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神遊世界
金磊調侃道：“你神遊世界，環球旅行，比哥倫布稍許晚了一點，但也是一次震驚世人、舉世聞名的環球旅行嗬。”邢姬笑嗬嗬道：“天賜，你是在夢境中環遊世界，在夢幻中環球航海吧。”穀宗義訕笑說：“夢幻小說，真作假時假亦真，任憑後來人去品味評說吧。”
晚膳有素火腿、溜素鵝皮、醬汁核桃仁、素鴿蛋、雙味素蝦仁等。羅成說：“這些火腿、鵝皮、鴿蛋、蝦仁就像真的一樣，是什麽做的？”釋慧方丈說：“這火腿也就是豆腐皮卷緊成圓形火腿坯，加醬油、芝麻油烹製而成，色澤棕紅，香味濃鬱，柔中帶韌，味美爽口。這溜素鵝皮是把油麵筋，裏麵朝外翻轉，炸至酥脆呈棕黃色，形如鵝皮，再放入香菇、筍片即成香酥鬆脆的佳肴。這素鴿蛋是用胡蘿卜做蛋黃，豆漿糊做蛋白壓製而成，蝦仁是由山藥切成蝦形油炸而成的。”天賜讚美道：“這廚師真是別出心裁，獨具匠心嗬。看起來賞心悅目，胃口大開。”
晚膳後，釋慧方丈為天賜和羅成開講六經和百家之言。釋慧方丈說：“佛教與儒教、道教是理義相通，殊途同歸的。我除講授佛理外，也談論《老子》、《莊子》和《周易》。佛教勸民持戒行善，化成民俗，使風化淳撲。夫能行一善，則去一惡，一惡既去，則息一刑，一刑息於家，則萬刑息於國，天下太平者也。”
聽完釋慧方丈講經後，天賜和羅成到客房歇息。月明星稀，鬆濤嗚咽，海浪澎湃，如水的月光射入臥榻前，地上像下了一層霜。天賜睡不著，坐在榻上與羅成談論佛教與儒教、道教的關係。天賜說：“儒教的‘人倫綱常之說’與佛教的‘破惡行善之方’有著某種矛盾，而道教的‘興善煉丹之術’更適於華夏貴族。孔、老、釋同為聖人，都被捧上了神壇，但是佛教的釋迦是戎神，雖說外來的和尚好念經，但總沒有本土的孔子、老子兩位聖人吃香。”
羅成說：“佛教利用雜伎、女樂和神怪詭異的迷信傳聞來渲染神不滅論和因果報應之說，既麻醉了百姓，也糜爛了王公貴族的靈魂，寺院生活也越來越汙穢驚人。由於北朝和南朝佛教幾度泛濫成災，危及皇權政治，曾經出現過幾次大規模的滅佛事件。幸好佛教沒有成為中國的國教，所以中國沒有像歐洲和阿拉伯國家那樣發生宗教戰亂。中國儒家的倫理道德、綱常禮儀已經深深紮根於百姓風俗習慣之中，甚至達到封建迷信的程度，所以人們往往稱之為儒教，其實也就是一種精神枷鎖而已。”
天賜說：“我最欣賞範縝的《滅神論》：‘神即形也，形即神也，是以形存則神存，形謝則神滅也。’形和神是統一體的兩麵，神是形的產物，形存神存，形亡神滅，這樣的論證既犀利又嚴密。梁武帝屬意臣僚六十餘人著論反駁，範縝‘辯摧眾口，日服千人’，始終沒有在理論上退卻半步。但是範縝隻是用偶然論來駁斥因果論，沒有力量觸動‘形神因果論’的理論基石。我想也隻有到科學技術非常發達之時，才能建立更具殺傷力的《滅神論》。”他們談興正濃，直到三更過後，才朦朦朧朧地進入夢鄉。
天賜輾轉翻側，神思恍惚，仿佛看到飄渺的海上飛來一朵美麗的蓮花，上麵站立著一位仙姑，長得與他小時候見到的曾外祖母相像，天賜作揖笑問：“這位仙姑可就是我的太外婆蓮花修女？不知從哪裏飛來？我能乘你的蓮花飛舟遨遊太空嗎？”
那仙姑笑道：“我就是你的曾外祖母蓮花修女。今天你到我的墳上祭掃，又請高僧釋慧方丈為我做佛事，故特地從九天之上的蓮花宮下凡，來到蓮峰山看望你。來時匆忙，別無禮物相贈，路過喜馬拉雅山，采了一朵雪蓮花送給你。”他捧過雪蓮花，隻覺異香撲鼻，沁人肺腑，頓感身輕如燕，如飄如飛，就上了她的蓮花飛舟。
曾外祖母說：“今夜我要帶你環球旅行，這也是你未來幾年要走過的曆程。”說著，蓮花飛舟悄然起飛，升到蓮峰山岡上。天賜俯瞰海麵，驚訝的發現有一艘海盜船突然襲擊他們的蓮花飛舟，密集的子彈、炮彈嗖嗖的從他們身旁飛過。天賜大聲嗬斥：“哪裏來的海盜，膽敢侵犯大明帝國的海疆？”
隻見海盜船上有一個兇惡的黑胡子海盜船長蠻橫地說：“我們是荷蘭國王派到東印度的艦隊，你們中國的皇帝禁海閉關，我們隻能用大炮轟開你這東方帝國的國門了。”天賜說：“嘉靖年間，日本倭寇侵犯東南沿海，現在連歐洲的西班牙海盜也打上門來了。”曾外祖母說：“西歐各國悄然崛起，他們堅船利炮，想到東方來掠奪黃金和財寶，日後中國會受他們的侵略，喪權辱國吃大虧。”
隻見她張開巨大的鬥篷，抵擋住海盜的槍炮，海盜船見海戰失利，偷偷地溜跑了。曾外祖母說：“重外孫，不要為這些海盜的騷擾掃了我們的雅興。我們先沿萬裏海疆巡航，然後再環繞陸地疆界飛行一周。”瞬間，飛舟就來到寶島台灣上空，風光旖旎的日月潭、阿裏山就在腳下。曾外祖母說：“不久，你將在這片海峽兩岸馳騁征戰，然後遠航南洋，流亡海外。”
蓮花飛舟向北飛越東海、黃海海岸，來到渤海灣的山東和遼東半島。天賜說：“這片海域我熟悉，幾次由海上往返於京津和蘇州之間。羅成和他的父親就在遼東寧遠抵禦滿清八旗的圍攻。”曾外祖母說：“明朝守遼總兵養虎為患，崇禎自毀守遼長城，斷送了大明江山。”蓮花飛舟開始沿著陸地疆界周遊，瞬時就來到長白山和三江平原。
天賜說：“從隋朝的疆域地圖上看，這片白山黑水和窟說島都是大隋帝國的疆土，叫做室韋和靺鞨，到大明帝國叫奴兒幹都司，是海西女真部。”曾外祖母說：“這北疆的大片國土將給沙皇俄羅斯帝國搶占去，連同這神秘美麗的北海湖泊貝加爾湖也劃歸沙皇版圖。”他們向西掠過大隋帝國時的東突厥和西突厥來到鹹海，然後折向蔥嶺，經於闐進入吐蕃。大明帝國改稱吐蕃為烏思藏都司，後稱西藏拉薩城。曾外祖母神秘地說：“你有一次偶然的機會，進入西藏探險，與一位藏族姑娘有一段短暫的情緣。天機不可泄露，隻能深藏心底。”
他們向南途經雲南大理來到南洋各國。天賜說：“我想沿當年鄭和下西洋的路線巡視一次。”蓮花飛舟在鄭和到過的地方上空飛馳，曾外祖母邊飛邊介紹說：“這是占城、真臘、暹羅、滿喇加、蘇門答臘、爪哇、錫蘭。我們已進入印度和阿拉伯，來到鄭和航海的終點非洲東海岸。鄭和第七次出使的船隊有二萬七千多人，大船六十三艘，最大的船可容一千餘人。船上有航海圖、羅盤針，滿載金銀財寶、綢緞瓷器。”
天賜說：“聽說鄭和到過南美洲，我們也到那裏去看看。”曾外祖母說：“他那時可能是由東非向南，繞過南非的好望角，沿西海岸北上，到達西班牙，再向西穿越大西洋，到中美洲的加勒比海島國，再往南就到南美洲了；要是向東穿過直布羅陀海峽，就進入地中海。”天賜興奮地說：“兩條路線都走一遍。”曾祖母說：“我的重外孫，你可真富有冒險精神，將來你一定會沿著這條路線完成環球航行這一驕人的壯舉的。”
蓮花飛舟沿著這兩條線路分別在地中海沿岸各國和南美洲印第安國家巡航了一遍。蓮花飛舟在南美洲最南端的火地島上空盤旋，天賜問：“要是走海路怎麽才能迴到中國？”曾外祖母說：“有兩條路線可走，一條是沿原路返迴；另一條路線充滿艱險，就是從中美洲穿越浩瀚的太平洋，可以到達南洋的舊港，再迴到中國。”天賜說：“那我們就穿越浩瀚的太平洋，圓滿地完成一次環球航行。”
