就在門外等候他們了。有他的掩護，他們順利地通過了神武門。天賜負責接應的小分隊早就守備在那裏，董小宛下了轎子又進得馬車，兩支小分隊順利匯合，快馬加鞭出了西華門。在建斌的協助下，他們順利通過了西直門，趁著明月清風，夜色皎潔，連夜趕到香山穀家祖居。
天賜將董小宛安頓在穀家捐贈建造的天主教堂後邊的紫薇庵裏暫住。隻見她忐忑不安地說：“穀公子，多謝你冒險相救。我和辟疆今生今世也無以報答。不知此時宮中發現我神秘失蹤了，會不會連累侍候我的宮女、太監們。宮廷侍衛隊會搜查到這裏來嗎？”
天賜安慰道：“我們已將承乾宮的宮女、太監麻醉、捆綁，想必也不會連累到他們。等到他們明天醒過來報警，估計也很難偵查到這偏遠的香山腳下來。再說皇上狩獵在塞外，皇太後和皇後又把你視作眼中釘、肉中刺，真好假別人之手除掉了你這個心腹之患。為了不把宮闈醜聞傳揚出去，我看她們也就草草查處一陣，敷衍了事，不了了之。你盡管在這裏安心住下，一俟風平浪靜過後，就派人把你送往如皋。我這裏明天就送信給冒公子，讓他放寬心，願他病體早日痊愈。”董小宛感歎道：“往事不堪迴首，我與辟疆真是一波三折，命運多舛，這次如能夫妻團圓，真要感謝穀公子俠義相助，感謝蒼天有眼，命運眷顧我們這對患難夫妻。”
光陰荏苒，轉眼半年過去了。正如天賜所料，董小宛剛失蹤時，宮裏亂作一團，人心惶惶。那幾個侍候董小宛的宮女、太監隻知道是幾個蒙麵大盜幹的，皇太後無計可施，責令宮廷侍衛限期破案。福臨從塞外秋獵迴來，發現愛妃董小冤離奇失蹤，雷霆大怒，傷心欲絕。但是也苦於沒有案情的一點蛛絲馬跡可尋，折騰了兩個月，便成了無頭謎案。禍不單行，皇三子、皇四子染上天花，後宮亂哄哄的；京畿一帶鬧蝗災，饑民造反；西南邊陲李定國大規模反攻，占領了湖廣，清軍主帥和碩謹親王被砍死，死無完屍；李定國兩蹶名王，震動天下。少年天子焦頭爛額，已經無能為力，漸漸地就將董小宛淡忘了。
煙花三月下揚州，在春雨綿綿之中，天賜派管家穀春生將董小宛悄悄送迴到如皋冒辟疆身邊。管家在如皋冒府住了三天，看到冒府的水繪園經曆韃子的搶劫焚燒，裏麵十幾處亭台樓閣已是滿目瘡痍、荒蕪凋零，冒家已是債台高築，靠變賣田產房屋度日。經過這次磨難，素有美男子之稱的冒辟疆變得麵容瘦削，兩鬢染霜，但與董小宛的感情更加深厚了。董小宛賢淑能幹，又善操持家務，侍奉公婆，冒辟疆的雙親、原配夫人對她都非常友善。雖說過去那種夜夜中秋，日日元宵的富裕生活已經成為昨日黃花，但他倆以苦為樂，潛心研讀詩文，畫畫、書法、寫作，形影相隨，恩愛如初。董小婉隱名埋姓，身居深宅大院，閉門謝客，足不出戶，成了無人知曉的居士。
穀春生說：“冒辟疆仍然參加秘密抗清複明鬥爭，他義不臣虜，多次拒絕清廷征召。現正從事文學和詩賦創作，是著名的文學家、詩人、書法家，還從事戲曲導演和古董文物鑒賞。他刊刻了二本詩集，給我帶給少爺，一本是《樸巢詩選》，一本是《巢民詩集》。他氣憤地對我說：‘現在是：滿洲衣帽滿洲頭，滿麵威風滿麵羞。滿眼幹戈滿眼淚，滿腔忠憤滿腔愁。這可惡的辮子拖在腦後，不三不四的，我恨不得一刀割了去！’我勸他不能感情用事，你一剪子去了辮子，可冒府上下十幾口人就遭殃了。”
天賜感喟道：“冒辟疆是複社後期的領袖之一，與侯方域、方以智、陳貞慧並稱複社四公子。現在這複社四公子已經是物是人非，天各一方，各奔東西了。惟有冒辟疆民族氣節最為強烈，他發誓不作臣虜，在一棵大槲樹上築巢而居，不做滿清的亡國奴，自號樸巢，自稱巢民，真是難能可貴！”
穀春生拿出一疊食盒，興奮地說：“這是董小宛親自下廚做的菜肴和點心。她已經是當地的名廚了。你看，這是‘董肉’，又叫走油虎皮肉。將洗淨的帶皮五花肉切成長五分寬三分厚一分的肉片，放在油鍋裏用溫油文火煎至肉皮呈金黃色，然後抹上作料上籠蒸。這種走油肉色香味俱佳，入口即化，油而不膩。這是‘灌香董糖’、‘卷酥董糖’，是用芝麻炒麵，加上飴糖、鬆子、桃仁和麻油製成的一種酥糖，香甜酥軟，別有風味。”大家品嚐後讚不絕。天賜讚譽道：“相傳曆代有伊尹、易牙、木和公、膳祖、梵正、劉娘子、宋五嫂、蕭美人、王小餘九大名廚，董小宛可稱得上第十大名廚了。”穀春生說：“我看董小宛經曆這次折騰後，身體很差，麵色蒼白，咳嗽不止。現在又承擔起侍奉公婆丈夫的重擔，我看她將不久於人世了。真是紅顏薄命啊！”
不久，長沙秘密聯絡站的卞文雄親自來到北京，報告西南永曆朝廷的抗清局勢。卞文雄說：“自從何騰蛟、瞿式耜先後在湘潭、桂林戰役中兵敗被俘不屈而死後，永曆帝被清軍追逐得走投無路，隻得接受孫可望、李定國等大西軍的建議，在貴州安隆所投靠了大西軍。大西軍的四位大將軍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和艾能奇都封王晉爵，更有甚者，主帥孫可望依仗他部眾勢大，自稱大西國主。他們改變戰略方針，從四川撤軍到雲貴一帶保存實力，以圖東山再起。經過一年多的籌措，部眾已經增至二十餘萬，然後他們內部的矛盾也日益激化。四大將軍中隻有李定國、劉文秀是堅決抗清的，其他將領都是等待觀望，忙於地方割據，擴充自己的實力。”
