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烽火連天


    金磊說:“福王、唐王政府相繼滅亡後,原來福王政府的廣西巡撫瞿式耜立即擁立桂王朱由榔稱永曆帝於肇慶,一時永曆帝號令所及,遍布兩廣、湘贛和雲貴,大有中興之勢。”邢姬說:“瞿式耜的軍隊與李自成義軍殘部和駐防湖南的將領何騰蛟聯合作戰,大敗清軍。各地抗清勢力相繼歸順,南明小朝廷再次出現抗清高潮。”穀宗義歎息道:“可惜永曆帝朱由榔懦弱寡斷,昏庸腐朽,聞警即逃。這位永曆皇帝仍然是重蹈明朝曆代皇帝的覆轍,重用宦官,聽信讒言,迫害抗清將領,在清軍進攻之下屢屢失敗。”


    張勇講到卞文雄率領弟兄們與清軍稽查的軍艦硬拚時,天賜插話說:“你們不應當戀戰,硬拚是不行的,要智取,盡量保存自己。”張勇說:“少爺說得對,後來卞文雄吸取了這次的教訓,盡量避免與清軍正麵衝突,設法與清軍巧妙周旋。我們白天停泊在隱蔽的蘆葦蕩裏,晚上悄悄行駛。這樣一路順風到達長沙。卞文雄在長沙買了一處宅院居住,並作為秘密聯絡站,我們很快聯係上了何騰蛟的義師。何騰蛟、瞿式耜與郝搖旗、李過的軍隊連續大敗清軍於嶽州、全州,收複了衡陽。瞿式耜和何騰蛟要我們收集長沙清軍的城防圖,並作他們攻城的內應。卞文雄和鶯鶯到陝西與陳圓圓、吳三桂聯絡上了,有吳三桂的信函,與長沙清軍頭目孔有德搭上了關係,幾次深入各個軍營,摸清了清軍駐防的兵力部署,並畫了詳細的城防圖交給何騰蛟的交通員。何騰蛟他們的軍隊經過三天三夜的激戰,終於收複了長沙。”


    天賜高興道:“我們從北京也得到情報,在廣東、四川等地的農民軍也起來響應,已經投降了滿清的明朝將領,如江西的金聲桓和廣東的李成棟等人又背叛了滿清。在滿清的後方,榆園軍、呂梁山和關中的農民起義軍,陝甘丁國棟領導的迴民起義軍,都發動了廣泛的攻勢。現在是南北唿應,相互聲援,南明的抗清戰鬥再次達到高潮。滿清貴族厝火積薪,他們把民族仇恨的火種埋在了柴草堆底下,自以為燒不起來,在柴草堆上麵睡大覺。如今柴草堆下麵的火種逐漸燃燒起來了,必將成為燎原之勢,湘桂的抗清複明戰場已經烽火連天。卞文雄在長沙幹得真棒,我們應該加緊做好東南沿海的抗清鬥爭。”


    光陰如箭,天賜往來於南京和蘇州之間,他除經營金陵和蘇杭的生意外,還和玉佩在秦淮河畫舫上,先後接待了淮安的王略,徐州的萬壽祺,吳縣的陳忱,吳江的潘檉章、王錫闡等抗清義士,從事秘密抗清活動。天賜還派遣義勇軍艦隊與在浙東沿海堅持抗清的張名振聯係,協助他們偵察駐守長江口清軍的兵力部署,繪製長江沿岸崇明、南通、鎮江、南京等地清軍的江防圖,為舉行戰略大反攻,圍攻南京作準備。天賜既要打理生意,又要從事秘密抗清活動,事情非常繁忙。幸好有玉佩的悉心照顧,仍然精力充沛,身體健壯。玉佩心疼地說:“少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看你太勞累了。還是叫羅成少爺來南京幫忙吧。”天賜說:“羅成給我來信,說他送妹妹羅凰迴通州老家了。他妹夫陽痿少精,後來服了我家祖傳秘方,他妹妹居然懷孕了。”


    一天傍晚,有一個頭戴紅頂花翎,腦後拖著根豚尾的清軍校尉,來到古香苑,聲稱:“有人到衙門告你家相公私通南明匪徒,從事地下反清活動,現在要將他緝拿歸案。”說著就要進屋搜捕。玉佩拚命攔阻,嚴正駁斥:“這是有人誣陷我家相公,你們憑什麽抓人!”