蓮花飛舟瞬間就飛越了太平洋，在南洋的舊港盤旋了一會，立即飛抵澳門的蓮峰岡。臨別時，曾外祖母語重心長地說：“天賜，你將在環球航海中遭受磨難，但是有驚無險，祝你一路平安。”轉瞬間，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天賜恍惚覺得自己在一葉孤舟上，飄泊在黑暗的大洋中。他拚命唿喊著，從床鋪上坐起，原來是南柯一夢。正是：“榻前明月光，疑是天降霜。海上升明月，夢遊在他鄉。”
羅成被天賜的唿喊驚醒，睡眼惺忪地問：“表哥，你怎麽啦？一驚一乍的，怪嚇人的。”天賜訕笑道：“做了一個美夢。”羅成來了精神：“是不是夢見與美女幽會了？”天賜調侃道：“你真是個好色之徒，整天想著與美女有什麽豔遇。告訴你，我做了一個絕妙的環球曆險的驚夢。”羅成問：“什麽環球曆險？什麽驚夢？說來聽聽。”天賜詭秘地說：“天機不可泄露。”羅成笑道：“表哥，你又賣弄關子，吊人胃口。”說著，羅成又迷迷糊糊睡著了。天賜卻沒有了睡意，他披上衣服，走到院子，這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天賜仰望星空，在海天相連的海平線上冉冉升起了金子般閃耀的又大又亮的金星，在金星上麵是木星，兩顆明亮的星星伴著皎潔的彎月，這雙星伴月的天象奇觀真是難得一見。遙望金星，又勾起了他與金星美女瑪麗娜那段令人難忘的初戀情愛。臨別時，她說已經懷上了我的孩子，是兒子還是女兒？我還能見到天外的兒女嗎？他沉浸在往事的迴憶中，感到莫名的悵惘和思念。
等到釋慧方丈主持做完悼念蓮花修女的佛事後，他們告別釋慧方丈時羅成順便問：“澳門還有什麽廟宇值得一遊？”釋慧方丈說：“澳門還有蓮峰廟和聖母雪地殿二座廟宇你們可以去遊覽。站在聖母雪地殿可以東望洋山大炮台。傳說大明朝熹宗皇帝即位第二年，也就是天啟二年，荷蘭海盜入侵澳門，密集的槍炮射擊洋山大炮台，此時廟裏的聖母張開巨大的鬥篷抵擋住荷蘭海盜的槍炮，擊退了荷蘭侵略者，聖母成了澳門的守護神。蓮峰廟是供奉觀音娘娘的廟宇，主殿是觀音天後大殿，其它還有武帝殿、仁壽殿、醫靈殿、神農殿、詛誦殿、金花娘娘殿和痘母殿。這幾座廟的香火也都很旺盛。”天賜說：“我們在澳門還要耽擱一段日子，有時間我們會去蓮峰廟和聖母雪地殿燒香還願，遊覽觀光的。”
他們離開媽祖閣，迴到葡人的旅館休息。晚餐吃的是西餐烤牛排、薯條和漢堡包，飯後他們與葡人老板卡洛斯聊天。卡洛斯說：“葡萄牙國王派來的那位澳門總督馬士加路就住在大炮台下邊的官邸裏，他負責葡人在澳門的自治管理和防務。他比前任卡洛告強多了，卡洛告任命後一直沒到任，他是個不負責任的膽小鬼。我們葡人在澳門進行商貿活動，每年向明朝政府繳納五百兩白銀的租金，我們在澳門建洋房居住。澳督沒來前，我們都靠葡人推選的議事會管理澳門葡人社區的事務。現在這片葡人社區已經十分繁榮昌盛，兩位公子可以在葡人社區觀光觀光。”
天賜問：“那座聖保祿教堂是什麽時候建造的？看上去非常特別，有點中西合璧的味道。”卡洛斯驕傲地介紹說：“這座聖保祿教堂是遠東最大的天主教堂，一六零二年奠基，到一六三七年建成，是一位意大利耶穌會神父設計的，有日本鬼斧神工的技術協助，抒合了歐洲文藝複興和東方建築技巧，可謂東西合璧，富麗堂皇。當你踏上寬大的六十八階台階走上聖保祿教堂時，就能感受到它的氣勢恢弘，卓而不群，地位顯赫。教堂正門前壁大三巴牌坊就耗費三萬兩銀子，它看上去像一座中式牌坊，底部有三扇大門，正門上方刻有拉丁文mat-er det即天主聖母，左右兩個側門上刻有耶穌記號ihs。從大炮台城堡俯瞰，可以看到整座瑰麗的教堂和後邊廣場的的全部景觀。聖保祿教堂從外觀細致地看上去，它的正麵前壁又不像中國的牌坊，它由許多西歐的精美浮雕組成，頂部高高聳立著一座金碧輝煌的十字架，上下分三層，每層壁龕裏都藏有銅像，是早年鑄炮廠鑄造的。令人疑惑不解的是，自從這座教堂落成後，多次遭受火災的劫難，也不知哪一天燒得隻剩這前壁的大三巴牌坊了。”
在卡洛斯的導遊下，他們參觀了聖保祿教堂。他們走上寬敞的六十八級台階，卡洛斯詳細介紹了大三巴牌坊精致浮雕的寓意。下邊一層是四位耶穌聖人的雕像。中間一層是童貞母像，四麵有牡丹花和菊花圍繞。牡丹花代表中國，菊花代表日本，左右都刻有“永恆之眾”。一艘葡式帆船，一個麵目猙獰的魔鬼。右側生命之樹，表示聖母征服魔鬼，一幅刺穿骷髏圖象，代表正義戰勝死亡。中間那層是耶穌聖嬰雕像，刻有釘死耶穌的工具。最上邊的鴿形銅像代表聖人，二旁的太陽、月亮和星辰象征聖母懷孕一刹那時的光芒。
羅成問：“聽說許多西方傳教士都曾在澳門的聖保祿教堂學習過天主教教義？”卡洛斯說：“這座聖保祿教堂也是遠東的第一所西方大學。像利瑪竇、湯若望等西方傳士都在這教堂裏學習過天主教教義。湯若望是與我同一條船從西班牙來到澳門的。那時明朝皇帝正禁止西方傳教士在中國內地傳教，所以他在澳門耽擱了三年。後來由徐光啟大臣推薦，湯若望到北京幫助鑄造紅夷大炮，炮打遼東的滿清八旗兵。後來又獲準在北京郊區建造教堂傳教。”
天賜說：“湯若望是我的老師，我們穀家在京郊香山的房地產有一半捐贈給他建造教堂。他教我天文、數學、曆算等西方科學技術，還教我鑄造大炮的技術。他是我的良師益友。”卡洛斯說：“湯若望是我的老朋友了。李自成攻克北京時，西方傳教士都逃出了北京城，唯獨他沒有逃跑。好多年沒有他的消息了，不知現在他怎麽樣了？”天賜欣喜地告訴卡洛斯：“他因為要保護他已經編著好的《崇禎曆法》刻版和大量的科學技術書籍、天文儀器，所以沒有離開北京。那時我們還幫助他窖藏那些刻版、書籍和儀器，因而沒有遭受損失。清軍占領北京後，多爾袞限令他搬出北京城，後來他說服了多爾袞，終於沒有搬遷，還讓他繼續編著西洋曆法。如今他已經成了大清國欽天監的監正，順治帝和皇太後都十分器重他。”
卡洛斯在胸前劃著十字：“上帝保佑！他是一位忠誠的天主教神父，為中國的天文和曆法而竭盡全力，用中國的俗話說，好人自有好報，願上帝賜予他平安、幸福。”
羅成問：“滿清八旗兵占領廣東，後來降將李成棟又在廣州反政，投降了南明永曆皇帝。這滿清和南明對你們澳門葡人怎麽樣？”卡洛斯說：“雙方在廣東進行拉鋸戰，澳門也受戰亂侵襲，但無論是滿清還是南明，他們都對耶穌親近。滿清的順治帝和皇太後掛上了金十字架，南明的永曆皇帝和皇太後，也掛上了金十字架，而且還認神父為教父，並取了教名，甚至要聯絡歐洲的教皇，請求他們派遣十字軍來幫助南明永曆皇帝打敗滿清八旗軍。澳門的葡人都取中立態度，葡人社區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害。兩位公子都是湯若望的老朋友，也是我卡洛斯的朋友，有什麽需要幫助的盡管開口。”