天賜說：“我們從北京秘密聯絡站得到情報，李定國率領西南苗、瑤、僮、彝各族兄弟組成的抗清大軍，發動了大規模的反攻。他的軍隊東出廣西，下桂林，反攻湖南，南入廣東，‘兩蹶名王，天下震動’，前後擊敗清軍數十萬人，取得了南明桂王政府建立以來空前未有的戰績。同時，劉文秀出兵四川，大敗吳三桂，克複了川南各州縣，並與夔東十三家取得了聯係。而在東南沿海堅持抗清的張煌言、張名振也率領軍隊開始反攻，並接受了桂王的封號，抗清局勢再度出現高潮。隻是廈門的鄭成功還在觀望等待，我原本計劃到湖廣去找李定國商議聯合東南的張煌言和鄭在功，趁勝發動長江戰役，圍攻南京的，誰知洪承疇出任五省經略後，戰局發生了逆轉。不知具事情況如何？”
卞文雄說：“定南王在桂林被李定國的軍隊裏三層、外三層的圍困，眼看桂林城即將攻破，他把妻兒老小都召到珍藏古玩珠寶的密室自焚身亡。清軍主帥和碩敬謹親王尼堪遠不如當初所向無敵的定國大將軍豫親王多鐸、靖遠大將軍英親王阿濟格和肅親王豪格，尼堪雖說在清廷王室中是一位唯一久經沙場的驍勇戰將，但他也隻是跟隨叔伯兄長東征西討，隻有匹夫之勇，缺乏計謀和經驗。堂堂主帥，手下有十萬之眾，卻恃強驕橫，輕敵冒進，被李定國軍隊部將亂刀砍死，體無完膚，死無全屍。李定國將軍‘二蹶名王，天下震動’，他所率軍隊的強大戰鬥力令清廷朝野震驚，主帥戰死更是清軍自努爾哈赤起兵反明以來頭一迴，清廷顏麵盡失。同時也引起了自詡‘大西國主’的孫可望的嫉恨和排擠。清廷啟用老謀深算、陰險狡詐的洪承疇任湖南、廣東、廣西、雲南、貴州五省經略，他利用大西軍內部矛盾，各個擊破，一年多就平定了湖南和兩廣。但是麵對實力強大的大西軍控製下的雲貴，洪承疇主張以守為戰，同時加緊對大西軍主帥孫可望和李定國的詔降工作，等待時機成熟再大舉進攻。桂王政府的官僚馬吉祥等挑撥離間孫可望和李定國的關係，他們倆人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孫可望極有可能發動內戰，進攻李定國。外敵內亂，形勢逼人，對李定國將軍極為不利，所以我親自到北京來報告西南的抗清戰局。少爺，在此危難之際，我們將怎麽應對？”
天賜說：“洪承疇奉皇太後大玉兒之命招撫江南時，居心險惡，詭計多端，以文德綏懷、高官厚爵，采取分化離間的手段先後誘降了魯王政府握有重兵的方國維和唐王政府的鄭芝龍，致使兩浙失守，堅決抗清的張國維自殺，魯王逃亡海上；又打敗了堅持抗清的黃道周義軍，複滅了唐王政府。洪承疇是滅亡魯王和唐王政府的主犯、元兇，也是滿清政府以漢治漢的罪魁禍首。想當初，崇禎帝對洪承疇非常寵信，幾年內由一個四品督糧參政，連連破格提擢，躍升為巡撫、總督，統領十幾萬大軍去遼東寧錦前線作戰。可是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這個好色之徒與大玉兒一夜風流快活過後，竟然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成了可恥的叛徒、漢奸。這種變節偷生、賣主求榮的無恥小人，在漢族百姓中留下了千古罵名。可悲的是剛愎自用，用非其人、猜疑心極強的崇禎帝卻對這個卑鄙無恥的洪承疇深信不疑，還以為他是個寧死不屈、碎體而亡、節烈彌篤的忠臣，親自為他在郊外設壇建祠，痛哭流涕，遙祭哀悼呢！如今年過六旬的洪承疇，再次受皇太後大玉兒的重用，委以五省經略，權力之大，除攝政王多爾袞、豫親王多鐸和英親王阿濟格之外，無人可與之匹敵，至於平西、定南、靖南、平南四大漢王也隻是限於四川、湖南、廣西或廣東一省。這次洪承疇仍然故伎重演，利用永曆朝廷和大西軍的四大將軍，特別是主帥孫可望與李定國將軍之間的矛盾，采用分化離間，各個擊破的戰術，又重新占領了湖南和兩廣，還加緊對大西軍主帥孫可望的詔降。機不待我，時不再來，在此關鍵時刻，我想親自到西南走一趟，一方麵做孫可望的工作，勸阻他發動內戰，投降滿清，爭取團結合作，一致抗清。另外我還想進入四川，策反吳三桂，接受永曆帝的封號，一起反攻清軍，奪迴湖廣，進而發動長江戰役，圍攻南京。”
建斌說：“我認為此項計劃非常及時，要不是軍務纏身，我也很想跟隨你們到西南去。據我得到的情報，由於軍費激增，清廷財政拮據，捉襟見肘，以致全麵告急。由於滿清大軍屢次三番的遠征西南邊陲，損兵折將，疲憊不堪；地方官民不堪重負，疲於奔命，怨聲載道。不僅滿清八旗王公大臣對洪承疇節製五省，權力超過他們忿忿不平，日益不滿，就連少年天子福臨也漸漸失去了耐心。福臨一直認為洪承疇是投降他額娘大玉兒的，所以對皇額娘偏愛洪承疇始終心有芥蒂，隻是礙於皇額娘的麵子，才特別賞賜洪承疇蟒袍帶靴、鬆石弓袋、馬匹鞍轡，好讓他忠於職守，為清廷效忠。其實福臨內心對這種苟且偷生、賣主求榮的降臣是非常憎惡的，他與皇額娘的曖昧關係更令福臨顏麵盡失，耿耿於懷。福臨認為這次洪承疇重新占領湖南和兩廣後，本應乘勝出擊奪取雲貴的，可是他卻按兵不動，居心叵測。對這種人不能十二分的信任，他能背叛大明末代皇帝崇禎，難道就不能對大明王室後裔永曆帝動惻隱之心，同樣也背叛我這位大清皇帝？