    天賜聽到吵鬧聲,從樓上下來,一眼就認出了來人就是羅成,哈哈大笑道:“羅成,你的把戲隻能耍弄別人,卻瞞不過我的火眼金睛。”說著上前一把將他的假辮子抓下,扔到了地上。玉佩這才認出是羅成,笑得彎下了腰:“羅公子這身打扮真的把我給蒙騙了,要不是少爺及時下樓揭穿,我真要跟你拚了。”羅成嬉笑道:“嫂子,我的演技怎麽樣?能以假亂真嗎?”玉佩高興道:“太像了,我還當是真的呢!我給你們準備接風洗塵的晚宴,叫玉蘭妹子一起來。”


    晚宴十分豐盛,有醉蝦、醉蟹、脆鱔、生熗海蜊、滑塊魚、蟹黃肉絲、汆跑塘裏、熏燒蹄膀、紅扒羊方、南乳雁脯、香酥野雞、鴿淋粉鬆等十幾道菜肴。他們一邊飲酒作詩,一邊談論時局。天賜說:“現在桂王政府的軍隊,從柳州出擊桂林,在嶽州、全州大敗清軍,並收複了衡陽和長沙,大有中興之勢。我打算加緊做浙江沿海張名振和張煌言的工作,讓他們與廈門的鄭成功聯合起來,舉行大反攻,目標就是收複南京。我已經派人偵察了長江口清軍的兵力部署,還畫了長江沿岸幾個城市的江防圖。”


    羅成說:“我早就打算去浙江沿海聯絡魯王義師,我在嘉興還有生意要做。我可以幫你在南京募捐一些義款,支援張名振的抗清義師。等我南京的事情忙完了,就去浙江。”玉佩說:“你難得到南京來,就多陪玉蘭妹妹住一陣,她一個人很孤單的。“玉蘭說:“我已經習慣了。綢緞莊生意現在越做越興隆,賺了不少錢,我都忙不過來。女人不應當依賴男人,要學會獨立自主。羅成能來南京看我,住一陣,我就心滿意足了,我決不拖他的後腿。”


    天賜讚賞道:“玉蘭和玉佩都是賢慧又寬容的女性,自立自強,真是難能可貴。”天賜取出古箏,彈了一曲《後庭花》,玉佩和玉蘭輕歌曼舞,歡笑陪酒,接風洗塵家宴熱鬧又歡樂。一直到鼓敲二更,才各自迴房歇息。


    羅成興致勃勃,興趣大發,剛進房間就摟著玉蘭親吻起來:“我的心肝,我的寶貝,你想不想我呀?今夜我得好好侍候你,讓你嚐嚐一個陽剛男人的滋味。”說著,寬衣解帶,交頸疊股的就纏綿綣繾起來。玉蘭很長時間沒碰男人,今宵鳳凰穿花,如饑如渴,歡暢承歡。一場歡暢的激情過後,羅成嬉笑道:“我服侍女人的功夫怎麽樣?應該心滿意足了吧。”玉蘭甜蜜地依偎在他肌肉健美的胸肩上,愜意地說:“真夠刺激的,嚐到了你的真功夫。上次我到大姐大柳如是家玩,見到她與錢牧齋生的女兒,長得與她很相像,非常漂亮,夫婦倆視若掌上明珠,真讓人羨慕。我很想同你生個女兒,可惜我的肚子不爭氣。”羅成喜笑顏開:“我妹夫服了祖傳秘方,居然陽根堅挺,恣情不休,讓我妹妹懷孕了。我比他強多了,隻要在南京住上幾月,晚上你好好侍候我,保你就能懷上一個大胖小子。明天我們上錢府去拜訪柳儒士,看看能不能籌集到一些義款。”說著,龍騰虎躍又鏖戰起來。