天賜說：“我們要從海路迴蘇州去，想請你買艘葡式帆船行嗎？”卡洛斯爽快地答應：“沒問題，我有個朋友就是做這方麵生意的，他有一條葡式三桅杆的帆船急於想脫手，上麵還有歐洲最新式的槍炮，價格可以便宜點。”天賜說：“那我們就等你的好消息啦。”
第二天，天賜和羅成在葡人社區觀光，先到曾外祖母的修道院去看了看。那間修道院依舊保存了原來的風貌，但是年久失修，顯得有些冷落蕭條。現任院長接待了他們，聽說是蓮花修女的重外孫，格外親切。她帶領他們看了蓮花修女原來住的房間和留下的遺物。天賜感慨地說：“想不到你們保存得那麽仔細，陳設、布置跟我原來看到的一模一樣。今天舊地重訪，仿佛又迴到了我童年的時光。”
院長說：“她活著的時候，對我們每個人都是那麽親切、慈祥，她永遠活在我們的心裏。臨終彌留之際，她還念念不忘她的重外孫天賜呢。”天賜說：“這一千兩銀子是我們捐贈給修道院的，希望院長用於修繕這間修道院，將這間修道院辦得更好，以告慰曾外祖母的在天之靈。”
他們在葡人的旅館遇見了與他們穀家商行有貿易往來的廣州洋行的老板聖約翰，他說：“你們穀家商行的船隊過幾天要來澳門，我正在這裏等待他們。這次運來的是蘇州絲綢、茶葉和景德鎮的瓷器。特別是青花瓷非常暢銷，可惜貨太少了。”天賜說：“穀家商行的業務，我都托付給大管家穀正大經營了。現在江西戰亂頻繁，景德鎮瓷窯都停產了。我們穀家在浙江、福建建了新窯，招募從江西逃難出來的燒製青花瓷的師傅，不久就可以大批量生產高檔的青花瓷器了。”聖約翰高興道：“到時我們洋行能否成為你們青花瓷的代理商？”天賜說：“那隻能等到產品出窯數量和銷售行情再決定了。”
天賜和羅成抽空到風順堂大教堂去走訪在北京認識的西班牙傳教士狄龍。狄龍熱情地給他們當導遊：“這座教堂建於崇禎十年，也就是公元一六三七年。這教堂有左右兩排石梯級直達大門，外觀看起來氣派十足。左右兩邊有兩座大鍾樓，左邊的鍾樓有一座大時鍾，可以準確的報時；右邊鍾樓裏有一口大銅鍾，做彌撒時，搖動大銅鍾，鍾聲轟鳴。屋頂是中國式的金字瓦，色內充滿東方色彩，古雅逸趣，寬敞宏偉。古色吊燈，堂皇錦秀，雄偉壯麗。巨大的梁柱，豪邁大氣。大殿上供奉聖老楞佐神像，你看他身穿絢麗衣袍，一手拿著聖經，一手柱著法杖，莊嚴肅穆。航海的葡人把他視為庇護平安的風信之神，所以這座教堂又稱為風順堂大教堂。風順堂大教堂和聖保祿教堂是澳門兩間最大的教堂，還有一些小教堂，大都供奉澳門的守護神聖若翰洗者的聖像和畫幅。”
天賜說：“狄龍神父，自從李自成攻克北京後，我就沒有見到你。聽湯若望老師說，你已經迴到澳門風順堂大教堂了。何時再重返北京？”狄龍說：“如今中國大陸內戰還沒有結束，滿清和南明還在打仗，天下仍不太平。現在荷蘭人占據台灣，我想到那裏建造一間天主教堂。我想，在荷蘭人統治下的台灣，傳教布道要順利得多。”羅成說：“我和表哥這次想乘海船到廈門去，你可以先跟我們的船到廈門，然後再搭船到台灣去。”狄龍說：“謝謝。澳門經常有荷蘭的商船進出，我準備搭荷蘭的商船去台灣，不麻煩你們了。”天賜和羅成在教堂逗留了半天，告辭時天賜說：“世事難料，如果大陸抗清失敗，說不定我們有可能到台灣去找你。咱們後會有期。”
過了幾天，卡洛斯與葡人談妥了購買葡式三桅杆帆船的生意，還購買了一批歐洲最新式的槍炮。作為中介人，卡洛斯得到了一筆豐厚的傭金。不久，穀家商行的貿易船隊也如期到達澳門港，大管家穀正大喜出望外：“想不到能在澳門遇見穀少爺和羅少爺，現在滿清實行海禁，出海做外貿生意越來越艱險了。幸好我們賄賂了海關的官吏，到澳門的商船還允許通航出海。”天賜說：“看來形勢對我們越來越不利，我們要防患於未然，在澳門設置外貿商行和儲備倉庫，將在蘇州的業務和貨物逐漸轉移到澳門來。正大叔，你對澳門和這條航路較熟悉，這件事就交給你去經辦了。”
大管家穀正大說：“少爺，你盡管放心，我一定把這件事辦好。我在澳門已經看好了一處房地產，就在南麵海灣僻靜的一條街道，原來想做貨物中轉倉庫的，現在可以擴建成儲備倉庫，再在葡人社區買幢小洋樓做商行的辦公樓，這外貿商行就可以開帳了。另外還要招聘一些通譯和熟悉與外洋船做生意的買辦，負責供應外洋船的新鮮食物，搭建臨時倉庫，修船補帆，與外洋船首席大班簽訂購買合同。香山縣在澳門的前山寨設立縣丞衙門，管理澳門口岸的中外貿易。前山寨設有海關的澳門關口，負責關防和海關的事務，有防禦總領、海關監督和海關胥役，專門管理外洋船的外貿事務。我已經與他們打過交道，比較熟悉了，要設立商行，估計問題不大。”
天賜說：“你想得很周到，歐洲外洋大船帶來的貨物不多，主要是呢絨、玻璃製品，還有壓艙鐵，他們要把這些東西卸下。在中國購買的貨物至少有幾百噸，有生鋅、瓷器、絲綢、茶葉等，這些貨物不可能一次采購到貨，而且重的如生鋅、瓷器要放在艙底，輕的如絲綢、茶葉要放在上邊。所以他們必須在岸邊建造臨時倉庫，倉庫內要有守衛的住房和守衛隊長的辦公室兼臥室，生病的船員要上岸隔離醫治。在澳門辦個商行，利潤頗豐，很有前景。”穀正大說：“買辦大都是福建人，必須有一個通譯，領有海關監督衙門的執照，並到海關監督衙門書辦那裏具結擔保手續，才能開張。這樣少不了要給海關監督衙門的官員、書辦及其家人給點紅包，上下打點周到了，辦事就方便。”
羅成說：“我看外洋大船的水手也上岸遊玩，與當地人打成一片。他們最喜歡的莫過於買中國酒。他們從國內帶來的酒有限，要限製著喝。上岸後就可以開懷暢飲，整天喝得醉醺醺的，相互吵架，不分白天黑夜，放槍取樂，鬧得烏煙瘴氣的。帶領的大班們都忙於做生意，也沒有時間管束他們。他們吃的食品很豐盛，雞鴨牛羊豬等肉食，魚蝦、螃蟹、鰻魚等海鮮，黃瓜、羅卜、白菜、菠蘿、香蕉、西瓜等新鮮蔬菜水果，還有野雞、鵝、鴿、鵪鶉、兔子甚至燕窩。我還看到有牛奶、黃油、奶酪和長麵包等西洋食品出售。這些水手吃得比他們在國內還要好，真是到了人間天堂。我看這些食品比當地市場價格高出很多，做買辦這行都是壟斷性的，利潤相當可觀。”
天賜對管家說：“你辦事很有遠見，我很放心，澳門商行就全權交給你經營了。”穀正大又說：“我想除了在澳門建立買辦商行和儲備倉庫外，我們穀家還應當在廣州設立商行，與西班牙、英國、法國、荷蘭、奧地利的東印度公司的外洋大船和一些注冊在印度的歐洲貿易船做生意。”天賜說：“這正是我下一步要考慮的計劃，你可以先去廣州考察一下，給我寫個報告。我已經買了一艘葡式三桅帆船，過幾天隨同你們貿易船隊一同啟航，我和羅成要到廈門和舟山去會見鄭成功和張煌言、張名振，要在那裏耽擱些日子。”
