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煤山梅樹


    金磊說:“大明帝國本來是世界上疆域最大,國力最強的帝國,但是從嘉靖皇帝開始,政治黑暗腐敗,生活奢侈墮落,寵信宦官奸臣,殘酷掠奪工商業,逐漸衰敗成一個內亂迭起,封建愚昧,閉關自守的弱國。”邢姬和穀宗義感歎道:“崇禎自縊於煤山梅樹上,宣告了大明帝國的滅亡,大清帝國的興起。大清帝國是由少數滿蒙貴族統治的、世界上最愚昧落後、閉關鎖國的封建王朝,廣大的漢族同胞被陷入暗無天日的深淵中,不能自救自拔!中國的百姓真是太不幸了!”


    田宏遇與天賜商量:“太子和永、定二殿下,由我護送迴我府中躲藏,你率領二百精銳騎兵仍在紫禁城巡邏,保護崇禎的安全。一旦內城攻破,盡可能將崇禎帝搶救出城。”天賜說:“現在太監統領曹化淳密議獻城,其他朝臣各自逃生了。你盡早設法將太子和二位殿下轉移出城躲避。我看皇上已經下定決心要與京城共存亡,隻能到城破之時,看他能否改變主意了。”商量已定,田宏遇帶領他的人馬前往田皇親府,天賜率領他的二百精銳騎兵巡視九門去了。天賜見守城的宦官、內監都受曹化淳的煽動,在城上發炮彈,盡去彈藥,裝入硝磺,向空燃放。曹化淳生怕傷著義軍,放炮時,還叫義軍退去,然後發炮。天賜他們巡邏到彰化門,隻見李自成在彰化門外,席地鋪了紅氈,手中握著藤鞭,向守城的太監喊話:“你們速速獻城投降,勸崇禎那昏君讓位給咱,不然攻進城內,殺得你們雞犬不留!”


    守城的內監聽了李自成的喊話,一個個膽顫心驚,嚇得默不作聲。天賜見李自成太過驕縱狂妄,即令兵士向城下放箭,李自成慌忙龜縮到軍營中去了。這些守城的小太監,嚇破了膽,每到晚上就有許多貪生怕死的小太監偷偷潛出京城,投降李自成軍營去了。天賜以前結識一位同鄉名叫卞文雄的,武藝高強,機警勇敢,起先在錦衣衛當殺手,幾次背負傷員,飛簷走壁,翻越高牆,後來調到皇上身邊當貼身侍衛。這次戰亂中看見卞文雄仍然不離不棄、忠心耿耿地在崇禎身邊做侍衛官,心中十分看重這位老鄉,有意想把他吸收到二百精銳騎兵隊伍中來。卞文雄見天賜威武神勇,足智多謀,也有心想加入他的隊伍,當個親隨侍衛。倆人談話非常投緣,天賜收留他作為副將,先安排他在宮內侍衛崇禎,隨時報告宮中消息,遇到緊急情況,向他及時匯報。


    三月十七日那天,天賜正與穀玉、李建斌騎馬在宮門外巡視,隻見卞文雄氣喘籲籲趕來將宮中發生的情況報告天賜:“朝廷大臣已不上早朝,隻有範景文幾個大臣還勉強進宮侍駕。君臣相見都默不作聲,相對流淚,沉默良久,崇禎帝揮手令範文景等大臣退出,自己背手走到皇極殿,跪伏在太祖朱元璋的牌位前,放聲痛哭,由清晨一直哭到日落西山,才迴後宮。襄城伯李國楨來稟報:‘太監統領曹化淳已開城門降賊,內城已經陷入賊手,請陛下出宮躲避,臣率部與賊巷戰去了!’崇禎慌忙出宮,到奉天殿,內侍太監大多已逃難去了,他隻得親自撞景陽鍾,又手執鼓槌把大鼓擂得震天響,敲了半晌,連個鬼影也沒有。崇禎長歎一聲,獨自迴到後宮,召集後妃和嬪人。我看他獨自飲了五六大觥烈酒,垂淚對周皇後道:‘大勢已去,皇後你為什麽還不自盡?”周皇後大哭道:‘臣妾侍奉陛下十八年,陛下從不肯聽臣妾一言,方落到如此田地!’說罷進內自縊身亡。崇禎又逼著袁貴妃自盡,誰知懸掛的羅帶斷了,她又蘇醒過來。崇禎帝拔出一口寶劍連砍數劍,又將所禦的五個嬪妃砍死。昭繯公主年方十五,崇禎不忍留著這樣的美人兒讓賊軍蹂躪,便哄她:‘你瞧外邊賊兵來了!’乘她迴頭看時,一劍刺中她的肩上,可憐她倒在血泊中,崇禎兩手顫抖,再也提不起劍來,隻見公主鮮血直冒,慘嚎掙紮,目不忍睹。崇禎擲劍歎息:‘誰叫你生在末代帝王家?’硬著心腸,慟哭著出宮去了。他身旁隻有太監王承恩,手提一杆三眼槍在前引路。君臣兩人出了中南門,直奔東華門去了。”