洪承疇在朝野的種種非議和福臨的忿忿不滿之下，為了保全自已已功成名就的晚節，已經上疏清廷，說自已老疾、無能、有罪，要求解任迴京接受懲處。可是皇太後仍然袒護洪承疇，說年愈花甲的洪承疇八年來在江南和西南前線戰場風餐露宿為大清效命，而你們這些錦衣玉食的天子、朝臣坐在朝堂對他妄加指責，欲置之死地而後快，豈是堂堂君子所謂。你們誰有本事就接替他的位置去吧。現在福臨正當一籌莫展，洪承疇的太保兼太子太師、五省經略可以解任，可是對扼守雲貴天險、羽翼漸豐的大西軍及其庇護下的永曆朝廷豈能用一紙詔書就能招降的。雲貴高原易守難攻，要是冒險出擊，敗下陣來又怎麽交待？福臨此時正苦無破敵良策，坐臥不安呢。所以你們乘虛而入，勸說孫李停止內戰，同心協力抗清複明，或許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扭轉乾坤，收複湖廣，乘勝前進，發動一場東西夾擊的長江戰役。”
天賜主意已定，晚上與父母、元貞和天嬌商議，元貞非常讚成他的計劃，想與他一起去西南，雲漢更是摩拳擦掌，也要隨父母遠征。可是天嬌卻不同意：“你們一家都上了前線，留下老邁的父母誰來照顧？雲漢年少無知，更不能遠征西南邊陲。”由於天嬌的勸阻，元貞和雲漢隻得留下。他們叮囑天賜：“不管預期目標完成與否，隻要盡心盡力了，就趕緊迴京。我們母子在北京等你早日歸來。”天賜調動了十幾名小分隊弟兄，裝扮成販運絲綢、茶葉的馬邦，準備了充足的糧草銀兩，悄悄地便與卞文雄一起出發了。他們打算先到西安，再經漢中，由廣元進入四川，不管策反吳三桂成功與否，馬不停蹄的再由重慶進入雲貴。
一路上他們曉行夜宿，風雨兼程，很快便來到潼關，進入關中平原。隻見昔日八百裏錦繡秦川，如今已是山河破碎，城鎮蕭條；富饒的渭河平原十室九空，人口銳減，餓殍遍野；繁榮的漢唐名都、絲綢之路的起點已經是名存實亡了。天賜說：“一路鞍馬勞頓，我們就夜宿驪山華清池，洗個溫泉澡，好好享受享受。”他們在驪山旁找到了一家小客棧住下，晚餐後天賜帶領弟兄們悄悄地摸黑進了華清池。隻見宮苑裏雜草叢生，蕭瑟冷靜，卞文雄給幾個守衛的清軍官員、士兵和雜役十幾個銀元作賄賂，軍士們就客客氣氣地讓他們進華清池洗溫泉洗澡了。天賜、卞文雄和弟兄們跳入熱氣騰騰的池水中盡情地洗了個痛快。觸景生情，天賜迴憶起與金星美女瑪麗娜在華清池時的迷夢般情景，感慨萬千，長籲短歎：“金星美人，你在哪裏？今生今世我們還能重逢嗎？”
”天賜在華清池豪華包間裏睡到第二天晌午又飽餐了一頓美味佳肴，這才戀戀不舍地告別：“看起來你們像是雙胞姐妹倆，怎麽會淪落成軍中妓女？有什麽難言之隱盡管傾吐，我可以替你們作主。”姐妹倆見天賜俠義肝膽，值得信賴，便吐露真情。她們跪拜哭訴道：“我們叫範瑞雅，妹妹叫範瑞娟，是雙胞姐妹。我們老家在湖北恩施，原來也是書香門第，大戶人家，因連年戰亂和災荒，家院被戰火焚毀，田地被八旗圈去，流落他鄉，無以度日。聽說四川給張獻忠屠殺得赤地千裏，荒無人煙，隻要在荒地上插上樹枝，土地就是自己的了。於是老父親率領我們兄弟姐妹五人，赤手空拳，移民入川。誰知絡繹不絕的移民大軍來到潼關時遭遇滿清八旗軍士的搶劫，父母在路途染上瘟疫身亡，仨個兄弟都被抓去充當壯丁，到雲貴打仗去了，我們姐妹倆抓進軍營充當了軍妓。可憐我們日日夜夜遭受八旗官兵的蹂躪摧殘，幾次逃跑都給他們抓了迴來。我看公子是位瀟灑倜儻、樂善好施的俠士，求求你把我們解救出火坑吧。我們姐妹就是作你的小妾，做牛做馬，永遠侍候公子，也心甘情願。”
天賜憐香惜玉：“你們的悲慘遭遇令我震驚，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我會用銀兩替你們贖身的。我們家隻有陪房丫頭，從來不娶小妾進門。我們正要到四川去，可以把你們倆帶到四川。在那裏你們找個好男人嫁了，開荒種地，養兒育女，在天府之國繁衍生息吧。”姐妹倆感激涕零：“少爺，你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們無以為報，隻有以身相許，你就把我們姐妹倆當作陪房丫頭吧。”
天賜花二百兩銀子把範瑞雅、範瑞娟姐妹倆從妓院裏贖買出來，暫且留在身邊做陪房丫頭。第二天清晨天賜率領小分隊弟兄離開驪山華清池來到西安，在古皇城朱雀門外找了一間最豪華的西京賓館住下。天賜對文雄說：“西安原名長安，是漢唐古都，絲綢之路的中轉樞紐。這次難得來西安，一定好好玩兩天，但是也隻能逗留兩天。”卞文雄說：“少爺，西安我來過幾迴，這裏風景名勝我熟悉，一切遊覽事宜都由我操辦，兩天內也能讓少爺玩個痛快。”
第一天他們興致勃勃的遊覽了古城牆。隻見西安城牆雖然曆經戰亂卻保存完整，城牆上可以五馬並肩馳騁。他們從興慶宮上城牆，由春明門、延興門到曲江池再折向東，經過啟夏門、明德門、安化門再折向北，沿延平門、金光門、開遠門再馳騁到玄武門；然後到大明宮麟德殿、含元殿走馬觀花地遊玩了一遍。午餐後去鍾樓、大雁塔，又去逛街購物，從東市一直逛蕩到西市，買了一些唐三彩瓷器古玩、字畫珍寶，又去了大慈恩寺燒香還願。
