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後一定一個人獨睡。”朱媺娖躺在產房裏咬牙切齒地說。


    九月初十的夜晚,她睡得很香,迷迷糊糊間感覺不對,醒來才發現自己已經破水發動。說到底她現在的年齡已經算是高齡產婦,沒有之前那麽遊刃有餘。


    “唿——吸——唿——吸——”她隨著宮縮不斷唿吸,外麵焦急等待著的朱和璧看向袁太妃,眉頭緊鎖、麵帶擔憂:“當初娘生我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嗎?”


    “差不多吧。”袁太妃點點頭,目光還直直盯著產房。


    “娘好辛苦呀,我以後也會這樣嗎?”她又迴過頭去牢牢盯著產房的房門。


    “大抵會吧。”袁太妃拽著朱和璧的手,她身體狀態隨了李定國,頗為高挑健美,雖然不過十歲,就有了及笄之年的身高。


    “奧。”朱和璧看起來不太想的樣子:“真是太辛苦了。”她喃喃說道。


    從深夜生到了上午,這個孩子終於發出自他誕生以來的第一聲啼哭,是個男孩。


    沒有出乎朱媺娖意料,因為懷玉薑的時候她皮膚狀態特別好,可懷玉禮和這個孩子的時候就沒有,她在心底約摸有六成的概率是個男孩。


    她力竭躺在床上,來不及看孩子就閉上眼睛昏睡過去。


    孩子被清洗幹淨抱出產房,“小弟弟比玉禮好看。”朱和璧打量著自己娘剛剛生出來的孩子,又是一隻紅皮大耗子。


    袁太妃對朱成功的印象不錯,所以她招手把朱成功叫過來,把孩子給他看看。


    剛出生的孩子也看不出長得好不好,更看不出像誰,可朱成功心中生出一股血脈相連的親近感,哪怕他妻子董氏生鄭經的時候都沒有這種感覺。


    隨著時間流逝,在朱媺娖坐月子的時候這個孩子也漸漸褪去一身紅皮,露出他白嫩的肌膚。到這個時候這孩子真是漂亮極了,朱媺娖和朱成功乃至袁太妃朱和璧都愛不釋手,讓他們知道了什麽叫做“生而美秀,上鍾愛無比”,是他們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嬰孩。


    “五弟好漂亮。”朱和璧看著孩子喃喃自語,最初他們都不知道該如何給這個孩子排序,是皇三子還是皇五子,最後還是朱媺娖一錘定音,才確定是皇五子,所以這是朱和璧的五弟。


    朱成功也是如此認為的,他對這個孩子喜愛到了無法言表的地步,甚至為此他還專門求朱媺娖讓他親自撫養這個孩子。


    “不行。”朱媺娖斷然拒絕,“你家太亂。”


    朱成功不由默然,他知道朱媺娖說的事,他兒子都能和乳母私通還不亂嗎?


    “——不過我打算讓鄭建功養。”她在孩子頭頂晃動玩具,孩子的視線隨著玩具移動。


    “真的?”驚喜來得太突然,朱成功猛地抬起頭來。


    “當然。”朱媺娖含笑看向朱成功:“你給選他的名字挑好了嗎?”


    “早就挑好了。”男孩就不從女了,朱成功喜滋滋地寫下三個字:淇、朗、衡。


    “陛下你覺得哪個字合適?”他殷切地看向朱媺娖。


    玉淇、玉朗、玉衡這三個名字都不錯,她沉吟一刻:“那就玉淇吧,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淇為君子,玉淇就不錯。”她滿臉疼愛地看向了自己懷中的玉淇。


    “那陛下您打算給他起一個什麽樣的大名呢?”朱成功好奇地問。


    就在那三個字的下方,朱媺娖沾沾墨,寫下三個字。


    “朱——和——埈(jun)——”朱成功念出聲來。


    “這個名字倒不錯。”他點點頭。


    按照五行起名在最初是一個好辦法,但沒有那麽多好的名字,特別是土字旁和金字旁,哪怕是火字旁,燉字都出來了,更別說什麽煎炒煮炸烹。


    “等玉淇滿百日就行命名儀,再接著冊封他為南王。”