    第二天,玉蘭和羅成備了份薄禮去錢府拜訪柳如是,隻見她仍是一身儒士裝扮,藍緞子儒士長衫,藏青色儒士方帽,束著儒士的頭發,明眸潔齒,挺鼻秀唇,透露出男子的陽剛之氣。但是仔細端詳,她那嬌小的身材,白嫩的皮膚,看上去秀氣有餘剛健不足,仍然像個清秀柔弱的女子。玉蘭開玩笑說:“現在大街上的儒生都是腦後拖著豚尾,長袍馬褂,一副滿人裝束。你這樣的裝扮,人家會說你是大明朝的遺民的。”


    柳如是爽朗地說:“我生是大明的儒士,死也是大明的鬼雄。誰願做亡國奴,誰甘為滿清順民,那就隨他去吧。牧齋當初不聽我的勸告,投降了滿清,後來又堅持要上北京,去做什麽禮部侍郎兼翰林院學士,結果是引禍上身。有人誣陷牧齋賄賂上司,被廷杖免職,後來又惹上了官司,鋃鐺入獄。我拖著有病的身子上北京營救,滿清官場腐敗,我用金錢賄賂了相關的權臣,牧齋才得以平反出獄,官複原職,我勸他告假迴家養病。他身體不適,不願見客,請玉蘭妹子和羅公子見諒。”


    羅成讚賞道:“柳儒士大氣豪爽,快人快語,談吐不凡,真乃女中豪傑,令人敬佩。”玉蘭說:“羅成最近想去嘉興,在那裏設一處秘密聯絡站,聯絡在浙東沿海堅持抗清的張名振和張煌言。還想去福建廈門,聯絡那裏堅持抗清的鄭成功。”柳如是說:“我早就想聯絡福建的鄭成功和浙江的張名振和張煌言了。羅公子這次去那裏,代我表達對他們的敬意,我想資助和慰勞這些抗清義士。牧齋的思想已有明顯的轉變,他與門生、永曆帝朱由榔的大學士瞿式耜有聯係,還與抗清將領鄭成功等都有廣泛的接觸,暗中支持他們的抗清複的鬥爭,為南明的抗清勝利而歡欣鼓舞,為他們的失敗而焦慮憂愁。我一直規勸他,一定要保持晚節。”


    羅成說:“錢先生的苦衷和心願,我能理解。他聲望頗高,門生眾多,仍是江南詩壇的盟主。現在我正協助我表哥,去浙閩做這項工作,想說服鄭成功和張名振、張煌言聯合起來,發起大反攻,北上圍攻南京的清軍。”柳如是說:“穀公子真是一位江湖豪傑。我們英雄所見略同,與穀公子的想法不謀而合。上次我聽玉蘭說,穀公子已經派他的手下強將卞文雄去了長沙,與何騰蛟、瞿式耜、魏耕的義師並肩作戰。我也應該盡我的綿薄之力資助、慰勞他們的。”玉蘭說:“我們不僅要自己損款,也可以在同情抗清義士的姐妹和開明士紳中募捐。”他們在一起熱烈討論抗清形勢,商議如何為抗清義師募捐軍費。柳如是留他們吃了頓午飯,又聊了一會才告辭迴家。從此,他們在一起忙忙碌碌的開展秘密募捐活動。他們在同情抗清的秦淮姐妹和商賈紳士中募集到了不少義款,準備捐贈給何騰蛟和張名振等抗清義士。


    天賜在秦淮河畫舫上會見了顧炎武,他是到徐州聯絡那裏的抗清義士,特地來南京拜訪天賜的。剛見麵時,天賜幾乎認不出顧炎武了,他已去了鬢發,改容成商賈模樣。天賜說:“聽歸莊講,葉方桓為了吞並你的家產,幾次企圖加害於你。”顧炎武歎息道:“葉方桓是昆山有名的豪紳惡霸,他與我堂叔內外勾結蓄意吞並我們顧家的祖傳家產。為了避禍,我已離家出走五年了,奔走於吳中和會稽之間,關注浙閩沿海的抗清鬥爭。原來我打算去福州就職兵部方司主事,將要啟程時,路振飛捎信來,要我聯絡徐州的抗清豪傑。後來,戰局失利,鄭芝龍降清,福王殉國,我就沒有去福州。”