第二天，他們去了終南山，茂陵漢武帝墓，昭陵唐太宗墓，最後到乾陵唐高宗與武則天的合葬墓。乾陵在乾縣北邊的梁山上，天賜指著梁山的三座高峰說：“你們看這北邊的山峰最高，南麵二峰較低，東西對峙，中間為司馬道。這北峰好像仙女的頭，南麵二峰就像仙女的雙乳，一座梁山就像一位袒胸露腹仰臥在天地間的睡美人。武則天與唐高宗合葬在這裏，真是這邊風水獨好啊。”他們沿著五百三十七級台階拾級而上，來到寬敞的司馬道。隻見兩旁依次排列著一對華表，一對翼馬，一對鴕鳥，五對石馬，十對翁仲，讓人感到肅穆莊嚴，氣概不凡。司馬道的盡頭是二座石碑，東為無字碑，西為述聖記碑。旁邊有石獅一對，王賓像六十一尊。周圍分布有十七座陪葬墓。
卞文雄說：“在眾多的皇陵中，現在惟有這座乾陵沒有被盜墓賊挖掘過。少爺，我們要是能把深埋在乾陵裏的無數寶藏挖掘出來用於招兵買馬，擴充南明的軍隊，抗清複明大業就有希望了。”弟兄們異口同聲說：“少爺，隻要你一聲令下，我們就跟著你一起做革命的盜墓賊！為南明軍隊籌集軍餉。”天賜笑道：“將近一千年來，盜墓者多達十餘起。黃巢動用四十萬大軍，挖了四丈的深溝也沒有找到墓道的進口，隻得悻悻撤兵。五代耀州節度使溫韜盜掘了李世民等許多唐陵，後來又調動數萬人馬，在光天化日之下挖掘乾陵。據說他們剛一動鏟，便狂風暴雨大作，嚇跑了所有的盜墓賊。”
天賜帶領弟兄們來到半山腰，指著一道懸崖說：“據說這道懸崖峭壁可能是墓道的入口。乾陵史稱‘唐陵之冠’，鑿山建穴，規模宏大，前後花費二十三年才完工。據史籍記載，從墓道到墓門長二裏，寬四丈，高三十九層。一律都用石條填砌，鐵栓板固定，鐵汁灌注，堅如磐石。乾陵占地二十餘萬畝，內外二層夯築城。外城垣一百二十丈見方，建有東、北、西三門，還有東北、西南角闕，以及鵲台雙闕和下宮。地下宮殿有一對三出闕，一對列戟廊和一扇殿堂式大門。闕台都是夯土高台，石塊包砌，上建闕樓，磚鋪散水。下宮的規模也十分巨大，內外二重，夯實城牆。外垣也是一百二十丈方形，供奉墓主靈位，是官員祭拜的場所，也是墓葬前的寢宮。乾陵和秦始皇陵一樣，千百年來無人能挖掘盜竊。”
卞文雄說：“據說武則天死於洛陽上陽宮，遺囑要求去掉皇帝諡號，與高宗李治合葬在乾陵。武則天背叛了李唐，自稱大周皇帝，淫蕩無度，照例不應當再與李治合葬。兒子中宗李顯念在生母情分上，還是打開了乾陵。所以世人認為陪葬品一定非常豐厚，招惹許多盜墓賊光顧。”天賜說：“估計陪葬的金銀財寶、珍貴文物、唐三彩器皿、古籍字畫重達幾十萬斤。有《香拱集》百卷、《金輪集》十集，武後畫像、上官宛兒手跡。李世民生前一直將《蘭亭序》枕在頭下，視作國寶，說死後一定要將《蘭亭序》作為隨葬品一同下葬。可是盜墓賊在李世民陵墓裏沒有找到《蘭亭序》，很可能成了武則天的陪葬品。”
金磊戲言道：“天賜英雄救美，奪去了少年天子的紅顏知已，卻成就了小宛與辟疆的生死之戀。你極盡二難之道，可謂明德惟馨。上蒼為了犒賞你的功德，讓你重訪華清華，與如花似玉的雙胞姐相遇， 真是豔福齊天哪。可是進入四川之後就沒有那麽逍遙快活了。”邢姬調侃道：“天賜俠義肝膽又風流倜儻，在血雨腥風的戰場和風花雪月的情場都能坦然自若，應付自如，真是一位才華橫溢的江湖豪傑。四川經曆自秦朝以來千餘年的開發，已經成為聞名於世的天府之國。可是曆經元朝蒙古拖雷軍隊的屠城和這次張獻忠殘暴屠川，蜀漢文明幾乎蕩然無存，從地球上消亡殆盡。”穀宗義笑靨迷人：“兩位過獎了。我隻是一介江湖浪子而已，不足掛齒。你們見微知著，通今博古，對地球人類文明的曆史潮流一清二楚。張獻忠和拖雷一樣，殘酷無情地毀滅了四川高度發達的農耕和商業文明，真是罪惡昭彰，罄竹難書。”三人繼續時空倒流的遊戲。
金磊說：“安西將軍李定國在西南發動了大規模的反攻，清軍大敗，屍橫遍野，堂堂清軍主帥和碩謹親王尼堪被亂刀砍死，死無完屍；定南王孔有德被困自焚，葬身火海，屍骨成灰。李定國創造了‘兩蹶名王，天下震動’的輝煌戰績，遭到自封為‘大西國主’的孫可望的嫉妒和排擠。。”邢姬說：“在東南沿海堅持抗清的張煌言、張名振此時也開始反攻，攻取長江口的崇明島，並接受了桂王的封號。西南邊陲和東南沿海的抗清力量遙相唿應，南明的抗清形勢再度引成高潮，可惜他們各自為政，缺乏戰略上的聯動和配合。”穀宗義歎惜道：“更可悲的是，就在此時，桂王政府中的官僚馬吉祥等挑撥孫可望和李定國的關係，孫可望發動了進攻李定國的內戰，給清軍五省經略洪承疇以可乘之機，西南抗清形勢又陷入困境。我們在一個明月清風的夜晚將董小宛從清宮營救出來，送到冒辟疆的身邊。開始了風刀霜劍的漫漫西南救亡圖存之旅。”
雲漢和雲瑤第一次冒險參與在禁衛森嚴的後宮營救皇妃的行動，心情異常激動。他倆完成了與董小宛的聯絡任務後，繪聲繪色的描述了這次行動的經過，雲漢興奮地說：“我們進承乾宮後，隻見幾個宮女、太監都在房內偷懶打盹，董小宛正在書案上專心致誌的吟詩作畫。隻聽她在朗誦：‘入吾室者，但有清風；對吾飲者，惟當明月。’‘金馬玉堂三學士，清風明月兩閑人。’我們將信函遞給她，沒等看完她就傷心落淚了。她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心情很快就平靜下來，問了幾個問題後她就信賴我們了。她跟我們約定了暗號，倘若她在彈唱李後主李煜的《浪淘沙》，就說明一切正常，可以按照我們的預定計劃行事了，否則可能會有變故。”
