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斯逸是開車過去的,到了山腳,鬱青梔和決明子已經等著了。


    “麻煩你跑一趟。”


    鬱青梔見到鍾斯逸,沒有特別驚訝,隻是迅速地上了車。


    決明子打量鍾斯逸幾眼,立即就看出這孩子有天賦,一路上樂嗬嗬地打聽他的情況。


    鍾斯逸不認識決明子,但也恭敬地迴著話。


    直到車子開進鍾家,鍾斯逸都沒機會問鬱青梔的情況。


    “阿淵!”


    鍾斯逸剛把人帶到,鬱青梔快步越過鍾昀,跪在床邊捧著骷髏頭左看右看,“你還好嗎?難不難受?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


    她的雙肘陷在黑色的不明物質裏,渾然不覺恐怖或嫌棄。


    鍾斯逸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心裏說不出的怪異。


    容淵想摸摸她的頭,但暫時還做不到,“我在副本淨化失敗,被怨氣侵蝕了一點,目前隻是有些提不起勁,無法化形,其他沒有哪裏難受。”


    “怨念侵蝕?”鬱青梔疑惑道,“你不是夙願之神嗎?為何會被……”


    “說到底還是太弱了唄。”


    鍾斯逸終於找到說話的間隙,靠在門邊,臉上有些小得意,“那個詭異的怨念是恐懼,二叔和他都被影響了,隻有我沒事,他們倆都是我拖迴來的。”


    鍾昀罕見地沒有捂他的嘴,跟著道,“慚愧……上了年紀的人,心裏的牽掛也多,不像年輕人那麽無所畏懼。”


    恐懼?牽掛?


    所以他們的意思是,因為阿淵產生了這些感情,才會……


    鬱青梔指節微動,垂下的碎發遮住了她的表情。


    其他人的視線都聚集在她身上,帶著不同的目的。


    鍾昀和決明子一樣,既希望她主動遠離容淵過上正常的生活,又害怕她的離開會讓容淵做出什麽可怕的決定。


    很矛盾。


    而鍾斯逸就更單純一些,他始終認為鬱青梔是被迫和容淵綁在一起,如果知道容淵也有弱點,她的選擇肯定就不一樣了。


    容淵忍不住開口,“梔梔,你……”


    “看來我要更努力呢。”


    在眾人的注視中,鬱青梔緩緩抬頭。


    指尖輕撫骷髏的下頜骨,她燦然笑開,“如果我們倆一起淨化,肯定就不會失敗了。”


    “我現在也和阿淵一樣,好想快點變得更強壯,快點和阿淵一起工作!”


    床上的那灘黑色物質,突然像燒開的水一樣鼓起泡泡。


    咕嘟咕嘟的聲音,似熱戀中情侶的心跳,又急又亂。


    “喂,小後生,你這兒有沒有吃的,老道我肚子餓了。”決明子率先出了房間。


    鍾昀跟上他,“我帶您過去吧。”


    說完還不忘扯上鍾斯逸。


    鍾斯逸不耐甩手,深深看床上小聲對話的二人一眼,最終也走了。


    鬱青梔起身關上門,又小跑迴來,坐在床邊和容淵說話。


    “你這樣的狀態要持續多久?鍾家的人都知道你的身份嗎?”


    容淵:“因為是第一次變成這樣,所以我也不知道還要多久,鍾家目前隻有剛才的兩人知道我的身份,但他們也不敢對我做什麽。”


    鬱青梔有些苦惱地皺眉。


    容淵問她,“梔梔是害怕我恢複不了嗎?”


    鬱青梔搖頭,點了下祂鼻骨上方的位置,“住在別人家總沒有自己家自在,我也不擅長和外人打交道呢。”


    容淵喃喃,“自己家……”


    “嗯,管家和小春它們也很擔心你,”鬱青梔望向窗外,“真希望能早點迴家啊。”


    容淵艱難地移動一點點黑色物質,覆在她床邊的手上,“我也會努力的。”


    “嗯!”


    決明子吃飽喝足,迴來給容淵念了幾遍除怨咒就又跑了。


    鍾昀也來了一迴,問鬱青梔要不要給她安排一間房,她拒絕了。


    鍾昀離開時,鬱青梔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


    “上次的時候感覺很淡,這次……”


    容淵:“他自己不開口,誰也幫不了他。”


    鬱青梔垂眸,“嗯。”


    房間裏有浴室,鬱青梔洗漱後就躺在了容淵身邊。


    在古宅時兩人同床過,其實此刻鬱青梔還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不放心容淵,硬著頭皮也想守著祂。


    鬱青梔關了大燈,隻留下一盞床頭燈。


    “阿淵晚安。”


    容淵的頭也變成一灘,藍色的光團眨了眨,“梔梔晚安。”


    鬱青梔連忙閉上眼。


    夜深人靜,昏暗的床頭燈映照出一團黑色影子,它突兀而起,又緩緩落下。


    鬱青梔迷蒙感覺到,有什麽黏膩濕滑的東西碰到了自己。


    她難耐地移動一下,卻被圈得更緊。


    黑色的物質像是夜晚貪戀溫暖的藤蔓,一點一點地纏繞上鬱青梔的手臂,腳腕,脖頸。


    “阿……淵?”


    借著昏暗的燈光,鬱青梔看見原本像一灘墨汁的容淵,此刻正攀附在她身上。


    容淵一向沉靜的聲音有些低啞,“梔梔抱歉,我好像有點控製不住自己,想再次侵占你……”


    可是,沒有她的允許,祂隻能在外麵徘徊。


    鬱青梔不知哪裏被碰到,輕輕嚶嚀一聲,又尷尬地紅了臉。


    “真的很想……嗎?可是現在在別人家,我總覺得不太好,如果你能堅持過去的話,迴家了我再、再給你……好不好?”


    她越說臉越紅。


    其實就是身體容納,是亡靈對無垢之體獨特的親近,為什麽每次說起來總感覺怪怪的?


    身上來迴遊移的黑色物質似乎頓了下,容淵的聲音再次傳來,“梔梔不害怕嗎?萬一我像上次那樣,進去了就不想出來,還讓你昏迷不醒怎麽辦?”


    “為什麽不想出來?在我身體裏是什麽感覺?”鬱青梔好奇。


    黑色物質又開始移動,一小縷像指尖一樣撫摸她的臉,“因為梔梔的身體很溫暖,我在裏麵,好像能感受到你的喜怒哀樂,我想和你一起共享。”


    原來還是無垢之體的原因。


    可即便如此,鬱青梔還是心甘情願沉溺進去。


    “嗯,如果實在想的話,那你就那麽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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