    天賜說:“你趕緊跟隨崇禎帝前去,我們隨後趕到,如遇緊急情況,趕緊到宮門口,與我們的人聯絡。” 天賜見李自成的義軍已經進入內城,他們趕迴穀府,將已經換成義軍裝束的二百勁旅調集起來,也火速向東華門進發,想趁亂將崇禎帝救出京城。


    再說那親隨侍衛卞文雄急起直追,來到東華門,此時義軍尚未攻破紫禁城門,一群逃難的內侍太監正擁往東華門,卞文雄遠遠看到崇禎也夾雜在內侍中間,但不見了太監王承恩。守城的內監以為是宮中內變,便喝令放箭,逃難的內監四處亂竄,崇禎被衝倒在地,頭上束發簪子掉地,網結脫開,頭發散亂。這時義軍衝進城來,隻見崇禎被裹在往迴逃竄的敗軍和難民中,已經跌得頭破血流,衣袍襤褸。卞文雄和王承恩同時找到了崇禎,隻見他坐在大街的石幾上拭淚喘息。他倆扶起崇禎帝:“李國楨將軍在前邊與賊軍巷戰,陛下請迴宮吧,免得落入賊人手中。”兩人攙扶著崇禎帝,一步一瘸的到了南宮。兩人再想扶崇禎帝進宮時,崇宗帝長歎道:“朕不願意再迴宮了,還是扶朕到萬歲山上看看內城破了沒有。”


    王承恩沒法,隻得攙扶崇禎帝上了萬歲山,在壽皇亭裏坐下。萬歲山也就是煤山,仁宗皇帝時在煤山山頂上建了一個亭子,取名叫壽皇亭,所以煤山又叫萬歲山。登上萬歲山,坐在壽皇亭上就可以眺望北京全城景色。崇禎帝在壽皇亭上憑欄遠望,但見京師全城,烽火連天,殺聲震地,一陣陣難民慟哭聲順風吹來,淒慘悲涼。崇禎帝悲憤地說:“大明的百姓有何罪過,要跟著朕一起慘遭屠殺,生靈塗炭!”悲哀了半晌,崇禎帝對王承恩說:“朕出宮時匆促,忘記告訴慈慶宮熹宗帝的張皇後了,你這就奉朕的諭旨,賊人已進城,必將蹂躪宮眷,令其速速自裁吧!”王承恩領旨走了,那親隨侍衛卞文雄也跟著下山通知天賜他們去了。


    天賜他們一行二百多人,一律義軍打扮,裝備精良,還有馬車、大炮輜重,看起來是一支精銳的部隊。他們飛馳到東華門,不見親隨侍衛卞文雄,又迅速折迴宮門尋找,此時正好遇見卞文雄匆忙趕來。在卞文雄的指引下,來到南宮的萬歲山上,到了壽皇亭,不見了崇禎帝。卞文雄帶領天賜和天嬌、李建斌、穀玉四處尋找,不見蹤影。天嬌驀然抬頭,驚詫地看到亭子不遠處的一株老梅樹上懸吊著一人,眾人上前,隻見崇禎散發覆蓋臉麵,舌頭吐出唇外足有三四寸長,七孔鮮血流淌,早已手足冰冷,氣絕身亡了。崇禎帝的腳上,係有一條汗巾,內監王承恩就勒死在他的腳下。再細看,崇禎的衣襟上有血書數行:“朕死無麵目見列祖列宗,自去冠冕,以發覆麵,任賊分朕屍,切勿傷黎民!”