雲瑤補充道：：“董小宛看上去雍容華貴，像個儀態萬方的貴婦人。她傷心落淚時卻又像是情竇初開、閉月羞花的美豔少女。福臨比她小許多，怎麽會與她成了難舍難分的姐弟戀呢？”雲漢調侃說：“滿族人不講究這些，小叔子娶年長的寡嫂，兒子娶老子的遺孀多得去了。福臨的兩任皇後都比他大，這就是秦淮名妓董小宛過人的魅力。”一番黑色幽默話茬兒，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窗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被俘亡國君主李煜賦寫的一曲《浪淘沙》從承乾宮裏向外悠悠飄揚。此時正是黃昏掌燈時分，天賜的小分隊弟兄扮成後宮侍衛早已悄然埋伏在景和門外幽暗的巷子裏，聽到事先約定的信號，便套上蒙麵麵具開始按原定計劃行動。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承乾宮內的太監、宮女先用麻醉藥將其全部麻暈過去，然後捆綁住手腳。董小宛早已收拾好細軟珍寶，穿上事先準備好的太監服，弟兄們用一頂小轎將她抬到順貞門，建斌早就在門外等候他們了。有他的掩護，他們順利地通過了神武門。天賜負責接應的小分隊早就守備在那裏，董小宛下了轎子又進得馬車，兩支小分隊順利匯合，快馬加鞭出了西華門。在建斌的協助下，他們順利通過了西直門，趁著明月清風，夜色皎潔，連夜趕到香山穀家祖居。
天賜將董小宛安頓在穀家捐贈建造的天主教堂後邊的紫薇庵裏暫住。隻見她忐忑不安地說：“穀公子，多謝你冒險相救。我和辟疆今生今世也無以報答。不知此時宮中發現我神秘失蹤了，會不會連累侍候我的宮女、太監們。宮廷侍衛隊會搜查到這裏來嗎？”
天賜安慰道：“我們已將承乾宮的宮女、太監麻醉、捆綁，想必也不會連累到他們。等到他們明天醒過來報警，估計也很難偵查到這偏遠的香山腳下來。再說皇上狩獵在塞外，皇太後和皇後又把你視作眼中釘、肉中刺，真好假別人之手除掉了你這個心腹之患。為了不把宮闈醜聞傳揚出去，我看她們也就草草查處一陣，敷衍了事，不了了之。你盡管在這裏安心住下，一俟風平浪靜過後，就派人把你送往如皋。我這裏明天就送信給冒公子，讓他放寬心，願他病體早日痊愈。”董小宛感歎道：“往事不堪迴首，我與辟疆真是一波三折，命運多舛，這次如能夫妻團圓，真要感謝穀公子俠義相助，感謝蒼天有眼，命運眷顧我們這對患難夫妻。”
光陰荏苒，轉眼半年過去了。正如天賜所料，董小宛剛失蹤時，宮裏亂作一團，人心惶惶。那幾個侍候董小宛的宮女、太監隻知道是幾個蒙麵大盜幹的，皇太後無計可施，責令宮廷侍衛限期破案。福臨從塞外秋獵迴來，發現愛妃董小冤離奇失蹤，雷霆大怒，傷心欲絕。但是也苦於沒有案情的一點蛛絲馬跡可尋，折騰了兩個月，便成了無頭謎案。禍不單行，皇三子、皇四子染上天花，後宮亂哄哄的；京畿一帶鬧蝗災，饑民造反；西南邊陲李定國大規模反攻，占領了湖廣，清軍主帥和碩謹親王被砍死，死無完屍；李定國兩蹶名王，震動天下。少年天子焦頭爛額，已經無能為力，漸漸地就將董小宛淡忘了。
煙花三月下揚州，在春雨綿綿之中，天賜派管家穀春生將董小宛悄悄送迴到如皋冒辟疆身邊。管家在如皋冒府住了三天，看到冒府的水繪園經曆韃子的搶劫焚燒，裏麵十幾處亭台樓閣已是滿目瘡痍、荒蕪凋零，冒家已是債台高築，靠變賣田產房屋度日。經過這次磨難，素有美男子之稱的冒辟疆變得麵容瘦削，兩鬢染霜，但與董小宛的感情更加深厚了。董小宛賢淑能幹，又善操持家務，侍奉公婆，冒辟疆的雙親、原配夫人對她都非常友善。雖說過去那種夜夜中秋，日日元宵的富裕生活已經成為昨日黃花，但他倆以苦為樂，潛心研讀詩文，畫畫、書法、寫作，形影相隨，恩愛如初。董小婉隱名埋姓，身居深宅大院，閉門謝客，足不出戶，成了無人知曉的居士。
穀春生說：“冒辟疆仍然參加秘密抗清複明鬥爭，他義不臣虜，多次拒絕清廷征召。現正從事文學和詩賦創作，是著名的文學家、詩人、書法家，還從事戲曲導演和古董文物鑒賞。他刊刻了二本詩集，給我帶給少爺，一本是《樸巢詩選》，一本是《巢民詩集》。他氣憤地對我說：‘現在是：滿洲衣帽滿洲頭，滿麵威風滿麵羞。滿眼幹戈滿眼淚，滿腔忠憤滿腔愁。這可惡的辮子拖在腦後，不三不四的，我恨不得一刀割了去！’我勸他不能感情用事，你一剪子去了辮子，可冒府上下十幾口人就遭殃了。”
天賜感喟道：“冒辟疆是複社後期的領袖之一，與侯方域、方以智、陳貞慧並稱複社四公子。現在這複社四公子已經是物是人非，天各一方，各奔東西了。惟有冒辟疆民族氣節最為強烈，他發誓不作臣虜，在一棵大槲樹上築巢而居，不做滿清的亡國奴，自號樸巢，自稱巢民，真是難能可貴！”