羅成說：“我看那艘葡式三桅帆船，雖然不太大，但是能抗風浪，續航能力強，裝備也很先進。我們迴家後，可以叫船廠仿造改建幾艘，將來可以作遠洋艦隊的主艦用。”天賜說：“羅成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我已經給蘇州穀家船廠下了建造遠洋艦隊的生產計劃。計劃建造十幾艘艦艇，主艦和貨輪要稍大些，其它攻擊艦、護衛艦速度要快，機動靈活，補給艦、醫療艦等輔助艦也要配備齊全。準備隨時支援鄭成功的抗清艦隊，也為以後遠航南洋、印度、非洲、西歐，甚至環球航行作好充分準備。抗清複明的形勢不容樂觀，我們都應該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羅成他們在澳門忙碌了幾天，將辦商行的事情初步敲定後，就駕駛葡式三桅帆船隨同貿易船隊駛往廈門。
天賜他們的船隊從澳門的前山寨碼頭啟錨，揚帆航行在珠江口伶仃洋上。天賜駕駛新購買的葡式三桅帆船，其它船隻編隊護航，途經冰仔島、路環島，往東轉過桂山島、大蛛洲，向三門列島方向駛去。這時，富有航海經驗的天賜看到東方海天相連的海平線上，隱隱約約升起一抹怪異的霞光，看上去風雲變幻莫測，波濤洶湧潛伏。他敏銳地感覺到，可能是預兆一場可怕的台風即將來臨。其它船上的老大們也警覺到雲譎波詭，風雲突變，馬上會有台風暴雨降臨。天賜果斷地命令船隊到前麵的外伶仃島避風。他們剛將船隊停泊到外伶仃島海灣，一場台風暴雨就襲擊了伶仃洋諸島。他們慶幸躲過了一場劫難。
天賜和羅成在風雨交加、上下顛簸的船艙裏感到煩悶無聊，他們在船艙內一邊喝酒解憂，一邊談論時事。羅成感歎說：“我們被困在這伶仃洋的伶仃島上，不由地想起南宋末年民族英雄文天祥那首《過零丁洋》著名詩篇來。”
天賜說：“文天祥戰敗被俘後，已經投降元軍當上元帥的漢奸張弘範一再逼迫他招降堅持抗元的愛國將領張世傑。文天祥就寫了這首《過零丁洋》詩給張世傑，表示他誓死抗元的堅定態度，鼓勵張世傑堅持抗元到底。”天賜和羅成慷慨激昂地吟詠起這首千古名詩來：
辛苦遭逢起一經， 幹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 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 零丁洋裏說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天賜和羅成談論起文天祥的身世：“他出身書香門第，但是世代都沒做過官。在嚴父、良師的督導下，他熟讀經史，博覽群書，二十歲時以一篇見解獨特、分析精辟、措辭尖銳、氣勢磅礴的《禦試策》傾倒了主考官王應麟。因為這辛苦的‘一經’，幸運地高中狀元，從此以身許國，官至右丞相兼樞密使，封信國公，為國家民族幹出了一番轟轟烈烈的抗元事業。南宋端宗德佑二年元軍圍攻臨安，文天祥被派往鎮江元營中去議和。談判時他不肯屈服，被元軍扣留。二月二十九日夜從元營中逃脫，直至五月二十六日趕到福州見到端宗，任樞密使，都督諸路軍馬。他在南劍州設都督府，招募各地抗元義軍，雖然將寡兵弱，但也堅持四年浴血奮戰。他親率督府軍進攻江西，一舉光複了會昌、雩都、興國，各地抗元義軍紛紛響應，抗元大軍席卷贛南，為抗元衛國的民族救亡事業寫下了可歌可泣的壯麗篇章。不料在贛江十八灘中的惶恐灘頭遭受慘敗，妻兒被俘，軍隊潰散，心急如焚，惶恐不安。如今過伶仃洋，已是全軍覆沒，身為俘虜，伶仃孤單。他哀歎祖國山河破碎，如同隨風飄浮的柳絮，逃脫不了亡國的噩運，自已身陷囹圄，如同暴雨中的浮萍隨波沉浮。‘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裏歎零丁。’這諧音對仗的詩句表達了詩人對國破家亡的滿腔悲憤和身世浮沉的無窮遺恨。‘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如今這詩句已經成為正氣浩然，光照千秋的絕唱，鼓舞千百萬抗清誌士，為光複大明江山而浴血奮戰。”
酒酣半醉的羅成鬱悶地說：“曆史的悲劇往往會重演，我們現在為了抗清複明的事業，竟然也像當年文天祥一樣飄泊在伶仃洋上。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會不會在這伶仃洋上遭遇清軍的伏擊，如同當年文天祥一樣全軍覆沒，成為囚俘。”
天賜滿懷信心地勸勉羅成：“曆史的悲劇是往往會周而複始地重演，但是要看你能否掌握自已的命運。現在南明抗清鬥爭的形勢與當年文天祥的抗元鬥爭的形勢十分相似，但是隻要我們把握時勢的變化，適時調整戰鬥的策略，雖然我們無法改變大局，但個人的進退安危還是能自己掌握的。清軍沒有強大的水師，我們可以在海上發揮我們的優勢。這次我想勸說鄭成功與張煌言聯合起來，訓練強大的水師，揮師北伐，從長江進軍南京。隻要精誠團結，指揮得當，有望收複江南半壁江山，南明的抗清大業還是大有希望的。羅成，不要過於悲觀，總是風聲鶴淚、疑神疑鬼的。我對這次廈門、浙東之行滿懷信心。”
台風夾著狂風暴雨把天賜他們的船隊困在外伶仃島上二天二夜，第三天傍晚風息雨歇，海麵上風平浪靜。天賜命令船隊啟錨揚帆，連夜向廈門駛去。剛駛出海灣，羅成隱隱約約發現有幾艘艦艇鬼鬼祟祟地尾隨他們的船隊而來，緊張地說：“表哥，是不是清軍的水師發現了我們，趕緊躲避一下吧。”
天賜仔細觀察後，胸有成竹：“從他們船上懸掛的旗幟和標識看，不可能是清軍的水師。再說我們在澳門已經跟清軍的海關和海防官吏打點好了，他們不會懷疑我們的。我看很可能是出沒於南海和東海的海盜船。這夥海盜貪婪成性，兇殘暴虐，狹路相逢，躲是躲不過去了。命令船隊成雁字形編隊，作好戰鬥準備。”
海盜船迅速向天賜的船隊靠攏，耀武揚威地向天賜的船隊發出信號進行恐嚇，勒令天賜船隊停止前進，否則就要開炮轟擊了。天賜沉著應對，欲擒故縱，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別開炮！請問你們是哪路神仙？我們是規規矩矩的商船，有話好好商量。你們哪位是船老大，請上我們船上商洽，我們不會虧待你們的。” 天賜悄悄地對羅成和小分隊弟兄們說：“大家不要驚慌，這是緩兵之計，哀兵必勝。先麻痹敵首，讓他們以為我們害怕，放鬆戒備。擒賊先擒王，我與羅成和盜賊頭子周旋，小分隊弟兄們潛伏艙內，聽我號令，捉拿賊首。”
金磊對穀宗義說：“想不到天賜你還是一位天才的指戰員，在海上遇到海盜，不發一箭一彈就把他們製服了。”邢姬說：“對待海盜不可強攻，隻能智取，否則會吃大虧的。”穀宗義說：“這也是我常在江湖行走，為抗清複明大業出生入死，來迴奔波，因此造就了文武兼備的智能和隨機應變的膽識。”三人繼續時空倒流的遊戲。