    南王,或者說南洲,就是澳大利亞,被父親厭棄的鄭經正兢兢業業地帶人訪探澳洲。總之朱成功不想再見到他這個兒子,就和李定國也不想見到他的二兒子一樣。


    朱媺娖對“澳明”什麽的一直很感興趣,之前是沒有那個技術,跑那麽老遠鄭家的航海技術還不夠,要荷蘭人來。


    現在朱媺娖的發明創造已經轉移到了船隻方麵,當然這些方麵並不是她親自完成,而是養幾個能工巧匠,稍微點撥一下,再畫個草圖,最後最重要的是給一大筆經費,讓他們去琢磨。


    往往大部分都是沒什麽結果,除非朱媺娖記性很好的的畫出側視圖、俯視圖、正視圖。


    距離歸來已有二十年,朱媺娖已經記不清太多的東西,遠遠比不上當初在廣東的時候,一個月就能拿出幾項成果,那也是最開掛的時候。


    經過縝密的分析,她發現想要探索澳大利亞,就必須得先搞定美洲——去澳洲得經過美洲!聽著很不可思議,但現實就是這麽搞笑。


    這個路線和海上的風向、洋流有關。想要從東亞去澳洲的東海岸濕潤地區,成本最低,時間最短的路線是走日本暖流和太平洋暖流到北美西海岸附近,再轉向南方借助加利福尼亞寒流南下,然後再走北赤道暖流西進,在西進一段時間(不能一路西進,否則就迴到菲律賓)後利用北風、西北風、東北風南下進入赤道逆流,再往東漂流,尋找可以利用南下的海風。


    因為赤道逆流正處於赤道無風帶,所以乘風南下有點難度,但也不是等不著,就算等不到也可以漂迴美洲。因為赤道逆流在南美洲沿海附近會向南轉向,就能幫助航船駛出無風區,之後就能借助秘魯寒流再次西行,再借助南赤道暖流西行,才能抵達澳大利亞東海岸。


    當初朱媺娖在二十一世紀時候看到這些資料時候心情也是非常複雜的,但幸好有了這第一手資料,朱媺娖終於能在開啟北美洲殖民十年以後,開啟澳洲(南洲)殖民。


    朱成功知道南洲是個多麽大的地盤,也知道這一路是多麽麻煩,但他不知道南洲是多麽坑。


    早在1605年荷蘭航海家威廉·簡士就從爪哇島出發,沿著新幾內亞南部沿海航行,最後橫渡托雷斯海峽,在南方大陸的北部登陸,並且將南方大陸命名為新荷蘭。


    1642年至1644年間,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船長阿貝爾·揚鬆·塔斯曼又奉命對南方大陸進行了考察。不過他並沒有走赤道無風帶去南方大陸的北部,而是在印度洋上繞了一圈,找到西風漂流帶,然後再一路向東。在離開爪哇三個月後,為了要躲避寒流而改變航向向北的時候,偶然間發現了塔斯馬尼亞島,稍後又發現了新西蘭、湯加、斐濟諸島。但是他並沒有發現真正的南方大陸,也就是澳大利亞。


    正是有這倆航海前輩,才能確定移民澳大利亞最後的方案。


    最初探索澳大利亞的方案是走印度洋,然後找到西風漂流帶向東航行一段時間後向北,就是複製塔斯曼在1642年至1644年間所走的路線。但不行,這個方案必須從荷蘭人牢牢掌握的海域和島嶼間通過。


    除非大明可以拿下爪哇島和馬六甲,否則根本無法實行。關於這件事朱媺娖已經決定耗一輩子,海軍是個磨人的活,十年就能從亂世到治世,養出一支強大的陸軍,可十年養不出一支強大的海軍來。


    十年陸軍,百年海軍。


    後來又提出複製威廉·簡士的路線,從葡萄牙人控製的帝汶島出發,通過赤道無風帶向南航行。


    這個方案也被否了,因為走無風帶航行速度太慢,而且這一帶的洋流是向西的,探索船必須走微風加逆流的路線,雖然沿途有許多島嶼方便補給,但是速度還是太慢,很難通過這條路線抵達富饒的澳洲東海岸。


    移民也是需要成本的,澳大利亞好是好,但那是20世紀和21世紀的好,看英國一個勁流放重犯就知道,在十七十八世紀,那地方真心一般。都說百年大計,可這百年大計也有先後之分,哪裏能為三百年後的利益不惜一切投資?有這功夫還不如投資殷洲、拿下日本、南下打馬六甲。