    天賜說:“鄭芝龍兒子鄭成功現在廈門堅持抗清,幾次圍攻福州,攻克了台州。我想派人去福州說服鄭成功與張名振、張煌言聯合,北上進攻南京。”顧炎武說:“我也有此意,到時我們一起參加大反攻。”兩人誌同道合,心心相印,天賜將炎武的詩歌《精衛》譜寫成古箏曲,天賜彈奏,炎武吟詠:


    萬事有不平,爾何空自苦,


    長將一寸身,銜木到終古。


    我願平東海,身沉心不改,


    大海無平期,我心無絕時。


    悠揚鏗鏘的旋律,高亢激昂的誦唱,令人精神振奮,鬥誌昂揚。


    張勇作為長沙秘密聯絡站的交通員經常往來於長沙和南京之間,傳遞兩地間的情報。天賜對張勇說:“桂王應當乘勝追擊,利用當前這種有利形勢,組織各支義軍舉行大反攻。我給卞文雄草擬了《乘勝追擊,大舉反攻》的策論書,讓卞文雄上書桂王。策論書中建議桂王政府乘著清軍遭受重創,士氣低落,援軍尚未到達的有利時機,一鼓作氣,將湘鄂清軍殘餘消滅幹淨;然後組織各路義軍,揮師北伐,收複中原。”


    張勇說:“我一定遵照少爺的指示,將這份策論轉交給卞文雄。不過桂王政府黨派對立,爭權奪利,都想控製桂王。我們在那裏勢單力薄,說話不一定能起作用。”天賜歎息道:“從你得到的情報分析,桂王已經無法掌控朝廷的權力,隻得由著他們爭權奪利。我擔心桂王政府遲早會重蹈魯王和福王的覆轍。你轉告卞文雄不要卷入他們的黨派對立中去,保存自已的實力,仍然堅守秘密聯絡站,不要暴露身份,並作好長期鬥爭的準備。”


    天賜送走張勇的船隊後,突然接到北京聯絡站的情報,多爾袞在塞北喀喇城狩獵時,從馬上墜落,不治身亡。老爺和老夫人也帶信來,他們要想迴蘇州了。於是,天賜匆忙趕往北京,也想看看多爾袞死後,福臨能否能順利親政。他帶了一支小分隊的弟兄,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很快就來到北京。當他們來到東華門時,看到城門緊閉,城樓上全副武裝的兵士戒備森嚴,如臨大敵。天賜正考慮如何進城時,從樓上傳來喊叫聲:“來人是穀少爺吧,請你稍等,我去開城門。”天賜看見喊話的將領就是姐夫李建斌,他喜出望外,不費周折就進了城。建斌悄悄地告訴天賜:“多爾袞臨死前,與他哥哥英親王阿齊格密談,也不知其中有什麽玄機或陰謀。英親王不立即派人報喪,反而派精兵三百騎趕往北京。大學士寧完我自知事關福臨親政大事,就搶先一步,日夜兼程,向皇太後和皇上報警。皇太後傳諭關閉九門,隻等阿齊格三百精兵一到,便立即一網打盡。”


    天賜一看建斌的裝束便問:“姐夫你什麽時候升任九門副提督了?”建斌說:“是姑媽在皇上麵前推薦我的,小皇帝見我武功高強,就將我提升為九門副提督了。這差使比做宮廷侍衛強多了,手中有兵權了。”


    老爺、老夫人見天賜這麽快就趕到了北京,非常高興:“想不到你這麽神速,就像八百裏快馬那樣飛馳而來,真是神乎其神。”天賜笑道:“我聽說多爾袞死了,怕京城會有什麽大的變故,就風風火火地飛奔來京了。到東華門一看,故然城門緊閉,如臨大敵。幸好遇到姐夫在城樓上巡視,這才順利地進了城。”天嬌的女兒李雲瑤兩周歲了,活潑可愛,跟在天賜後邊叫舅舅,天賜取出從蘇州帶來的禮物和玩具,她隻拿了蘇州寒山寺買的一套十二生肖的蘇繡玩具,歡樂的說:“這小兔子多可愛。”便到樓台上自己玩耍去了。