金磊調侃道：“你神遊世界，環球旅行，比哥倫布稍許晚了一點，但也是一次震驚世人、舉世聞名的環球旅行嗬。”邢姬笑嗬嗬道：“天賜，你是在夢境中環遊世界，在夢幻中環球航海吧。”穀宗義訕笑說：“夢幻小說，真作假時假亦真，任憑後來人去品味評說吧。”
晚膳有素火腿、溜素鵝皮、醬汁核桃仁、素鴿蛋、雙味素蝦仁等。羅成說：“這些火腿、鵝皮、鴿蛋、蝦仁就像真的一樣，是什麽做的？”釋慧方丈說：“這火腿也就是豆腐皮卷緊成圓形火腿坯，加醬油、芝麻油烹製而成，色澤棕紅，香味濃鬱，柔中帶韌，味美爽口。這溜素鵝皮是把油麵筋，裏麵朝外翻轉，炸至酥脆呈棕黃色，形如鵝皮，再放入香菇、筍片即成香酥鬆脆的佳肴。這素鴿蛋是用胡蘿卜做蛋黃，豆漿糊做蛋白壓製而成，蝦仁是由山藥切成蝦形油炸而成的。”天賜讚美道：“這廚師真是別出心裁，獨具匠心嗬。看起來賞心悅目，胃口大開。”
晚膳後，釋慧方丈為天賜和羅成開講六經和百家之言。釋慧方丈說：“佛教與儒教、道教是理義相通，殊途同歸的。我除講授佛理外，也談論《老子》、《莊子》和《周易》。佛教勸民持戒行善，化成民俗，使風化淳撲。夫能行一善，則去一惡，一惡既去，則息一刑，一刑息於家，則萬刑息於國，天下太平者也。”
聽完釋慧方丈講經後，天賜和羅成到客房歇息。月明星稀，鬆濤嗚咽，海浪澎湃，如水的月光射入臥榻前，地上像下了一層霜。天賜睡不著，坐在榻上與羅成談論佛教與儒教、道教的關係。天賜說：“儒教的‘人倫綱常之說’與佛教的‘破惡行善之方’有著某種矛盾，而道教的‘興善煉丹之術’更適於華夏貴族。孔、老、釋同為聖人，都被捧上了神壇，但是佛教的釋迦是戎神，雖說外來的和尚好念經，但總沒有本土的孔子、老子兩位聖人吃香。”
羅成說：“佛教利用雜伎、女樂和神怪詭異的迷信傳聞來渲染神不滅論和因果報應之說，既麻醉了百姓，也糜爛了王公貴族的靈魂，寺院生活也越來越汙穢驚人。由於北朝和南朝佛教幾度泛濫成災，危及皇權政治，曾經出現過幾次大規模的滅佛事件。幸好佛教沒有成為中國的國教，所以中國沒有像歐洲和阿拉伯國家那樣發生宗教戰亂。中國儒家的倫理道德、綱常禮儀已經深深紮根於百姓風俗習慣之中，甚至達到封建迷信的程度，所以人們往往稱之為儒教，其實也就是一種精神枷鎖而已。”
天賜說：“我最欣賞範縝的《滅神論》：‘神即形也，形即神也，是以形存則神存，形謝則神滅也。’形和神是統一體的兩麵，神是形的產物，形存神存，形亡神滅，這樣的論證既犀利又嚴密。梁武帝屬意臣僚六十餘人著論反駁，範縝‘辯摧眾口，日服千人’，始終沒有在理論上退卻半步。但是範縝隻是用偶然論來駁斥因果論，沒有力量觸動‘形神因果論’的理論基石。我想也隻有到科學技術非常發達之時，才能建立更具殺傷力的《滅神論》。”他們談興正濃，直到三更過後，才朦朦朧朧地進入夢鄉。
天賜輾轉翻側，神思恍惚，仿佛看到飄渺的海上飛來一朵美麗的蓮花，上麵站立著一位仙姑，長得與他小時候見到的曾外祖母相像，天賜作揖笑問：“這位仙姑可就是我的太外婆蓮花修女？不知從哪裏飛來？我能乘你的蓮花飛舟遨遊太空嗎？”
那仙姑笑道：“我就是你的曾外祖母蓮花修女。今天你到我的墳上祭掃，又請高僧釋慧方丈為我做佛事，故特地從九天之上的蓮花宮下凡，來到蓮峰山看望你。來時匆忙，別無禮物相贈，路過喜馬拉雅山，采了一朵雪蓮花送給你。”他捧過雪蓮花，隻覺異香撲鼻，沁人肺腑，頓感身輕如燕，如飄如飛，就上了她的蓮花飛舟。
曾外祖母說：“今夜我要帶你環球旅行，這也是你未來幾年要走過的曆程。”說著，蓮花飛舟悄然起飛，升到蓮峰山岡上。天賜俯瞰海麵，驚訝的發現有一艘海盜船突然襲擊他們的蓮花飛舟，密集的子彈、炮彈嗖嗖的從他們身旁飛過。天賜大聲嗬斥：“哪裏來的海盜，膽敢侵犯大明帝國的海疆？”
隻見海盜船上有一個兇惡的黑胡子海盜船長蠻橫地說：“我們是荷蘭國王派到東印度的艦隊，你們中國的皇帝禁海閉關，我們隻能用大炮轟開你這東方帝國的國門了。”天賜說：“嘉靖年間，日本倭寇侵犯東南沿海，現在連歐洲的西班牙海盜也打上門來了。”曾外祖母說：“西歐各國悄然崛起，他們堅船利炮，想到東方來掠奪黃金和財寶，日後中國會受他們的侵略，喪權辱國吃大虧。”
隻見她張開巨大的鬥篷，抵擋住海盜的槍炮，海盜船見海戰失利，偷偷地溜跑了。曾外祖母說：“重外孫，不要為這些海盜的騷擾掃了我們的雅興。我們先沿萬裏海疆巡航，然後再環繞陸地疆界飛行一周。”瞬間，飛舟就來到寶島台灣上空，風光旖旎的日月潭、阿裏山就在腳下。曾外祖母說：“不久，你將在這片海峽兩岸馳騁征戰，然後遠航南洋，流亡海外。”
蓮花飛舟向北飛越東海、黃海海岸，來到渤海灣的山東和遼東半島。天賜說：“這片海域我熟悉，幾次由海上往返於京津和蘇州之間。羅成和他的父親就在遼東寧遠抵禦滿清八旗的圍攻。”曾外祖母說：“明朝守遼總兵養虎為患，崇禎自毀守遼長城，斷送了大明江山。”蓮花飛舟開始沿著陸地疆界周遊，瞬時就來到長白山和三江平原。
天賜說：“從隋朝的疆域地圖上看，這片白山黑水和窟說島都是大隋帝國的疆土，叫做室韋和靺鞨，到大明帝國叫奴兒幹都司，是海西女真部。”曾外祖母說：“這北疆的大片國土將給沙皇俄羅斯帝國搶占去，連同這神秘美麗的北海湖泊貝加爾湖也劃歸沙皇版圖。”他們向西掠過大隋帝國時的東突厥和西突厥來到鹹海，然後折向蔥嶺，經於闐進入吐蕃。大明帝國改稱吐蕃為烏思藏都司，後稱西藏拉薩城。曾外祖母神秘地說：“你有一次偶然的機會，進入西藏探險，與一位藏族姑娘有一段短暫的情緣。天機不可泄露，隻能深藏心底。”
他們向南途經雲南大理來到南洋各國。天賜說：“我想沿當年鄭和下西洋的路線巡視一次。”蓮花飛舟在鄭和到過的地方上空飛馳，曾外祖母邊飛邊介紹說：“這是占城、真臘、暹羅、滿喇加、蘇門答臘、爪哇、錫蘭。我們已進入印度和阿拉伯，來到鄭和航海的終點非洲東海岸。鄭和第七次出使的船隊有二萬七千多人，大船六十三艘，最大的船可容一千餘人。船上有航海圖、羅盤針，滿載金銀財寶、綢緞瓷器。”
天賜說：“聽說鄭和到過南美洲，我們也到那裏去看看。”曾外祖母說：“他那時可能是由東非向南，繞過南非的好望角，沿西海岸北上，到達西班牙，再向西穿越大西洋，到中美洲的加勒比海島國，再往南就到南美洲了；要是向東穿過直布羅陀海峽，就進入地中海。”天賜興奮地說：“兩條路線都走一遍。”曾祖母說：“我的重外孫，你可真富有冒險精神，將來你一定會沿著這條路線完成環球航行這一驕人的壯舉的。”
蓮花飛舟沿著這兩條線路分別在地中海沿岸各國和南美洲印第安國家巡航了一遍。蓮花飛舟在南美洲最南端的火地島上空盤旋，天賜問：“要是走海路怎麽才能迴到中國？”曾外祖母說：“有兩條路線可走，一條是沿原路返迴；另一條路線充滿艱險，就是從中美洲穿越浩瀚的太平洋，可以到達南洋的舊港，再迴到中國。”天賜說：“那我們就穿越浩瀚的太平洋，圓滿地完成一次環球航行。”