穀春生拿出一疊食盒，興奮地說：“這是董小宛親自下廚做的菜肴和點心。她已經是當地的名廚了。你看，這是‘董肉’，又叫走油虎皮肉。將洗淨的帶皮五花肉切成長五分寬三分厚一分的肉片，放在油鍋裏用溫油文火煎至肉皮呈金黃色，然後抹上作料上籠蒸。這種走油肉色香味俱佳，入口即化，油而不膩。這是‘灌香董糖’、‘卷酥董糖’，是用芝麻炒麵，加上飴糖、鬆子、桃仁和麻油製成的一種酥糖，香甜酥軟，別有風味。”大家品嚐後讚不絕。天賜讚譽道：“相傳曆代有伊尹、易牙、木和公、膳祖、梵正、劉娘子、宋五嫂、蕭美人、王小餘九大名廚，董小宛可稱得上第十大名廚了。”穀春生說：“我看董小宛經曆這次折騰後，身體很差，麵色蒼白，咳嗽不止。現在又承擔起侍奉公婆丈夫的重擔，我看她將不久於人世了。真是紅顏薄命啊！”
不久，長沙秘密聯絡站的卞文雄親自來到北京，報告西南永曆朝廷的抗清局勢。卞文雄說：“自從何騰蛟、瞿式耜先後在湘潭、桂林戰役中兵敗被俘不屈而死後，永曆帝被清軍追逐得走投無路，隻得接受孫可望、李定國等大西軍的建議，在貴州安隆所投靠了大西軍。大西軍的四位大將軍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和艾能奇都封王晉爵，更有甚者，主帥孫可望依仗他部眾勢大，自稱大西國主。他們改變戰略方針，從四川撤軍到雲貴一帶保存實力，以圖東山再起。經過一年多的籌措，部眾已經增至二十餘萬，然後他們內部的矛盾也日益激化。四大將軍中隻有李定國、劉文秀是堅決抗清的，其他將領都是等待觀望，忙於地方割據，擴充自己的實力。”
天賜說：“我們從北京秘密聯絡站得到情報，李定國率領西南苗、瑤、僮、彝各族兄弟組成的抗清大軍，發動了大規模的反攻。他的軍隊東出廣西，下桂林，反攻湖南，南入廣東，‘兩蹶名王，天下震動’，前後擊敗清軍數十萬人，取得了南明桂王政府建立以來空前未有的戰績。同時，劉文秀出兵四川，大敗吳三桂，克複了川南各州縣，並與夔東十三家取得了聯係。而在東南沿海堅持抗清的張煌言、張名振也率領軍隊開始反攻，並接受了桂王的封號，抗清局勢再度出現高潮。隻是廈門的鄭成功還在觀望等待，我原本計劃到湖廣去找李定國商議聯合東南的張煌言和鄭在功，趁勝發動長江戰役，圍攻南京的，誰知洪承疇出任五省經略後，戰局發生了逆轉。不知具事情況如何？”
卞文雄說：“定南王在桂林被李定國的軍隊裏三層、外三層的圍困，眼看桂林城即將攻破，他把妻兒老小都召到珍藏古玩珠寶的密室自焚身亡。清軍主帥和碩敬謹親王尼堪遠不如當初所向無敵的定國大將軍豫親王多鐸、靖遠大將軍英親王阿濟格和肅親王豪格，尼堪雖說在清廷王室中是一位唯一久經沙場的驍勇戰將，但他也隻是跟隨叔伯兄長東征西討，隻有匹夫之勇，缺乏計謀和經驗。堂堂主帥，手下有十萬之眾，卻恃強驕橫，輕敵冒進，被李定國軍隊部將亂刀砍死，體無完膚，死無全屍。李定國將軍‘二蹶名王，天下震動’，他所率軍隊的強大戰鬥力令清廷朝野震驚，主帥戰死更是清軍自努爾哈赤起兵反明以來頭一迴，清廷顏麵盡失。同時也引起了自詡‘大西國主’的孫可望的嫉恨和排擠。清廷啟用老謀深算、陰險狡詐的洪承疇任湖南、廣東、廣西、雲南、貴州五省經略，他利用大西軍內部矛盾，各個擊破，一年多就平定了湖南和兩廣。但是麵對實力強大的大西軍控製下的雲貴，洪承疇主張以守為戰，同時加緊對大西軍主帥孫可望和李定國的詔降工作，等待時機成熟再大舉進攻。桂王政府的官僚馬吉祥等挑撥離間孫可望和李定國的關係，他們倆人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孫可望極有可能發動內戰，進攻李定國。外敵內亂，形勢逼人，對李定國將軍極為不利，所以我親自到北京來報告西南的抗清戰局。少爺，在此危難之際，我們將怎麽應對？”
天賜說：“洪承疇奉皇太後大玉兒之命招撫江南時，居心險惡，詭計多端，以文德綏懷、高官厚爵，采取分化離間的手段先後誘降了魯王政府握有重兵的方國維和唐王政府的鄭芝龍，致使兩浙失守，堅決抗清的張國維自殺，魯王逃亡海上；又打敗了堅持抗清的黃道周義軍，複滅了唐王政府。洪承疇是滅亡魯王和唐王政府的主犯、元兇，也是滿清政府以漢治漢的罪魁禍首。想當初，崇禎帝對洪承疇非常寵信，幾年內由一個四品督糧參政，連連破格提擢，躍升為巡撫、總督，統領十幾萬大軍去遼東寧錦前線作戰。可是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這個好色之徒與大玉兒一夜風流快活過後，竟然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成了可恥的叛徒、漢奸。這種變節偷生、賣主求榮的無恥小人，在漢族百姓中留下了千古罵名。可悲的是剛愎自用，用非其人、猜疑心極強的崇禎帝卻對這個卑鄙無恥的洪承疇深信不疑，還以為他是個寧死不屈、碎體而亡、節烈彌篤的忠臣，親自為他在郊外設壇建祠，痛哭流涕，遙祭哀悼呢！如今年過六旬的洪承疇，再次受皇太後大玉兒的重用，委以五省經略，權力之大，除攝政王多爾袞、豫親王多鐸和英親王阿濟格之外，無人可與之匹敵，至於平西、定南、靖南、平南四大漢王也隻是限於四川、湖南、廣西或廣東一省。這次洪承疇仍然故伎重演，利用永曆朝廷和大西軍的四大將軍，特別是主帥孫可望與李定國將軍之間的矛盾，采用分化離間，各個擊破的戰術，又重新占領了湖南和兩廣，還加緊對大西軍主帥孫可望的詔降。機不待我，時不再來，在此關鍵時刻，我想親自到西南走一趟，一方麵做孫可望的工作，勸阻他發動內戰，投降滿清，爭取團結合作，一致抗清。另外我還想進入四川，策反吳三桂，接受永曆帝的封號，一起反攻清軍，奪迴湖廣，進而發動長江戰役，圍攻南京。”