    晚上,建斌迴到家中,天嬌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接風洗塵家宴:“天賜這一路辛苦了,得好好犒勞一下。來,為爸爸媽媽健康長壽,為天賜舅舅的神奇來京,幹杯!”建斌喜悅地說:“英王阿濟格派來的三百精銳騎兵,剛入北京城門就被我們埋伏在那裏的一千多禦林軍全部誅殺了。”老夫人問:“多爾袞不到四十歲,正當壯年,怎麽好好的就早早命歸黃泉了?”


    建斌譏諷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是時候沒到,時候一到,全都要報。多爾袞壞事幹絕,如今終得報應,人人拍手稱快。世上的事就是這樣,樂乃悲之所係,樂極必生悲。多爾袞娶了大玉兒,又將豪格的遺孀霸占了,他已經是六妻四妾,但是仍不滿足,他要的是皇帝的三宮六院,美女三千。他聽說朝鮮的公主既漂亮又溫柔,便派使節到朝鮮,朝鮮國王不敢怠慢,立即在王室中選了一位淑媛封為順義公主送來。多爾袞怕大玉兒吃醋,加以阻撓,就讓順義公主住在塞外的喀喇城堡新建的行宮裏,他以狩獵為名,帶著王公大臣離開了北京。他們日夜兼程來到喀喇城,也不等到擇吉日良辰,當夜就與年方十三歲的順義公主同房了。洞房花燭夜,多爾袞嫌順義公主不如他想象中的漂亮,他責令朝鮮使臣送更美貌的來供他享用。多爾袞日夜淫樂,掏空了身子,塞外風寒,不到四十歲竟然小中風了,患上了風疾,原本氣壯如牛漸漸變得力不人心了。在一次狩獵中被一隻有扁長嘴巴、尖硬鬃毛的大野豬撞下了馬,摔傷了膝蓋,風疾又發了。為了安撫王公大臣忐忑不安的心,多爾袞強忍疼痛,帶著他們繼續打獵。眾士卒從密林中趕出一隻斑額猛虎讓多爾袞先射。麵色蒼白的多爾袞勉強射了三箭,終因難以支撐,隻得匆忙迴到行宮。多爾袞的病一天天惡化,他自知不久人世,便叫來他的親哥阿濟格策劃什麽篡位陰謀。”


    老爺擔憂道:“這次雖然消滅了阿濟格的三百騎兵,對多爾袞的餘黨是一次很大的打擊,會不會因此而打草驚蛇?多爾袞黨羽人多勢眾,他們掌握兩白旗、正藍旗三旗的兵力,連兩黃旗的重臣早已叛變投靠了多爾袞。凡一有個風吹草動,他們會不會伺機叛亂?”


    天賜分析道:“威脅福臨親政的因素很多,形勢不容樂觀。努爾哈赤的八旗製是軍政合一的社會組織,再加上蒙、漢八旗,各旗旗主各自掌握著軍隊、人口、土地、財產,都是一個個實力雄厚的諸侯王。入關後,各省綠營兵力達數十萬人,各營的提督、總兵、副將,各省的總督、巡撫、布政使、按察使,中央各部院尚書、侍郎都是各旗旗員,也是各旗旗主的奴才。現在各旗旗主口是心非,小皇帝很難駕馭。如果不削弱各旗旗主的權力,增強皇帝的中央集權,就會出現多爾袞第二、第三。縱觀全國的局勢,上億漢族同胞的反清鬥爭風起雲湧,此起彼伏,雲、貴、川、湘、桂、粵、閩幾省基本上為反清武裝所割據,明朝諸臣擁立桂王朱由榔為永曆帝,各地反清勢力相繼歸順,其它已經淪陷的各省民眾堅決反對滿清貴族圈地、投充、剃發和易服等民族壓迫和民族歧視政策,艱苦卓絕的堅持抗清複明鬥爭。多爾袞派遺了十幾員大將分赴各地圍剿,至今沒能湊效。”