蓮花飛舟瞬間就飛越了太平洋，在南洋的舊港盤旋了一會，立即飛抵澳門的蓮峰岡。臨別時，曾外祖母語重心長地說：“天賜，你將在環球航海中遭受磨難，但是有驚無險，祝你一路平安。”轉瞬間，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天賜恍惚覺得自己在一葉孤舟上，飄泊在黑暗的大洋中。他拚命唿喊著，從床鋪上坐起，原來是南柯一夢。正是：“榻前明月光，疑是天降霜。海上升明月，夢遊在他鄉。”
羅成被天賜的唿喊驚醒，睡眼惺忪地問：“表哥，你怎麽啦？一驚一乍的，怪嚇人的。”天賜訕笑道：“做了一個美夢。”羅成來了精神：“是不是夢見與美女幽會了？”天賜調侃道：“你真是個好色之徒，整天想著與美女有什麽豔遇。告訴你，我做了一個絕妙的環球曆險的驚夢。”羅成問：“什麽環球曆險？什麽驚夢？說來聽聽。”天賜詭秘地說：“天機不可泄露。”羅成笑道：“表哥，你又賣弄關子，吊人胃口。”說著，羅成又迷迷糊糊睡著了。天賜卻沒有了睡意，他披上衣服，走到院子，這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天賜仰望星空，在海天相連的海平線上冉冉升起了金子般閃耀的又大又亮的金星，在金星上麵是木星，兩顆明亮的星星伴著皎潔的彎月，這雙星伴月的天象奇觀真是難得一見。遙望金星，又勾起了他與金星美女瑪麗娜那段令人難忘的初戀情愛。臨別時，她說已經懷上了我的孩子，是兒子還是女兒？我還能見到天外的兒女嗎？他沉浸在往事的迴憶中，感到莫名的悵惘和思念。
等到釋慧方丈主持做完悼念蓮花修女的佛事後，他們告別釋慧方丈時羅成順便問：“澳門還有什麽廟宇值得一遊？”釋慧方丈說：“澳門還有蓮峰廟和聖母雪地殿二座廟宇你們可以去遊覽。站在聖母雪地殿可以東望洋山大炮台。傳說大明朝熹宗皇帝即位第二年，也就是天啟二年，荷蘭海盜入侵澳門，密集的槍炮射擊洋山大炮台，此時廟裏的聖母張開巨大的鬥篷抵擋住荷蘭海盜的槍炮，擊退了荷蘭侵略者，聖母成了澳門的守護神。蓮峰廟是供奉觀音娘娘的廟宇，主殿是觀音天後大殿，其它還有武帝殿、仁壽殿、醫靈殿、神農殿、詛誦殿、金花娘娘殿和痘母殿。這幾座廟的香火也都很旺盛。”天賜說：“我們在澳門還要耽擱一段日子，有時間我們會去蓮峰廟和聖母雪地殿燒香還願，遊覽觀光的。”
他們離開媽祖閣，迴到葡人的旅館休息。晚餐吃的是西餐烤牛排、薯條和漢堡包，飯後他們與葡人老板卡洛斯聊天。卡洛斯說：“葡萄牙國王派來的那位澳門總督馬士加路就住在大炮台下邊的官邸裏，他負責葡人在澳門的自治管理和防務。他比前任卡洛告強多了，卡洛告任命後一直沒到任，他是個不負責任的膽小鬼。我們葡人在澳門進行商貿活動，每年向明朝政府繳納五百兩白銀的租金，我們在澳門建洋房居住。澳督沒來前，我們都靠葡人推選的議事會管理澳門葡人社區的事務。現在這片葡人社區已經十分繁榮昌盛，兩位公子可以在葡人社區觀光觀光。”
天賜問：“那座聖保祿教堂是什麽時候建造的？看上去非常特別，有點中西合璧的味道。”卡洛斯驕傲地介紹說：“這座聖保祿教堂是遠東最大的天主教堂，一六零二年奠基，到一六三七年建成，是一位意大利耶穌會神父設計的，有日本鬼斧神工的技術協助，抒合了歐洲文藝複興和東方建築技巧，可謂東西合璧，富麗堂皇。當你踏上寬大的六十八階台階走上聖保祿教堂時，就能感受到它的氣勢恢弘，卓而不群，地位顯赫。教堂正門前壁大三巴牌坊就耗費三萬兩銀子，它看上去像一座中式牌坊，底部有三扇大門，正門上方刻有拉丁文mat-er det即天主聖母，左右兩個側門上刻有耶穌記號ihs。從大炮台城堡俯瞰，可以看到整座瑰麗的教堂和後邊廣場的的全部景觀。聖保祿教堂從外觀細致地看上去，它的正麵前壁又不像中國的牌坊，它由許多西歐的精美浮雕組成，頂部高高聳立著一座金碧輝煌的十字架，上下分三層，每層壁龕裏都藏有銅像，是早年鑄炮廠鑄造的。令人疑惑不解的是，自從這座教堂落成後，多次遭受火災的劫難，也不知哪一天燒得隻剩這前壁的大三巴牌坊了。”
在卡洛斯的導遊下，他們參觀了聖保祿教堂。他們走上寬敞的六十八級台階，卡洛斯詳細介紹了大三巴牌坊精致浮雕的寓意。下邊一層是四位耶穌聖人的雕像。中間一層是童貞母像，四麵有牡丹花和菊花圍繞。牡丹花代表中國，菊花代表日本，左右都刻有“永恆之眾”。一艘葡式帆船，一個麵目猙獰的魔鬼。右側生命之樹，表示聖母征服魔鬼，一幅刺穿骷髏圖象，代表正義戰勝死亡。中間那層是耶穌聖嬰雕像，刻有釘死耶穌的工具。最上邊的鴿形銅像代表聖人，二旁的太陽、月亮和星辰象征聖母懷孕一刹那時的光芒。
羅成問：“聽說許多西方傳教士都曾在澳門的聖保祿教堂學習過天主教教義？”卡洛斯說：“這座聖保祿教堂也是遠東的第一所西方大學。像利瑪竇、湯若望等西方傳士都在這教堂裏學習過天主教教義。湯若望是與我同一條船從西班牙來到澳門的。那時明朝皇帝正禁止西方傳教士在中國內地傳教，所以他在澳門耽擱了三年。後來由徐光啟大臣推薦，湯若望到北京幫助鑄造紅夷大炮，炮打遼東的滿清八旗兵。後來又獲準在北京郊區建造教堂傳教。”
天賜說：“湯若望是我的老師，我們穀家在京郊香山的房地產有一半捐贈給他建造教堂。他教我天文、數學、曆算等西方科學技術，還教我鑄造大炮的技術。他是我的良師益友。”卡洛斯說：“湯若望是我的老朋友了。李自成攻克北京時，西方傳教士都逃出了北京城，唯獨他沒有逃跑。好多年沒有他的消息了，不知現在他怎麽樣了？”天賜欣喜地告訴卡洛斯：“他因為要保護他已經編著好的《崇禎曆法》刻版和大量的科學技術書籍、天文儀器，所以沒有離開北京。那時我們還幫助他窖藏那些刻版、書籍和儀器，因而沒有遭受損失。清軍占領北京後，多爾袞限令他搬出北京城，後來他說服了多爾袞，終於沒有搬遷，還讓他繼續編著西洋曆法。如今他已經成了大清國欽天監的監正，順治帝和皇太後都十分器重他。”
卡洛斯在胸前劃著十字：“上帝保佑！他是一位忠誠的天主教神父，為中國的天文和曆法而竭盡全力，用中國的俗話說，好人自有好報，願上帝賜予他平安、幸福。”
羅成問：“滿清八旗兵占領廣東，後來降將李成棟又在廣州反政，投降了南明永曆皇帝。這滿清和南明對你們澳門葡人怎麽樣？”卡洛斯說：“雙方在廣東進行拉鋸戰，澳門也受戰亂侵襲，但無論是滿清還是南明，他們都對耶穌親近。滿清的順治帝和皇太後掛上了金十字架，南明的永曆皇帝和皇太後，也掛上了金十字架，而且還認神父為教父，並取了教名，甚至要聯絡歐洲的教皇，請求他們派遣十字軍來幫助南明永曆皇帝打敗滿清八旗軍。澳門的葡人都取中立態度，葡人社區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害。兩位公子都是湯若望的老朋友，也是我卡洛斯的朋友，有什麽需要幫助的盡管開口。”