    天賜見崇禎帝朱由檢已死,他那南下留都的計劃全盤落空,感到有點失落。天嬌勸慰道:“朱由檢就是個劉阿鬥,當年諸葛亮也沒能將劉阿鬥捧起來,朱由檢這個劉阿鬥,我們更無能為無力。朱由檢這個劉阿鬥捧不起來,這也是我們預見到的事情,不必為此傷感、失落。我們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幹呢。”李建斌也勸勉道:“我們不如就此扮成李自成的義軍,留在京城,幹我們想幹的大事。”


    天賜聽後,高興道:“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又有一個計劃:我們這支二百人的隊伍,不如就此扮成義軍,在京城搞一支城市遊擊隊,晝伏夜出。一是刺探李自成的軍情動態;二是看看山海關的吳三桂何去何從;三是收集滿清八旗兵的軍政情報。你們說,我的計劃如何?”


    穀玉建議說:“二百人的精銳部隊都集中在一起,再加上大炮輜重,目標太明顯,還是化整為零的好。穀家在京城有許多房地產和作坊、商鋪、銀號、客棧,還有京郊香山的老房、莊園都需要護衛。可以把這二百人的隊伍分散到各處去,主力部隊和大炮輜重可以安置到香山的老房和莊園去,其他人員分散到京城的幾處房舍、作坊、商鋪、銀號和客棧去。”


    天賜說:“還是穀玉叔考慮得周到,我們這就分成三個小分隊行動:穀玉叔帶領四十名武藝高強的騎兵負責看守穀府,組成第一小分隊。你認識義軍的顧君恩和宋獻策,到時可以找他倆出麵幫忙,與義軍周全,保障穀家在京產業的安全。建斌和天嬌帶領四十名武藝高強的騎兵,可以分散藏匿到京城內的商鋪、銀號、作坊和客棧中暫住,組成第二小分隊,負責保衛這些商鋪、銀號、作坊和客棧。我和卞文雄帶領一百二十名精銳部隊、大炮輜重潛伏到香山的老房子和莊園內,組成第三小分隊,可以機動靈活地在京城內開展遊擊活動。大家按照計劃分頭行動。”


    此時已是三月十八日淩晨,晨曦溟朦,烏雲密布,外城已經陷入義軍之手,城中還有巷戰,殺聲四起,鬼哭狼嚎,火光衝天。早晨天色漸漸變得明亮起來,卻飄飄揚揚地下起雪來。天賜他們把各小分隊安置妥當,騎馬到宮中巡查。隻見宮中內監們都逃難去了,連半個鬼影也沒有。周皇後和被崇禎臨禦過的幾個嬪妃,自縊的自縊,砍死的砍死,所剩的一般窈窕宮女,有的跳入金水橋的禦河中自盡,有的用絲帶勒死在榻上,有的用剪刀自殺,有的懸梁自盡,有的撞廷柱身亡,有的投井而死,真是香銷玉殞,胭脂狼籍,花凋滿地,慘不忍睹。估計自殺身亡的宮女大約有三四百人。


    到了中午,內城陷落,義軍蜂擁進城,內城刹那間巷戰四起,焚燒搶劫,鬼哭狼嚎,滿城狼煙。天賜他們站在德勝門的人群中,遠遠看到,李自成率領義軍耀武揚威地進入內城,左有明朝投降的內監杜勳,右有降將汪之信,隨後是軍師宋獻策,丞相牛金星,大元帥顧君恩,大將軍白旺,護駕將軍王賓,還有明朝降將劉承裕、楊永裕,總兵白廣恩、陳永福,前後簇擁著,浩浩蕩蕩跟隨李自成進入內城。從此,李自成住進了金鑾寶殿,成就了他的皇帝美夢。