建斌說：“我認為此項計劃非常及時，要不是軍務纏身，我也很想跟隨你們到西南去。據我得到的情報，由於軍費激增，清廷財政拮據，捉襟見肘，以致全麵告急。由於滿清大軍屢次三番的遠征西南邊陲，損兵折將，疲憊不堪；地方官民不堪重負，疲於奔命，怨聲載道。不僅滿清八旗王公大臣對洪承疇節製五省，權力超過他們忿忿不平，日益不滿，就連少年天子福臨也漸漸失去了耐心。福臨一直認為洪承疇是投降他額娘大玉兒的，所以對皇額娘偏愛洪承疇始終心有芥蒂，隻是礙於皇額娘的麵子，才特別賞賜洪承疇蟒袍帶靴、鬆石弓袋、馬匹鞍轡，好讓他忠於職守，為清廷效忠。其實福臨內心對這種苟且偷生、賣主求榮的降臣是非常憎惡的，他與皇額娘的曖昧關係更令福臨顏麵盡失，耿耿於懷。福臨認為這次洪承疇重新占領湖南和兩廣後，本應乘勝出擊奪取雲貴的，可是他卻按兵不動，居心叵測。對這種人不能十二分的信任，他能背叛大明末代皇帝崇禎，難道就不能對大明王室後裔永曆帝動惻隱之心，同樣也背叛我這位大清皇帝？洪承疇在朝野的種種非議和福臨的忿忿不滿之下，為了保全自已已功成名就的晚節，已經上疏清廷，說自已老疾、無能、有罪，要求解任迴京接受懲處。可是皇太後仍然袒護洪承疇，說年愈花甲的洪承疇八年來在江南和西南前線戰場風餐露宿為大清效命，而你們這些錦衣玉食的天子、朝臣坐在朝堂對他妄加指責，欲置之死地而後快，豈是堂堂君子所謂。你們誰有本事就接替他的位置去吧。現在福臨正當一籌莫展，洪承疇的太保兼太子太師、五省經略可以解任，可是對扼守雲貴天險、羽翼漸豐的大西軍及其庇護下的永曆朝廷豈能用一紙詔書就能招降的。雲貴高原易守難攻，要是冒險出擊，敗下陣來又怎麽交待？福臨此時正苦無破敵良策，坐臥不安呢。所以你們乘虛而入，勸說孫李停止內戰，同心協力抗清複明，或許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扭轉乾坤，收複湖廣，乘勝前進，發動一場東西夾擊的長江戰役。”
天賜主意已定，晚上與父母、元貞和天嬌商議，元貞非常讚成他的計劃，想與他一起去西南，雲漢更是摩拳擦掌，也要隨父母遠征。可是天嬌卻不同意：“你們一家都上了前線，留下老邁的父母誰來照顧？雲漢年少無知，更不能遠征西南邊陲。”由於天嬌的勸阻，元貞和雲漢隻得留下。他們叮囑天賜：“不管預期目標完成與否，隻要盡心盡力了，就趕緊迴京。我們母子在北京等你早日歸來。”天賜調動了十幾名小分隊弟兄，裝扮成販運絲綢、茶葉的馬邦，準備了充足的糧草銀兩，悄悄地便與卞文雄一起出發了。他們打算先到西安，再經漢中，由廣元進入四川，不管策反吳三桂成功與否，馬不停蹄的再由重慶進入雲貴。
一路上他們曉行夜宿，風雨兼程，很快便來到潼關，進入關中平原。隻見昔日八百裏錦繡秦川，如今已是山河破碎，城鎮蕭條；富饒的渭河平原十室九空，人口銳減，餓殍遍野；繁榮的漢唐名都、絲綢之路的起點已經是名存實亡了。天賜說：“一路鞍馬勞頓，我們就夜宿驪山華清池，洗個溫泉澡，好好享受享受。”他們在驪山旁找到了一家小客棧住下，晚餐後天賜帶領弟兄們悄悄地摸黑進了華清池。隻見宮苑裏雜草叢生，蕭瑟冷靜，卞文雄給幾個守衛的清軍官員、士兵和雜役十幾個銀元作賄賂，軍士們就客客氣氣地讓他們進華清池洗溫泉洗澡了。天賜、卞文雄和弟兄們跳入熱氣騰騰的池水中盡情地洗了個痛快。觸景生情，天賜迴憶起與金星美女瑪麗娜在華清池時的迷夢般情景，感慨萬千，長籲短歎：“金星美人，你在哪裏？今生今世我們還能重逢嗎？”
”天賜在華清池豪華包間裏睡到第二天晌午又飽餐了一頓美味佳肴，這才戀戀不舍地告別：“看起來你們像是雙胞姐妹倆，怎麽會淪落成軍中妓女？有什麽難言之隱盡管傾吐，我可以替你們作主。”姐妹倆見天賜俠義肝膽，值得信賴，便吐露真情。她們跪拜哭訴道：“我們叫範瑞雅，妹妹叫範瑞娟，是雙胞姐妹。我們老家在湖北恩施，原來也是書香門第，大戶人家，因連年戰亂和災荒，家院被戰火焚毀，田地被八旗圈去，流落他鄉，無以度日。聽說四川給張獻忠屠殺得赤地千裏，荒無人煙，隻要在荒地上插上樹枝，土地就是自己的了。於是老父親率領我們兄弟姐妹五人，赤手空拳，移民入川。誰知絡繹不絕的移民大軍來到潼關時遭遇滿清八旗軍士的搶劫，父母在路途染上瘟疫身亡，仨個兄弟都被抓去充當壯丁，到雲貴打仗去了，我們姐妹倆抓進軍營充當了軍妓。可憐我們日日夜夜遭受八旗官兵的蹂躪摧殘，幾次逃跑都給他們抓了迴來。我看公子是位瀟灑倜儻、樂善好施的俠士，求求你把我們解救出火坑吧。我們姐妹就是作你的小妾，做牛做馬，永遠侍候公子，也心甘情願。”