天賜說：“我們要從海路迴蘇州去，想請你買艘葡式帆船行嗎？”卡洛斯爽快地答應：“沒問題，我有個朋友就是做這方麵生意的，他有一條葡式三桅杆的帆船急於想脫手，上麵還有歐洲最新式的槍炮，價格可以便宜點。”天賜說：“那我們就等你的好消息啦。”
第二天，天賜和羅成在葡人社區觀光，先到曾外祖母的修道院去看了看。那間修道院依舊保存了原來的風貌，但是年久失修，顯得有些冷落蕭條。現任院長接待了他們，聽說是蓮花修女的重外孫，格外親切。她帶領他們看了蓮花修女原來住的房間和留下的遺物。天賜感慨地說：“想不到你們保存得那麽仔細，陳設、布置跟我原來看到的一模一樣。今天舊地重訪，仿佛又迴到了我童年的時光。”
院長說：“她活著的時候，對我們每個人都是那麽親切、慈祥，她永遠活在我們的心裏。臨終彌留之際，她還念念不忘她的重外孫天賜呢。”天賜說：“這一千兩銀子是我們捐贈給修道院的，希望院長用於修繕這間修道院，將這間修道院辦得更好，以告慰曾外祖母的在天之靈。”
他們在葡人的旅館遇見了與他們穀家商行有貿易往來的廣州洋行的老板聖約翰，他說：“你們穀家商行的船隊過幾天要來澳門，我正在這裏等待他們。這次運來的是蘇州絲綢、茶葉和景德鎮的瓷器。特別是青花瓷非常暢銷，可惜貨太少了。”天賜說：“穀家商行的業務，我都托付給大管家穀正大經營了。現在江西戰亂頻繁，景德鎮瓷窯都停產了。我們穀家在浙江、福建建了新窯，招募從江西逃難出來的燒製青花瓷的師傅，不久就可以大批量生產高檔的青花瓷器了。”聖約翰高興道：“到時我們洋行能否成為你們青花瓷的代理商？”天賜說：“那隻能等到產品出窯數量和銷售行情再決定了。”
天賜和羅成抽空到風順堂大教堂去走訪在北京認識的西班牙傳教士狄龍。狄龍熱情地給他們當導遊：“這座教堂建於崇禎十年，也就是公元一六三七年。這教堂有左右兩排石梯級直達大門，外觀看起來氣派十足。左右兩邊有兩座大鍾樓，左邊的鍾樓有一座大時鍾，可以準確的報時；右邊鍾樓裏有一口大銅鍾，做彌撒時，搖動大銅鍾，鍾聲轟鳴。屋頂是中國式的金字瓦，色內充滿東方色彩，古雅逸趣，寬敞宏偉。古色吊燈，堂皇錦秀，雄偉壯麗。巨大的梁柱，豪邁大氣。大殿上供奉聖老楞佐神像，你看他身穿絢麗衣袍，一手拿著聖經，一手柱著法杖，莊嚴肅穆。航海的葡人把他視為庇護平安的風信之神，所以這座教堂又稱為風順堂大教堂。風順堂大教堂和聖保祿教堂是澳門兩間最大的教堂，還有一些小教堂，大都供奉澳門的守護神聖若翰洗者的聖像和畫幅。”
天賜說：“狄龍神父，自從李自成攻克北京後，我就沒有見到你。聽湯若望老師說，你已經迴到澳門風順堂大教堂了。何時再重返北京？”狄龍說：“如今中國大陸內戰還沒有結束，滿清和南明還在打仗，天下仍不太平。現在荷蘭人占據台灣，我想到那裏建造一間天主教堂。我想，在荷蘭人統治下的台灣，傳教布道要順利得多。”羅成說：“我和表哥這次想乘海船到廈門去，你可以先跟我們的船到廈門，然後再搭船到台灣去。”狄龍說：“謝謝。澳門經常有荷蘭的商船進出，我準備搭荷蘭的商船去台灣，不麻煩你們了。”天賜和羅成在教堂逗留了半天，告辭時天賜說：“世事難料，如果大陸抗清失敗，說不定我們有可能到台灣去找你。咱們後會有期。”
過了幾天，卡洛斯與葡人談妥了購買葡式三桅杆帆船的生意，還購買了一批歐洲最新式的槍炮。作為中介人，卡洛斯得到了一筆豐厚的傭金。不久，穀家商行的貿易船隊也如期到達澳門港，大管家穀正大喜出望外：“想不到能在澳門遇見穀少爺和羅少爺，現在滿清實行海禁，出海做外貿生意越來越艱險了。幸好我們賄賂了海關的官吏，到澳門的商船還允許通航出海。”天賜說：“看來形勢對我們越來越不利，我們要防患於未然，在澳門設置外貿商行和儲備倉庫，將在蘇州的業務和貨物逐漸轉移到澳門來。正大叔，你對澳門和這條航路較熟悉，這件事就交給你去經辦了。”
大管家穀正大說：“少爺，你盡管放心，我一定把這件事辦好。我在澳門已經看好了一處房地產，就在南麵海灣僻靜的一條街道，原來想做貨物中轉倉庫的，現在可以擴建成儲備倉庫，再在葡人社區買幢小洋樓做商行的辦公樓，這外貿商行就可以開帳了。另外還要招聘一些通譯和熟悉與外洋船做生意的買辦，負責供應外洋船的新鮮食物，搭建臨時倉庫，修船補帆，與外洋船首席大班簽訂購買合同。香山縣在澳門的前山寨設立縣丞衙門，管理澳門口岸的中外貿易。前山寨設有海關的澳門關口，負責關防和海關的事務，有防禦總領、海關監督和海關胥役，專門管理外洋船的外貿事務。我已經與他們打過交道，比較熟悉了，要設立商行，估計問題不大。”
天賜說：“你想得很周到，歐洲外洋大船帶來的貨物不多，主要是呢絨、玻璃製品，還有壓艙鐵，他們要把這些東西卸下。在中國購買的貨物至少有幾百噸，有生鋅、瓷器、絲綢、茶葉等，這些貨物不可能一次采購到貨，而且重的如生鋅、瓷器要放在艙底，輕的如絲綢、茶葉要放在上邊。所以他們必須在岸邊建造臨時倉庫，倉庫內要有守衛的住房和守衛隊長的辦公室兼臥室，生病的船員要上岸隔離醫治。在澳門辦個商行，利潤頗豐，很有前景。”穀正大說：“買辦大都是福建人，必須有一個通譯，領有海關監督衙門的執照，並到海關監督衙門書辦那裏具結擔保手續，才能開張。這樣少不了要給海關監督衙門的官員、書辦及其家人給點紅包，上下打點周到了，辦事就方便。”
羅成說：“我看外洋大船的水手也上岸遊玩，與當地人打成一片。他們最喜歡的莫過於買中國酒。他們從國內帶來的酒有限，要限製著喝。上岸後就可以開懷暢飲，整天喝得醉醺醺的，相互吵架，不分白天黑夜，放槍取樂，鬧得烏煙瘴氣的。帶領的大班們都忙於做生意，也沒有時間管束他們。他們吃的食品很豐盛，雞鴨牛羊豬等肉食，魚蝦、螃蟹、鰻魚等海鮮，黃瓜、羅卜、白菜、菠蘿、香蕉、西瓜等新鮮蔬菜水果，還有野雞、鵝、鴿、鵪鶉、兔子甚至燕窩。我還看到有牛奶、黃油、奶酪和長麵包等西洋食品出售。這些水手吃得比他們在國內還要好，真是到了人間天堂。我看這些食品比當地市場價格高出很多，做買辦這行都是壟斷性的，利潤相當可觀。”
天賜對管家說：“你辦事很有遠見，我很放心，澳門商行就全權交給你經營了。”穀正大又說：“我想除了在澳門建立買辦商行和儲備倉庫外，我們穀家還應當在廣州設立商行，與西班牙、英國、法國、荷蘭、奧地利的東印度公司的外洋大船和一些注冊在印度的歐洲貿易船做生意。”天賜說：“這正是我下一步要考慮的計劃，你可以先去廣州考察一下，給我寫個報告。我已經買了一艘葡式三桅帆船，過幾天隨同你們貿易船隊一同啟航，我和羅成要到廈門和舟山去會見鄭成功和張煌言、張名振，要在那裏耽擱些日子。”