    三天後,天賜在秘密據點召集三個小分隊的負責人開會。穀玉匯報了從城裏李自成各衙門打聽到的消息:“李自成占領北京以後,沿襲他在襄陽和西安做皇帝時的舊製,設置了由內閣管轄的,吏、戶、禮、兵、邢、工六政府,以牛金星為天佑閣大學士,宋企郊等為尚書,分掌六部衙門。還有一個稱為“比餉鎮撫司”的,是向明朝的勳爵和富商追贓助餉的政府司法機構。規定罪大惡極的處死,財產沒收助餉。殘害黎民的嚴刑追贓,財產抵押助餉。廉潔奉公的,則動員其捐贈助餉。這個“比餉鎮撫司”由劉宗敏統領。


    雖說李自成有明文規定,但是義軍內部分成三派,意見分歧,相互爭權奪利。李自成也很難控製局麵,他手下的那班人馬,大小將官,紀律渙散,有令不行,有禁不止,已將京城的女子、財富劫掠一空,吃喝嫖賭,盡享榮華富貴。李自成住進了紫禁城金鑾寶殿,將那後宮的佳麗一個個臨幸,真是夜夜淫樂不止,忙得不亦樂乎。有的將官非常殘暴,把活捉的明朝高官,剖腹開膛剮心,碎成肉糜烹煮,手段異常兇殘。有的將官非常貪婪,借追贓助餉為名,趁機敲詐勒索,殘害無辜臣民,侮辱縉紳世家。許多流寇作風嚴重的兵痞甚至劫掠百姓,燒殺奸淫,無惡不作,更使明朝的遺老遺少和黎民百姓,切齒痛恨,恨之入骨。”


    李建斌補充說:“我和穀玉叔備了兩份豐厚的禮金去拜訪宋獻策和顧君恩,他們尚能念及老爺與他們的交情,給“比餉鎮撫司”的劉宗敏打了招唿,把穀家歸於廉潔奉公的那種,捐贈軍餉十萬金,穀府總算沒有遭受侵擾,平安無事。現在市麵上通用李自成下令鑄造的永昌錢幣,進行買賣交易。李自成下令釋放了明朝邢部和錦衣衛拘捕的囚犯,還把數以萬計的宦官全部驅逐出宮。”


    天嬌說:“我看到東華門張貼皇榜,說是今年要開科舉,殿試由李自成親自監考,以策論取士。在北京的工商業界中,李自成執行‘平買平賣’的政策,取消了明朝政府將工商業主和手工業者編成‘鋪行’,向他們橫征暴斂,勒索財物的所謂‘和買’。李自成派往山東諸城等地的地方官吏,在赴任後,除去執行鎮壓地主豪紳,勒令其追贓助餉外,還割富濟貧,田產不論久近,由業主認耕。農民們過去被地主豪紳掠奪去的土地,如諸城的‘樓子莊之占’、‘草橋莊之占’等等都歸還原來業主,還發給他們什麽‘冊券’,實行什麽‘貴賤均田’。總之,李自成進了北京城後,也幹了一些好事,但是由於內部意見分歧,將士紀律鬆懈,有的流寇作風嚴重,無組織無紀律,目無政府法紀,也幹了大量的壞事。現在局勢錯綜複雜,還有山海關和南京留都的明朝殘餘勢力,以及滿清八旗兵正準備大舉向關內進攻,我看李自成很難應付這種種困境,很難在北京站穩腳跟,說不定很快會從北京撤離,再逃迴他那西安關中老窩去。”