    天嬌卻有不同看法:“皇太後大玉兒是個手段高明,絕頂聰明的女人,她利用美色誘降了洪承疇,在她身邊有像範文程、洪承疇這樣的大漢奸為她出謀劃策,還有索尼、鼇拜這樣智勇雙全、忠貞不二的重臣曉將為她賣命,加上像鄭親王濟爾哈朗這些受多爾袞排擠的王公大臣可以利用,隻要給他們嘉獎升授,委以重任,小皇帝馬上可以掌管軍政大權。俗話說,樹倒猢猻散,多爾袞一死,原本效忠他的人立即就作鳥獸散了,已不足以成為心腹大患。而南明幾個小朝廷,內部黨派對立,爭權奪利,相繼覆滅。僅存的桂王小朝廷已是分崩離析,苟延殘喘了。”


    老爺說:“天賜和天嬌你們兩人說得都有道理,一個朝廷的成敗興衰是由多種因素決定的,這就是所謂的天時、地理、人和。現在北方滿清的順治皇帝和南方大明的永曆皇帝正在角逐、較量,永曆帝暫時處於劣勢,但是多爾袞剛死,順治帝親政,有許多變數難以預見,我們隻能韜光養晦,拭目以待,靜觀其變了。”


    天嬌說:“爸爸媽媽再多住幾月,多爾袞死後靈樞要運到北京,還有福臨親政登基,一定很熱鬧的。”天賜說:“我利用空閑時間研究出一套新的曆法計算公式,要到湯若望那裏請教求證。聽姐姐的,我們就多住幾個月再迴蘇州吧。”老爺和老夫人高興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再多住幾月,多爾袞之死,在北京的政治舞台上會上演一幕幕戲劇,夠我們瞧的。”


    天賜帶了一份薄禮獨自騎馬去看望湯若望,他抽空自學了西洋的天文學、數學和物理學,發明了一套計算天象運行和曆法的獨特方法,急於想同湯若望商榷、探討。隻見湯若望滿麵春風,精神煥發,在黑色的教袍外麵套了一件滿族人的藏青色禮袍。天賜取出一件精致的蘇繡教袍讓湯若望試穿,湯若望對著玻璃鏡子照了又照,嘖嘖稱讚道:“真是巧奪天工,多麽華麗的繡袍!中國的蘇繡太神奇了。”


    天賜說:“這是學生專門請一位了不起的蘇繡專家顧文霞花了半年的時間才繡成的。怎麽樣?”“好似量身定做,真合身。”天賜說:“這是蘇州的碧螺春茶和茉莉花茶,都是今春特地這裏炒製的新茶。”湯若望說:“這些名茶我自己舍不得喝,都用來招待尊貴的客人。我們還是喝杯cofffee咖啡吧。”湯若望取出南美咖啡豆coffeebean研磨後,用精致的咖啡壺coffeepot泡了一杯香濃的咖啡coffee給天賜喝:“這是南美出產的咖啡豆coffeebean,精心研磨後泡出的咖啡coffee特別可口,提神醒腦,喝上一杯可以熬到深夜也不困,看書寫作特別有精神。”天賜呷了一口:“太苦了。我喝不慣這種飲料,還是中國的碧螺春茶好喝。”湯若望笑道:“來一塊糖吧。咖啡喝慣了就會上癮。”天賜取出一本演算草稿,恭恭敬敬的給湯若望看:“湯老師,這是我學過你給我的astronomy天文學、mathematics數學和physics物理學書籍後,自已摸索出的一套天象和曆法calendar的演算方法,想請老師給我驗證一下,看看對不對?”湯若望經過反複仔細的校對、驗算後,欣喜的說:“你的計算結果與我的完全吻合,但方法似乎更加簡易巧妙。真為你高興!”天賜問:“湯老師,你的教袍上怎麽套了一件滿清的禮袍?是不是在為滿清的欽天監做事了?”


