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梔在係統那裏看到蘇殷盛的慘狀,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不是說過,重壓之下不會有不服者嗎?那就反噬到他身上試試好了。


    果然,還挺有道理的。


    蘇青梔翻了個身,摟住裴淵。


    “阿淵哥哥,能跟我說說新皇帝的事嗎?”


    裴淵闔著眸子沉默半晌,緩緩道出。


    “那人叫李呈碸,正是是李呈碩的胞兄,也是當年最有可能當太子的人,及冠後被先皇封了玄王,我從幼年便與他交好……後來我家族遭難,他被李呈碩和皇後陷害,假死逃生……”


    蘇青梔看著他沉靜的臉,似乎陷入了迴憶。


    她乖巧地枕在他胸口,握住他的手。


    其實她已經從係統那裏知道,玄王一直藏身在某座寺廟。


    那年裴淵服食某種毒藥改變容貌,淨身進宮,經過幾年的隱忍蟄伏,終於給家族報仇。


    李呈碩在其中幫他周旋不少,為的就是要裴淵在先皇駕崩之後,扶他上位。


    裴淵並不在乎誰做皇帝,報仇之後他的心就死了,但蘇恆越不服他,於是朝堂上就分成了兩派。


    裴淵不知蘇家在家族慘案中發揮的作用,隻是帶著些恨世的情緒,心甘情願當李呈碩的劊子手。


    後來機緣巧合,裴淵外出辦事和李呈碸碰了麵。


    他叫李呈碸迴去,並表示願意幫他搶迴皇位。


    但李呈碸卻說自己一心向佛,不願參與世間紛爭……


    蘇青梔描摹他的眉眼,輕聲道,“阿淵哥哥,你說為了兒時情誼才想叫他繼位,其實……你是還想救一救這世人,對吧?”


    在裴淵眼裏,李呈碸仁慈和善,又頗有能力。


    若世人有這樣一位君主,多少可以過得安穩些。


    裴淵應當忘不了世人唾罵母親和阿姊屍身的樣子,所以他每每舉起刀,從未心慈手軟過。


    可他曾是保家衛國的少年將軍,如果骨子裏不愛世人,又怎麽可能豁出性命上戰場?


    又怎麽可能,想要扶持一位仁明君主上位?


    他經曆了常人難以接受的痛,一邊麻木殘忍地當皇帝的刀,一邊又隱秘希望有誰能改變這一切……


    他真的太苦了。


    裴淵一僵,心尖冒出一陣密密麻麻的……不知是痛還是苦澀。


    他翻身蜷進蘇青梔懷裏,顫抖地擁住她,終是忍不住嗚咽出聲。


    蘇青梔感受到頸間的濕熱,安撫地拍著他的背,“阿淵哥哥,不要再懲罰自己了,我們一起麵對吧。”


    ……


    翌日一早,蘇青梔和裴淵坐上了去靈雲山的馬車。


    蘇青梔木著臉,任由某個狗頭一直在她懷裏蹭。


    反正推開他又會過來,心累。


    裴淵枕在蘇青梔腿上,一會兒用手指戳她的肚子,一會兒翻身摸她的膝蓋,怎麽玩都不膩。


    粘人精!


    蘇青梔歎氣,掀開簾子瞧外麵的風景。


    半個時辰後,馬車終於停了。


    裴淵扶著蘇青梔下車。


    重重山巒疊嶂,山中有雲氣繚繞,似披了一層白雪。


    靈雲寺坐落半山腰,隔空看上去,隻覺得金燦瓦頂掩在樹叢裏,靜謐非常。


    蘇青梔還是第一次來寺廟,微微提起興趣,“阿淵哥哥,你經常來這兒嗎?有什麽好玩的?”


    裴淵牽著她上台階,“這裏齋飯還不錯。”


    蘇青梔:“……”


    我在你眼裏就是個吃貨是不?


    寺裏的和尚看到裴淵,雙手合十迎上來。


    “阿彌陀佛,裴施主近來可安好?”


    蘇青梔看二人熟稔,卻不直接帶他們進去,想著肯定是她在這兒不方便。


    “阿淵哥哥你去忙吧,我自己逛逛就好。”


    正好她的幸運符還沒送出去,求個平安符一起給他吧!


    裴淵點點頭,捏了下她的手心,“若是逛累了,就找個小沙彌帶你去吃齋飯。”


    蘇青梔:“……”


    過不去了是吧?


    裴淵隨著和尚去了後麵單獨的房間。


    房間裏供了一座精巧的小佛像,下首跪著一名青衣男子,正潛心地敲著木魚。


    裴淵靜靜地站了會兒,待到和尚離開,他關上房門,靠在門邊開口。


    “李呈碩廢了,蘇殷盛殘了,蘇恆越想造反的證據也已到手,你還不打算迴去麽?”


    李呈碸敲木魚的手不停,“世間疾苦,生死無常,我隻想求一個眾生安寧。”


    裴淵嗤笑一聲,“真心求為何不剃度?不就是怕因我擔上惡名麽?行了……東廠西廠和錦衣衛我都可交於你,隻要你繼位,我便退出朝堂。”


    李呈碸確實會是位好皇帝,可也有些沽名釣譽的心思。


    隻想世人讚譽,不願與奸佞為伍。


    即便他們曾是至交好友,立下不分君臣的誓言,如今也僅剩在這廟宇中見麵的情誼了。


    李呈碸動作一頓,緩緩睜眼。


    他轉頭看著裴淵,神色滿是探究,“我很好奇,是什麽讓你放下了?”


    “你不必知曉。”


    李呈碸無奈一笑,搖頭,“阿淵,我知你怨我當年未曾替陸家求情,可父皇鐵了心,我即便求了,也不能改變什麽。”


    “你若想報複我,此刻就可取我性命,便不要把我卷入你的複仇計劃了罷。”


    裴淵煩躁地嘖一聲,直接把自己的令牌朝他麵門砸去。


    李呈碸還以為是暗器,視死如歸地閉上眼,卻被砸得流出鼻血。


    李呈碸:“……”


    “愛信不信。”


    裴淵說著便要走。


    李呈碸連忙起身,“等等。”


    他自然認得裴淵的東西,東西廠和錦衣衛都聽命於此令牌。


    李呈碸毫無形象地擦了把鼻血,臉上留下一道血印,“你真的想開了?”


    裴淵不耐嗯了聲,“有人需要我守著,其他事都排在她後邊。”


    李呈碸聽出他話裏的炫耀之意,突然笑了。


    “真真叫我越發好奇了,世間竟有如此奇人,能叫你這般……咳,我能見見那人嗎?”


    裴淵不應聲,高傲地抬著下巴,大步走出去。


    李呈碸巴巴跟在後麵,邊跑邊喊,“別走那麽快啊!”


    院中風過,卷起風沙落葉。


    兩人漸遠的身影,恍若和十二年前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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