    而且以歐洲殖民者貪得無厭的性子,一旦大明的探索船抵達澳大利亞東海岸,並且開始向那裏殖民,歐洲人也會跟進。所以朱媺娖寧願花個十年耐心等待開辟太平洋航道的機會。


    十年磨一劍,現在終於有了些許的迴報。


    這個時候她想起來自己的便宜閨女便宜兒子:“玉婧和玉常也不小了,索性就一起封了吧。”


    於是在朱和埈的命名儀過後,朱媺娖正式下詔,以延平郡王(打下沈陽以後朱媺娖就封了朱成功)為主使,廈門伯(朱成功弟弟鄭建功)為副使,持節冊封皇五子朱和埈為南王。


    再接著下詔,以廣平郡王(黃蜚)為主使,平國公(高傑)為副使,持節冊封皇三女為衛王。


    以延安郡王(李過)為主使,靖勤伯(袁宗第)為副使,持節冊封皇四子為宋王。


    這倆孩子其實是托了玉淇的福,不然猴年馬月朱媺娖才能想起來這倆還沒冊封。


    冊封禮結束以後朱媺娖就把朱和埈扔到鄭建功府裏養著了,他們兄弟和他們父親戶部侍郎鄭芝龍並不住在一起,因為他們生母翁氏夫人的緣故,他們對鄭芝龍都很冷淡。


    一轉眼時間就到了1664年,朱媺娖終於收到第一份立世女的奏章,是安南孫征淳上的。


    因為孫征淳無子,選擇讓自己的獨女和艾能奇的幼子聯姻,同時上表立自己的獨女為世女。是的,這個時候艾能奇還是沒從安南跑出來,目測可能永遠跑不出來了。


    朱媺娖愉悅地同意了孫征淳的上書,因為醫學的進步讓他比曆史上多活了幾年,看來是身體徹底不行才決意如此,不然怎麽可能放棄生子的想法。


    她順水推舟同意了孫征淳的上書,沒誰有意見,除了孫征灝和他兒子孫宏相。


    果不其然,沒幾個月就收到了孫征淳的喪報,由他女兒繼承了平越侯的爵位。


    八月初五,朱媺娖從早盯到晚上,一直盯著李來亨,懷疑他也會如李定國朱成功一般,蘇醒曾經的記憶。可什麽變化也沒有,這讓朱媺娖頗為失望。


    “嗯?文安之死了?”朱媺娖失望地翻閱奏章,這是一份從文安之老家夷陵上報的文書,文安之過世。


    這個讓朱媺娖“求之不得”的男人,她數次邀請文安之出山,但他最終還是沒有。


    “豈能盡如人意……”她呢喃道,“也是好事,總比……”曆史上滿懷悲愴地去世要好。


    “諡號……忠肅吧。”她不滿意禮部給的諡號,畢竟他們不知道曆史上文安之的所作所為。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


    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你又何苦呢?滿清即將一統海內,弘光讓你出仕你沒出,隆武讓你出仕你也沒去,永曆最初也拜你過東閣大學士,還是不赴。


    可1650年天下亂成那個樣子的時候你卻出山了(1650年10月,瞿式耜在廣西桂林被清軍執殺,唉。)何苦再費這個勁,滿清不為難致仕的明朝舊臣,你偏偏義無反顧非要選擇這條路,選擇以天下蒼生為重。


    “來亨,你……也算和文忠肅公有淵源,你代我去他老家祭拜一次吧。”她有氣無力地說。


    “是。”李來亨應道,又接著說:“臣還打算去一趟四川夔東,順便也祭拜一下。”


    “行,你去吧。”朱媺娖心情很不好,就隨口應道。


    文安之生有八子五女,沒有在曆史上留下記錄來,文安之的長子對臨武伯的到來以及那非常特殊的“忠肅”諡號頗為驚訝,忍不住懷疑文安之和朱媺娖有沒有淵源。可文安之一直沒有出仕,朱媺娖一請再請都沒用。


    李來亨祭拜了文安之,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就隻留下了數量頗大的禮金,八子五女一人一份。然後在這些人離奇又困惑的目光中轉身向四川出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明末】公主為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霜見月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霜見月明並收藏【明末】公主為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