    湯若望笑道:“你說得一點不錯,我已經在滿清的欽天監當監正了。我原名約翰·亞當·沙爾,出生在德國萊因河畔的科隆城,二十四歲那年考上了天主教派往中國的傳教士,來中國前我已經學習了天文、數學、物理、生物、醫學等學科,學會了製造火炮的技術。我從葡萄牙的裏斯本港口乘船來到中國的澳門,從那一刻起,我的命運已經與中國緊密的聯係在一起了。我給自已起了個中國名字湯若望,湯tang與亞當jadang發音相近,若望ruo wang與約翰john諧音。跟我一起到中國的一共有二十名傳教士,還帶來了七千冊圖書和大量的科教儀器。那時的明朝天啟皇帝朱由校喜愛木工,身邊有許多技藝高超的工匠,為他設計製作具有很高藝術價值的木器家具。天啟帝成年累月的在宮中製作木器家具,不覺厭倦,成為嗜好,致使朝廷大權旁落閹黨魏忠賢手中。閹黨在北京禁止外國傳教士傳教,我隻得滯留澳門。此時後金的努爾哈赤占據遼沈後,又在廣寧大敗明軍,幸虧你舅公徐光啟大臣推薦我到北京監製西洋大炮,也就是你們所說的紅夷大炮。後來袁崇煥在寧遠用紅夷大炮將努爾哈赤擊傷,後金大敗而退,大明對金作戰取得了第一次勝利,也就是所謂‘寧遠大捷’。後來崇禎朱由檢繼位,他看了我帶來的那些天文儀器,很感興趣,聽說用歐洲的天文學方法計算的曆法比中國原有的農曆更精確,崇禎帝就要我留下來修定曆法。可惜還沒等《崇禎曆書》頒布,崇禎帝就在李自成和愛新覺羅皇太極的雙重夾擊下,在煤山上吊自殺了。”


    湯若望邊喝咖啡邊迴憶往事:“關於我的故事,可能你早有耳聞,我為能有你這樣的中國學生感到驕傲。我們不僅是師生,也是朋友。中國有句俗話,高山流水,知音難覓。在我患難的時刻,你們穀家總是伸出友誼之手幫助我,更難能可貴的是,有你這樣行俠仗義的江湖豪傑做知音,是我一生最大的幸運。”湯若望見天賜的一杯咖啡已經喝完,又給他倒了一杯。


    天賜精神煥發:“這咖啡果然很可口,喝了一杯還想喝,真是提神醒腦。我仔細閱讀了你的《崇禎曆書》,長達一百三十七卷,簡直就是一本天文學大全,怪不得崇禎帝會欽褒你為天學大師。李自成攻克北京時,聽說所有外國傳教士都逃難去了澳門,隻有你一人留在北京沒走。”湯若望說:“北京有我的七千冊圖書和大量的科教儀器帶不出去,我隻能留在北京不走。你們穀家將香山宅院的一半捐贈給我辦教堂,還幫助我將那些珍貴的圖書、儀器窖藏起來,幾經戰亂還完好無損。李自成進北京後,看了我編著的《崇禎曆書》後,也很珍惜,還以禮相待,說明我選擇留在北京不走還是明智的。”天賜欣慰的說:“我也選擇留在北京沒走,不過我跟你不一樣,因為我是大明舊臣,當時隻能在地下活動。”