    天賜說:“我們對李自成進北京以後的活動了解得比較多些,現在的重點是要打入義軍的內部,摸清李自成對吳三桂和多爾袞的政策底細。看來李自成不可能與多爾袞聯合起來對付吳三桂,在這盤殘棋上,吳三桂這隻棋子的動向至關重要。吳三桂要是投降了李自成,共同抗擊清軍,李自成就能在北京堅守下去;如果吳三桂投降了多爾袞,聯合起來對付李自成,那李自成很可能守不住北京,會撤退到西安去。所以我想派建斌火速前往遼東探聽多爾袞和吳三桂的動向。”第二天,李建斌收拾行裝,帶了二十多名騎兵,火速趕往遼東去了。其他各小分隊迴到住處,繼續他們各自的活動。


    天賜帶領第三小分隊仍然隱蔽在香山莊園,生活起居有銀燕丫頭照顧。自從天賜把陪房丫頭銀燕收用後,經常與丫頭纏綿綣繾,夫人元貞迴蘇州後,他便與銀燕同居了。銀燕深戀著天賜,精心照料他的衣著飲食、梳洗沐浴、滋補保健和出門行裝,每件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條、一絲不苟。但是天賜隻是把她當作陪房的小丫頭收用在身邊,白天侍候他的飲食起居,晚上滿足他的生理需求。今晚天賜感到有點煩,想起吳三桂深深貪戀陳圓圓的美色,應該派人去吳府看看陳圓圓怎樣了,由她去做吳三桂的工作,應該更有成效。他邊想心事,邊喝悶酒,喝得醉醺醺的,上床就摟著銀燕慰藉壓抑的心情。


    午飯以後,天賜獨自在書房裏冥思苦想,派什麽人去吳府?他看著銀燕丫頭捧著一盞人參鹿茸湯進來,忽然想到,隻有派銀燕丫頭去吳府探望陳圓圓最合適。第二天,天賜安排卞文雄帶領四名武藝高強的騎兵作馬車夫,陪同銀燕丫頭前往吳府。臨行時天賜交待銀燕:“現在我設想可能有兩種情況:第一種設想是吳三桂父親吳襄平安無事,仍在吳府待著,你可以直接找陳圓圓探詢情況,但是不可以透露我們的半點消息。第二種可能是,吳三桂的父母家眷都被李自成的義軍監視或看管起來了,你就說是找陳圓圓的陪房丫頭鶯鶯玩的,更不要泄露我們的任何情況,打聽到陳圓圓的消息後,盡快趕迴香山莊園。”


    銀燕是個特別機警的丫頭,她胸有成竹:“我曾經到吳府去找鶯鶯姐玩過好幾迴,第二迴去的時候,鶯鶯姐偷偷告訴我,有一天夜裏,吳三桂強行收用了她,連著幾夜蹂躪得下不了床,還說她隻是個陪房丫頭,早晚都是由他收用。我去吳府一般都是偷偷從後花園的角門進出,我認識吳家的奶媽、傭人和管家,少爺你盡管放心,我會隨機應變,保證不會出半點差錯,一定能圓滿完成少爺交給的任務。”


    等到傍晚時分,銀燕的馬車順利迴到香山,卞文雄和充當馬車夫的四名騎兵都誇她機智勇敢,圓滿完成了少爺交給的任務。銀燕繪聲繪色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我們的馬車停在離吳府五丈遠的那條胡同口,我們裝成路過的行人,來到吳府門前察看,見門口站著持槍的義軍侍衛。看來正如少爺預見的那樣,吳府已被義軍監管起來了。我想大門是進不去了,於是坐上馬車繞到後花園的角門,我們等候了一會,見有一個我熟悉的傭人從角門出來,我就上前與他搭訕。我們幫他買了一車的糧油食品,送進吳府。在後院偏房我找到了鶯鶯姐,她告訴我,吳三桂父親吳襄在李自成的軟硬兼施下,已變節投降了義軍。李自成作書招撫吳三桂投降義軍,並送去了五萬金作為助餉銀兩,吳襄也修書勸兒子吳三桂歸順李自成,共同抗擊滿清八旗兵。聽說吳三桂見父母兄長,一家老少都在李自成手中,特別是愛妾陳圓圓,他更是視為股上寵物,難以割舍,於是有意想投降義軍。現在李自成派了一位姓白的部將駐守吳府,實際上是把吳家老小軟禁了起來。那位白將軍和他手下的將士都不是好東西,他們借著追贓助餉之名,查抄了吳家財物,金銀珠寶被劫掠一空。白將軍還強行糟蹋了陳圓圓,幾夜淫樂,飽餐美色之後,白將軍為了討好李自成,又把陳圓圓送進了宮中。李自成得了陳圓圓後,天天臨幸圓圓,抱著美姬,飲酒作樂,風流快活。更加令人發指的是,白將軍手下的將士奸汙吳家的女傭、丫頭,鶯鶯姐也被他們奸汙了,她現在真是生不如死。少爺,你想辦法盡快將鶯鶯姐救出吳府這吃人的火坑吧。”