羅成說：“我看那艘葡式三桅帆船，雖然不太大，但是能抗風浪，續航能力強，裝備也很先進。我們迴家後，可以叫船廠仿造改建幾艘，將來可以作遠洋艦隊的主艦用。”天賜說：“羅成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我已經給蘇州穀家船廠下了建造遠洋艦隊的生產計劃。計劃建造十幾艘艦艇，主艦和貨輪要稍大些，其它攻擊艦、護衛艦速度要快，機動靈活，補給艦、醫療艦等輔助艦也要配備齊全。準備隨時支援鄭成功的抗清艦隊，也為以後遠航南洋、印度、非洲、西歐，甚至環球航行作好充分準備。抗清複明的形勢不容樂觀，我們都應該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羅成他們在澳門忙碌了幾天，將辦商行的事情初步敲定後，就駕駛葡式三桅帆船隨同貿易船隊駛往廈門。
天賜他們的船隊從澳門的前山寨碼頭啟錨，揚帆航行在珠江口伶仃洋上。天賜駕駛新購買的葡式三桅帆船，其它船隻編隊護航，途經冰仔島、路環島，往東轉過桂山島、大蛛洲，向三門列島方向駛去。這時，富有航海經驗的天賜看到東方海天相連的海平線上，隱隱約約升起一抹怪異的霞光，看上去風雲變幻莫測，波濤洶湧潛伏。他敏銳地感覺到，可能是預兆一場可怕的台風即將來臨。其它船上的老大們也警覺到雲譎波詭，風雲突變，馬上會有台風暴雨降臨。天賜果斷地命令船隊到前麵的外伶仃島避風。他們剛將船隊停泊到外伶仃島海灣，一場台風暴雨就襲擊了伶仃洋諸島。他們慶幸躲過了一場劫難。
天賜和羅成在風雨交加、上下顛簸的船艙裏感到煩悶無聊，他們在船艙內一邊喝酒解憂，一邊談論時事。羅成感歎說：“我們被困在這伶仃洋的伶仃島上，不由地想起南宋末年民族英雄文天祥那首《過零丁洋》著名詩篇來。”
天賜說：“文天祥戰敗被俘後，已經投降元軍當上元帥的漢奸張弘範一再逼迫他招降堅持抗元的愛國將領張世傑。文天祥就寫了這首《過零丁洋》詩給張世傑，表示他誓死抗元的堅定態度，鼓勵張世傑堅持抗元到底。”天賜和羅成慷慨激昂地吟詠起這首千古名詩來：
辛苦遭逢起一經， 幹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 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 零丁洋裏說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天賜和羅成談論起文天祥的身世：“他出身書香門第，但是世代都沒做過官。在嚴父、良師的督導下，他熟讀經史，博覽群書，二十歲時以一篇見解獨特、分析精辟、措辭尖銳、氣勢磅礴的《禦試策》傾倒了主考官王應麟。因為這辛苦的‘一經’，幸運地高中狀元，從此以身許國，官至右丞相兼樞密使，封信國公，為國家民族幹出了一番轟轟烈烈的抗元事業。南宋端宗德佑二年元軍圍攻臨安，文天祥被派往鎮江元營中去議和。談判時他不肯屈服，被元軍扣留。二月二十九日夜從元營中逃脫，直至五月二十六日趕到福州見到端宗，任樞密使，都督諸路軍馬。他在南劍州設都督府，招募各地抗元義軍，雖然將寡兵弱，但也堅持四年浴血奮戰。他親率督府軍進攻江西，一舉光複了會昌、雩都、興國，各地抗元義軍紛紛響應，抗元大軍席卷贛南，為抗元衛國的民族救亡事業寫下了可歌可泣的壯麗篇章。不料在贛江十八灘中的惶恐灘頭遭受慘敗，妻兒被俘，軍隊潰散，心急如焚，惶恐不安。如今過伶仃洋，已是全軍覆沒，身為俘虜，伶仃孤單。他哀歎祖國山河破碎，如同隨風飄浮的柳絮，逃脫不了亡國的噩運，自已身陷囹圄，如同暴雨中的浮萍隨波沉浮。‘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裏歎零丁。’這諧音對仗的詩句表達了詩人對國破家亡的滿腔悲憤和身世浮沉的無窮遺恨。‘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如今這詩句已經成為正氣浩然，光照千秋的絕唱，鼓舞千百萬抗清誌士，為光複大明江山而浴血奮戰。”
酒酣半醉的羅成鬱悶地說：“曆史的悲劇往往會重演，我們現在為了抗清複明的事業，竟然也像當年文天祥一樣飄泊在伶仃洋上。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會不會在這伶仃洋上遭遇清軍的伏擊，如同當年文天祥一樣全軍覆沒，成為囚俘。”
天賜滿懷信心地勸勉羅成：“曆史的悲劇是往往會周而複始地重演，但是要看你能否掌握自已的命運。現在南明抗清鬥爭的形勢與當年文天祥的抗元鬥爭的形勢十分相似，但是隻要我們把握時勢的變化，適時調整戰鬥的策略，雖然我們無法改變大局，但個人的進退安危還是能自己掌握的。清軍沒有強大的水師，我們可以在海上發揮我們的優勢。這次我想勸說鄭成功與張煌言聯合起來，訓練強大的水師，揮師北伐，從長江進軍南京。隻要精誠團結，指揮得當，有望收複江南半壁江山，南明的抗清大業還是大有希望的。羅成，不要過於悲觀，總是風聲鶴淚、疑神疑鬼的。我對這次廈門、浙東之行滿懷信心。”
台風夾著狂風暴雨把天賜他們的船隊困在外伶仃島上二天二夜，第三天傍晚風息雨歇，海麵上風平浪靜。天賜命令船隊啟錨揚帆，連夜向廈門駛去。剛駛出海灣，羅成隱隱約約發現有幾艘艦艇鬼鬼祟祟地尾隨他們的船隊而來，緊張地說：“表哥，是不是清軍的水師發現了我們，趕緊躲避一下吧。”
天賜仔細觀察後，胸有成竹：“從他們船上懸掛的旗幟和標識看，不可能是清軍的水師。再說我們在澳門已經跟清軍的海關和海防官吏打點好了，他們不會懷疑我們的。我看很可能是出沒於南海和東海的海盜船。這夥海盜貪婪成性，兇殘暴虐，狹路相逢，躲是躲不過去了。命令船隊成雁字形編隊，作好戰鬥準備。”
海盜船迅速向天賜的船隊靠攏，耀武揚威地向天賜的船隊發出信號進行恐嚇，勒令天賜船隊停止前進，否則就要開炮轟擊了。天賜沉著應對，欲擒故縱，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別開炮！請問你們是哪路神仙？我們是規規矩矩的商船，有話好好商量。你們哪位是船老大，請上我們船上商洽，我們不會虧待你們的。” 天賜悄悄地對羅成和小分隊弟兄們說：“大家不要驚慌，這是緩兵之計，哀兵必勝。先麻痹敵首，讓他們以為我們害怕，放鬆戒備。擒賊先擒王，我與羅成和盜賊頭子周旋，小分隊弟兄們潛伏艙內，聽我號令，捉拿賊首。”
金磊對穀宗義說：“想不到天賜你還是一位天才的指戰員，在海上遇到海盜，不發一箭一彈就把他們製服了。”邢姬說：“對待海盜不可強攻，隻能智取，否則會吃大虧的。”穀宗義說：“這也是我常在江湖行走，為抗清複明大業出生入死，來迴奔波，因此造就了文武兼備的智能和隨機應變的膽識。”三人繼續時空倒流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