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怔的站了半晌,好久好久才迴過神來,唇角抿起一絲苦澀的笑,杏眼中泛起了盈盈淚光,心裏頭不住的安慰自己。


    這又有什麽呢?她早就知曉了,裴鬱是個大惡人,哪裏還需詫異呢,本來也不該對他抱有一絲一毫希望的。


    他說的話,做的事,都是模淩兩可的,他總是故意勾著自己,將她戲弄的團團轉以滿足自己的癖好,她根本不該信他的,甚至還蠢到跳進他為自己勾勒的一個又一個局裏。


    女郎眼眸中的光亮,一點又一點,泯滅殆盡。


    “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到本官了?”裴鬱麵上仍是平靜無波瀾,鳳眸不帶一絲情感,可胸膛卻微微起伏,四周安靜到詭異,這是他惱怒的前奏。


    倪度對上他的眼神,嗜血,冷漠,類似於血腥的食肉野獸,血盆大口已然張開,鋒利的牙齒能將獵物的皮肉狠狠撕裂,縱是久經官場沉浮,他也有些遲疑了,額角滲出了汗。


    “是不是威脅的到,隻有首輔大人自己清楚。”


    這話一出,裴鬱破天荒的皺了眉頭,他生平最恨受製於人,誰威脅他,他就殺誰。


    “那當然是,不讓皇後娘娘知道了。”


    裴鬱利落地拔劍,劍鋒直指倪二爺。


    他來真的!他真的會殺了二叔!


    一道身影竄出,劍尖,即刻被一隻嬌嫩細膩的雪白手掌攥住,攥的緊緊得,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然後,裴鬱的視線同另一道交匯。


    女郎那雙原本充滿靈氣的春杏眼,如遭雷擊,此刻渙散無神,一絲神光都聚不齊了。


    原本還一觸即發充斥著殺戮血腥的首輔大人,竟然不自覺愣了一下。


    啊?是皇嫂……有些不妙啊。


    氣氛微妙起來,還有絲絲縷縷的尷尬。


    “你……你……”倪酥顫抖著手,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畢竟,她早就該對他無話可說了!


    剛剛倪度那番話,的的確確威脅到了裴鬱,他原本就是打算殺人滅口的,結果,發現倪酥其實一直都在。


    這還怎麽維持形象……還怎麽繼續誆騙皇嫂同自己合作呢?


    他原本想上前去好好狡辯一番,解釋清楚,可又瞧見女郎眼底的冰涼,心底一緊。


    算啦,看來解釋已無用,他狀作惱怒的模樣,眯了眼,威脅意味十足:“皇嫂又不聽話了,亂跑。”


    “惹怒微臣,對皇嫂又有什麽好處呢?”


    然後,他眸光中又揚起了殺意,倪酥看在眼裏,淚水止不住在眼眶裏打轉:“首輔,你不能濫殺無辜。”


    “皇嫂覺得,這世上,有誰能攔得住我嗎?”他一字一頓,然後,成群的金吾衛遊魚一般湧了進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更有人上前,強行將倪二爺捉拿。


    倪酥握著劍尖,眼淚終是留了下來,和斷了線似的:“首輔,你放過我二叔吧。”


    “你若是要殺了我二叔,那便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裴鬱鳳眸沉沉,那張神采豔絕的麵龐,此刻沉靜的可怕,喜怒不形於色。


    “皇嫂,你就是仗著微臣舍不得殺你。”


    女郎止住微微顫栗的身體,一雙眼盯著裴鬱,明明充滿懼怕,卻笨拙的掩飾:“我發誓,我二叔不會與你為敵,倪家更不會與你為敵。”


    裴鬱的嘴角,浮現笑意,卻是冷笑,叫人摸不透他真實的想法。


    “求求你,放過我二叔,有什麽仇什麽怨,都衝著我來吧。”


    裴鬱瞧見女郎眼底的傷心欲絕,嗓音斂起了暴虐,鳳眸染上了無辜:“我隻是不想留他一張嘴,在皇嫂麵前說微臣壞話啊。”


    然後,男人的臉上,浮現了舒心愉悅的神色,那潑墨的瞳仁竟然天真無邪起來,無辜又濕漉漉的,好似方才要殺人嗜血的人不是他,簡直邪氣的叫人頭皮發麻。


    於是,他終於丟了劍,緩緩伸展手臂,展現一個擁抱的姿勢,鳳眸上挑,瞳孔微漲,裹挾詭異的興奮。


    他在等,等她主動投懷送抱,等慌張顫栗的小白兔自己走到他這頭惡蟒的領地,然後,一口一口的吞下,不留情麵,一齊沉入地獄。


    女郎漂亮精致的麵龐上滿是絕望之色,黯淡無光的瞳孔迸發出劇烈的絕望,求生本能的往後退,對他一副恐懼至極的模樣。


    像見了鬼似的……


    裴鬱欣賞著她縮瑟的模樣,忽然轉頭,惡狠狠的衝一個侍衛命令:“把人給我辦了!”


    侍衛領命,提刀走向倪二爺。


    瘋子!他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於是乎,倪酥咬牙,自願跑向了嗜血的兇蟒,就著滿手的鮮血,混雜男人身上濃重的血腥味,融為一體。


    他們在鮮血淋漓中相擁。


    沉寂中,傳來低低一聲笑,男人豔麗的鳳眸亮的驚人,微擴的瞳孔裏露出一絲心滿意足,夾雜著興奮。


    這是來自他人生中唯一光亮的選擇,即使是他威逼利誘來的。


    甚至於,女郎主動伸出纖細柔弱的手臂,小心翼翼圈住了他的腰,在他胸膛中抬起小腦袋。


    裴鬱明明已經因為她而萬分動容,手下的動作便不自覺的輕柔了許多。


    她竟然主動撲身前來,欲圖豁出命去阻止他,女郎發絲淩亂,顯得頗狼狽,眉心微蹙,眼眶的淚花兒在打轉,花凝月露,芍藥含煙,柔弱堪憐。


    誰見了又不會心生垂憐呢?


    然後,首輔打了個手勢,倪二爺也恢複了自由。


    一場風波結束,裴鬱好似還有要事要辦,並未再為難女郎,隻是命人將她送迴宮了。


    薛管事瞧著那豔麗動人,美麗異常的離去身影,兀自歎了口氣。


    “大人,朝野上下,人人知曉倪二爺為人正直,一心忠於大魏,實則是固執的保皇派,當下,他不與咱們合作,也斷然不會同太後合作。”


    “可……您要知曉,這倪二爺同咱們是水火不相容,可與那太後卻有一段舊情……”


    的確,到時候黨派之爭到白熱化階段,少帝果真駕崩,帝位空懸,群龍無首,倪二爺便是不選也得選。


    到時候,他絕無可能選他們的……


    “放心吧,本官心裏自有定奪。”裴鬱倒是不以為意。


    薛管事跟在他後頭,悄悄撇了撇嘴,他隻求,主子可千萬不能戀愛腦了,三年前便是如此……哎!


    戀愛腦害人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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