    天賜聽後,痛悔自己比李自成晚了一步,他喃喃自語:“為什麽我沒有早一點考慮到這一步呢?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天賜覺得腦子很亂,一時理不出個頭緒來,眼前先得補救的是,要將鶯鶯丫頭救出吳府。現在吳府有白將軍駐守,京城內有大量義軍,派小分隊進去是不行的,隻能派一名武藝高強,能飛簷走壁,翻越高牆的人進去。天賜忽然想到了副將卞文雄,他年少英俊、膽大心細。卞文雄聽了少爺的安排後,也非常樂意去吳府救人。卞文雄隻去過一次,對吳府不太熟悉,天賜根據銀燕丫頭的口述,畫了一張吳府大院的草圖,銀燕還詳細說明了鶯鶯所住偏房的位置、聯絡的暗號。銀燕說:“我臨走時,跟鶯鶯姐說,迴去一定叫少爺派人來救你,聯絡的暗號是敲北邊的小窗子,敲二下停一下,再敲一下,像這樣‘咚、咚—咚;咚、咚—咚;……’。她長得很美,與《西廂記》繡本裏那位鶯鶯小姐一模一樣。”天賜問卞文雄:“你今年多大了?有老婆沒有?”


    卞文雄有點靦腆:“少爺,我今已二十二歲啦,父母雙亡,成了孤兒,家裏貧窮,娶不起老婆。”天賜拍著小夥子的肩膀,笑道:“我把你當作小兄弟,你的婚姻大事包在我身上了。由我作主,將鶯鶯丫頭許配給你當老婆。你把她救出來,倆人好好談戀愛,等稍許安定下來,就給你們圓房。你看怎麽樣?”卞文雄笑逐顏開,隻是點頭,銀燕笑道:“鶯鶯姐與你真是美娘配俊男,再合適也沒有了!還不謝謝少爺。”銀燕正要按下文雄跪謝,被天賜扶起:“我把你當成親兄弟看待,長兄若父,這是做哥哥應負的責任。不用說謝。”


    第二天,卞文雄一身緊身盔甲,帶上利劍、暗器,腰包中裝有攀附工具、迷魂藥和急救包,還有背人的繡袱,真是全副武裝,精神煥發,越顯得英姿颯爽。天賜叮囑道:“執行救人任務,既要勇敢又要謹慎,把鶯鶯救出後,就到東華門內穀家小客棧暫避。”卞文雄騎了一匹烏騶馬,快速又輕盈,奔馳起來悄無聲息。他裝扮成義軍模樣,趁黃昏時分,混入了城內。深夜,烏雲密布,伸手不見五指,他把馬栓在吳府後花園角門外的石柱上,翻身躍入院牆內。他先將後院各處巡查了一遍,見後院內有一處房間還亮著燈光,裏麵看守的義軍已睡覺了,隻有一名值班的義軍正在打盹。他用迷魂藥把他們都弄昏睡過去,然後來到鶯鶯住的偏房,在北邊的小窗戶上,按照聯絡暗號“咚、咚—咚”的敲了幾遍。一會兒,有一個人影從屋裏閃出來,小聲問:“是誰?”