天賜憐香惜玉：“你們的悲慘遭遇令我震驚，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我會用銀兩替你們贖身的。我們家隻有陪房丫頭，從來不娶小妾進門。我們正要到四川去，可以把你們倆帶到四川。在那裏你們找個好男人嫁了，開荒種地，養兒育女，在天府之國繁衍生息吧。”姐妹倆感激涕零：“少爺，你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們無以為報，隻有以身相許，你就把我們姐妹倆當作陪房丫頭吧。”
天賜花二百兩銀子把範瑞雅、範瑞娟姐妹倆從妓院裏贖買出來，暫且留在身邊做陪房丫頭。第二天清晨天賜率領小分隊弟兄離開驪山華清池來到西安，在古皇城朱雀門外找了一間最豪華的西京賓館住下。天賜對文雄說：“西安原名長安，是漢唐古都，絲綢之路的中轉樞紐。這次難得來西安，一定好好玩兩天，但是也隻能逗留兩天。”卞文雄說：“少爺，西安我來過幾迴，這裏風景名勝我熟悉，一切遊覽事宜都由我操辦，兩天內也能讓少爺玩個痛快。”
第一天他們興致勃勃的遊覽了古城牆。隻見西安城牆雖然曆經戰亂卻保存完整，城牆上可以五馬並肩馳騁。他們從興慶宮上城牆，由春明門、延興門到曲江池再折向東，經過啟夏門、明德門、安化門再折向北，沿延平門、金光門、開遠門再馳騁到玄武門；然後到大明宮麟德殿、含元殿走馬觀花地遊玩了一遍。午餐後去鍾樓、大雁塔，又去逛街購物，從東市一直逛蕩到西市，買了一些唐三彩瓷器古玩、字畫珍寶，又去了大慈恩寺燒香還願。
第二天，他們去了終南山，茂陵漢武帝墓，昭陵唐太宗墓，最後到乾陵唐高宗與武則天的合葬墓。乾陵在乾縣北邊的梁山上，天賜指著梁山的三座高峰說：“你們看這北邊的山峰最高，南麵二峰較低，東西對峙，中間為司馬道。這北峰好像仙女的頭，南麵二峰就像仙女的雙乳，一座梁山就像一位袒胸露腹仰臥在天地間的睡美人。武則天與唐高宗合葬在這裏，真是這邊風水獨好啊。”他們沿著五百三十七級台階拾級而上，來到寬敞的司馬道。隻見兩旁依次排列著一對華表，一對翼馬，一對鴕鳥，五對石馬，十對翁仲，讓人感到肅穆莊嚴，氣概不凡。司馬道的盡頭是二座石碑，東為無字碑，西為述聖記碑。旁邊有石獅一對，王賓像六十一尊。周圍分布有十七座陪葬墓。
卞文雄說：“在眾多的皇陵中，現在惟有這座乾陵沒有被盜墓賊挖掘過。少爺，我們要是能把深埋在乾陵裏的無數寶藏挖掘出來用於招兵買馬，擴充南明的軍隊，抗清複明大業就有希望了。”弟兄們異口同聲說：“少爺，隻要你一聲令下，我們就跟著你一起做革命的盜墓賊！為南明軍隊籌集軍餉。”天賜笑道：“將近一千年來，盜墓者多達十餘起。黃巢動用四十萬大軍，挖了四丈的深溝也沒有找到墓道的進口，隻得悻悻撤兵。五代耀州節度使溫韜盜掘了李世民等許多唐陵，後來又調動數萬人馬，在光天化日之下挖掘乾陵。據說他們剛一動鏟，便狂風暴雨大作，嚇跑了所有的盜墓賊。”
天賜帶領弟兄們來到半山腰，指著一道懸崖說：“據說這道懸崖峭壁可能是墓道的入口。乾陵史稱‘唐陵之冠’，鑿山建穴，規模宏大，前後花費二十三年才完工。據史籍記載，從墓道到墓門長二裏，寬四丈，高三十九層。一律都用石條填砌，鐵栓板固定，鐵汁灌注，堅如磐石。乾陵占地二十餘萬畝，內外二層夯築城。外城垣一百二十丈見方，建有東、北、西三門，還有東北、西南角闕，以及鵲台雙闕和下宮。地下宮殿有一對三出闕，一對列戟廊和一扇殿堂式大門。闕台都是夯土高台，石塊包砌，上建闕樓，磚鋪散水。下宮的規模也十分巨大，內外二重，夯實城牆。外垣也是一百二十丈方形，供奉墓主靈位，是官員祭拜的場所，也是墓葬前的寢宮。乾陵和秦始皇陵一樣，千百年來無人能挖掘盜竊。”
卞文雄說：“據說武則天死於洛陽上陽宮，遺囑要求去掉皇帝諡號，與高宗李治合葬在乾陵。武則天背叛了李唐，自稱大周皇帝，淫蕩無度，照例不應當再與李治合葬。兒子中宗李顯念在生母情分上，還是打開了乾陵。所以世人認為陪葬品一定非常豐厚，招惹許多盜墓賊光顧。”天賜說：“估計陪葬的金銀財寶、珍貴文物、唐三彩器皿、古籍字畫重達幾十萬斤。有《香拱集》百卷、《金輪集》十集，武後畫像、上官宛兒手跡。李世民生前一直將《蘭亭序》枕在頭下，視作國寶，說死後一定要將《蘭亭序》作為隨葬品一同下葬。可是盜墓賊在李世民陵墓裏沒有找到《蘭亭序》，很可能成了武則天的陪葬品。”
金磊戲言道：“天賜英雄救美，奪去了少年天子的紅顏知已，卻成就了小宛與辟疆的生死之戀。你極盡二難之道，可謂明德惟馨。上蒼為了犒賞你的功德，讓你重訪華清華，與如花似玉的雙胞姐相遇， 真是豔福齊天哪。可是進入四川之後就沒有那麽逍遙快活了。”邢姬調侃道：“天賜俠義肝膽又風流倜儻，在血雨腥風的戰場和風花雪月的情場都能坦然自若，應付自如，真是一位才華橫溢的江湖豪傑。四川經曆自秦朝以來千餘年的開發，已經成為聞名於世的天府之國。可是曆經元朝蒙古拖雷軍隊的屠城和這次張獻忠殘暴屠川，蜀漢文明幾乎蕩然無存，從地球上消亡殆盡。”穀宗義笑靨迷人：“兩位過獎了。我隻是一介江湖浪子而已，不足掛齒。你們見微知著，通今博古，對地球人類文明的曆史潮流一清二楚。張獻忠和拖雷一樣，殘酷無情地毀滅了四川高度發達的農耕和商業文明，真是罪惡昭彰，罄竹難書。”三人繼續時空倒流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