    湯若望說:“你是為抗清複明大業而奔波,我是為我所熱愛的天文事業和傳教任務而工作。滿清八旗占領北京後,為了安置八旗貴族,多爾袞下令將所有的漢人遷出皇城,也令我限期離開北京。我設法通過降臣範文程找到了多爾袞,他看了我的《崇禎曆書》和天象儀等天文器材後,就同意我留在北京不搬遷了。滿人信奉薩滿教,入關後對佛教、儒教、道教還算尊重,對天主教也開始感興趣了。皇太後大玉兒的親侄女博爾濟吉特慧敏從荒涼幹燥的大漠來到溫暖濕潤的北京紫禁城,由於水土不服病倒了,禦醫的湯藥也不能治好她的病,眼看未來的皇後似花兒般的容貌日漸凋敝,急得大玉兒整天唉聲歎氣。大玉兒常聽範文程說起我,說我神機妙算,測算天象絲毫不差,還會製造紅夷大炮,熬‘聖水’給信徒們治病。於是派了幾名太監和宮女來找我。我聽了有關病情介紹後,心想水土不服是很容易治愈的,她的病主要還是心理障礙,隻要有個心理寄托就可以慢慢治愈的。於是我取出一牧刻有耶穌受難像的鍍金十字架聖牌,念了一段聖經後交給太監,囑咐讓慧敏格格戴上。誰知她戴了這十字架聖牌後心理有了寄托,病情立即好轉,第三天就能下床活動了,又恢複了勃勃生機。大玉兒以為是聖牌顯靈了,喜出望外,暗中派太監問我又要了一牧聖牌自已戴上。其實哪裏是什麽聖牌顯靈,隻是一種有效的心理治療方法而已。盡管大玉兒不懂什麽基督耶穌的教義和《聖經》,但她認為十字架是神奇的,它可以祈求平安幸福,保佑自己和兒子得到想要的一切。”


    天賜說:“記得我上次來的時候,你還在猶豫是否去滿清的欽天監任職,怎麽我這次來,你已經當上了欽天監的監正了?”湯若望笑道:“不久前發生了一次日食,滿清欽天監的大臣和各國的天象專家大多參加了此次日食的觀測。結果大統曆與日虧時間相差一半,迴迴曆算法則相差了一個時辰。根據我們歐洲天文測算方法,在黃道和時間上都非常吻合。為此,我不僅得到了褒獎,還披上了滿清的禮袍,成了大清欽天監的監正。我也知道伴君如伴虎,弄不好會掉腦袋的。但是從我踏上中國土地那天起,我就決心要將我的畢生精力奉獻給中國的天文、曆法事業了。”


    天賜說:“聽說小皇帝福臨與你結為莫逆之交,經常到你這裏請教天象有什麽異常?”湯若望興致勃勃的說:“順治帝福臨的童年生活缺少母愛和溫暖,母親與他多年分宮而居,難得一見,造成母子間感情隔閡,他將奶媽李氏視同生母,甚至超過生母。多爾袞有意不讓他延師就學,整天同太監宮女混在一起,玩耍騎射,不務正業。他不認識漢字,不會講漢語,看不懂奏折。他無法理解母親不顧一切要下嫁攝政王,恣意承歡多爾袞,因此心理上蒙受了巨大的創傷,而這種心理障礙是終生也難以愈合的。他恨多爾袞將他玩弄於股掌之上,讓他當了一個傀儡兒皇帝。這種痛苦的經曆也使得他特別的早熟,他將複仇的希望寄托在親政上。我這外國的欽天監監正成了少年天子的座上賓,每天兩次由宮中送禦膳來,還經常到欽天監和我的教堂來看望我。我叫他聖上,他叫我湯瑪法,我們這一老一少結成了莫逆之交,這真才是上帝賜予的緣分。我經常開導少年天子,要學會忍耐,攝政王多行不義必自斃,早晚會得到報應的,隻要能韜光養晦,耐心等待,靜觀其變,前景將是一片光明。”


    金磊說:“多爾袞在塞外猝死,讓十三歲的少年天子提前親政。少年天子在皇太後大玉兒和攝政皇父多爾袞的夾縫中度過了童年,使他過分早熟。我看福臨他已經胸有成竹,必定能順利親政。”邢姬說:“滿清的順治皇帝和南明的永曆皇帝仍在角逐較量,誰能贏得江山社稷還得拭目以待。不過從中國的曆史潮流看,自漢唐以後,總是文化落後的少數民族用武力掠奪、征服文化先進的漢族,遼金和元朝就是如此。”穀宗義歎息道:“大明帝國雖然文化先進,但是政治腐敗,內亂外患,曆經十六帝,凡二百七十七年,終於被落後的少數民族征服。福臨親政後,迅速鏟除多爾袞餘黨,繼續集中優勢兵力鎮壓南明反清勢力。南明僅存的桂王政府如能勵精圖治,平息黨爭,削平山頭,精誠團結,也許還能東山再起。”三人繼續時空倒流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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