    卞文雄低聲迴答:“我是穀少爺派來救你出去的。”那人影一下撲到他的懷中,抽噎起來:“我到屋裏收拾一下東西。”卞文雄說:“隻能帶點細軟。”隻見她匆忙拎著一隻小包袱就出來了。卞文雄說:“為了安全,我要給你用點迷魂藥,你會昏睡過去,然後我用繡袱將你背在肩上,翻出牆去。你不要害怕。”鶯鶯隻得聽從他的指揮,任由他擺弄。一會兒,卞文雄將鶯鶯迷睡著了,用繡袱包裹好,背在肩上,輕盈地飛出了院牆,騎上烏騶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他們順利來到通往東華門的一條馬路上,突然在一處巷口遭遇巡邏的義軍小分隊,陷入了重圍之中。卞文雄奮不顧身殺出了重圍,但還有兩三名不怕死的義軍追了上來。他不敢戀戰,射出幾枚暗器,擊倒了一名義軍,但仍有兩名義軍窮追不舍。他與義軍交戰了幾個迴合,邊戰邊退,策馬飛馳,慌亂中鑽進了一條胡同,見有一處被燒毀的廢墟,就翻身下馬,躲藏進去。那匹馬也通人性,悄悄蹲坐在主人的身旁,一動不動,一點聲響都沒有。


    追殺的兩名義軍,不見了他們的蹤影,便四處亂找,一無所獲,又到別的地方搜查去了。卞文雄見追兵已經走遠,把背上的鶯鶯卸下來。他發現這是被義軍焚毀的一座富豪大院,後院一排平房還完好無損。他就牽著馬,馱著鶯鶯到一間小屋暫避。隻見小屋內有床鋪和簡陋的家具,他將鶯鶯放到床上,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傷口,她呻吟著蘇醒過來。她看到冒著生命危險來救她的是一位俊男俠士,就心生愛慕之意:“謝謝這位大哥舍身救人,你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將湧泉相報。”說著又感到傷口一陣疼痛,卞文雄說:“姑娘的傷嚴重嗎?我這裏備有包紮傷口的藥包,我替你包紮一下吧。”


    說著就動手去檢查,傷口在她的左肩,是與追殺的義軍交手時受的傷。小夥子把姑娘的衣襟解開,露出了潔白的胸部,原來是一處輕微的擦傷,塗了一點雲南白藥就不痛了。小夥子從來沒有碰過女人的肌膚,覺得臉紅心跳,像觸電似的,卻絲毫沒有想占有的欲念。鶯鶯看在眼裏,溫柔的說:“大哥要是不嫌棄,妾的身子任由你占有。”卞文雄說:“我來之前,少爺作主已將你許配給我,但我還不知道姑娘是否願意嫁給小生。”鶯鶯高興道:“既然有少爺作媒,那我就是你的人了。我是個苦命的人,從小失去了母親,狠心的繼母將我賣給人販子,幾經轉手,我到了穀家。老爺、夫人和少爺、少夫人對我非常好。雖然我作為陳圓圓的陪房丫頭已經到了吳府,少爺還承諾要安排好我的婚事。現在我落難吳家,他還派武藝高強的大哥你冒險前來相救。穀家的大恩大德,我下輩子也難報答。”


    卞文雄聽後也十分感動:“少爺待我如親兄弟,在戰亂中收留了我,還給我定下了親事,我們又都是蘇州同鄉,我倆都應盡心盡力報答少爺。”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兩人一見鍾情,談起了戀愛。卞文雄真是坐懷不亂,這位懷抱著窈窕淑女的君子卻並不好逑。他努力克製自己的情欲,沒有越雷池半步,心想既然兩情相悅,不貪圖這片刻的歡樂,還是待到洞房花燭夜,再盡情享受這洞房花燭之歡。


    金磊和邢姬歎息說:“中國的曆史就是一部改朝換代的曆史,其推動力就是農民起義。從農民起義的隊伍中又蛻變出新一代的封建專製君主。”穀宗義氣憤道:“改朝換代何時了?戰事知多少?中國真是多災多難啊!”三人繼續時空倒流的遊戲。


    第四十章 衝冠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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