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皇後搖頭道:「這個本宮知道,隻是二郎行事難以預料,明明是他吃了委屈的事,他怎麽又會去惹怒皇上,被皇上發作了呢?這一來,底下的事暫時倒不好做了。」


    沈皇後定的這個局,其實目的並不為羞辱朱謹深,如汪懷忠所言,他是皇子,又不是公主,就叫人扒過迴褲子又怎麽了?根本不會對朱謹深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影響。


    但以朱謹深素常的脾氣,他自己心裏應當記恨過不去這一關才對。


    沈皇後等了好一陣他和沐元瑜翻臉,沒等到,兩邊漸漸倒有來有往起來。


    這是沈皇後不能不警惕的,滇寧王府從不涉足京中事務,但不代表京中可以忽視掉這股隱在遠方的龐大勢力。


    先幾代時,皇家沒有出現過這麽棘手難辨的局麵,有嫡立嫡,無嫡立長,不曾有需要逐鹿的時候。


    她運道不好,偏偏趕上了這個局麵,那就不得不早早籌謀起來。


    她是中宮皇後,犯不著也忌諱去與邊王有牽扯,她不能得到這股勢力,那至少要保證這股勢力同樣不能為別人所用。


    這個別人是特指,就是朱謹深——至於三皇子朱謹淵,沈皇後從沒把他看在眼裏,一個庶字夠他翻不了身了。


    局麵本來是對她有利的,沐元瑜一進京就和朱謹深鬧了起來,她隻要袖手觀戰就好,但後續卻走向了她看不懂的方向,這使得她不能安坐,要出一迴手,把朱謹深與沐元瑜之間的罅隙人為放大,加深。


    然而這迴的後續她仍然沒有看懂。


    朱謹深沒有對沐元瑜怎麽樣,卻直接把皇上惹翻了,把自己惹進了慶壽寺。


    「娘娘,不管怎樣,這對娘娘來說都不是件壞事,二殿下第一迴 和皇上別性子,把自己別出了宮,第二迴別性子,連十王府都不能呆了,這再有第三迴——娘娘還用發愁什麽?」


    沈皇後想到皇帝氣急傳出來的那句話,沉在迷霧裏的心不由敞亮了一些:「這倒是不錯,幾個皇子裏,連傻了的大郎在內,誰不是對皇上恭恭敬敬,獨有二郎陰沉沉的,總不知他想些什麽,一時鬧出來,又暴戾非常,他這個性子,本也不適合統禦天下……」


    永安宮裏。


    賢妃與朱謹淵也在就這件事談著話。


    說了半晌,一樣的沒有頭緒。


    賢妃難得地追問起了兒子:「三郎,你仔細想想,你與二郎同住十王府中,離他最近,當真沒有一絲頭緒嗎?」


    朱謹淵無奈地搖了搖頭:「我雖同二哥住得近,可他那個人,哪是一般人親近得上的,我是真不知道。」


    賢妃喃喃自語:「這就怪了。」


    奇怪的不是朱謹深受罰,而是這件事裏,怎麽想也罰不到他身上去啊。


    事出反常就令人不得不在意。


    但既沒有線索,她也隻能道:「罷了,你先出去罷,也該去送一送二郎。」


    朱謹淵想到一貫給他氣受的毒舌二哥被攆出十王府——雖然這氣多是出自他自找,心中歡悅起來,答應一聲,爽快地告退走了。


    但他想象裏朱謹深狼狽黯然避走的場麵沒有發生,因為等他迴到十王府時,朱謹深的二皇子府裏已經隻剩了幾個看門的侍衛內官,他本人早已收拾完畢,往慶壽寺「靜心」去了。


    另一邊,沐元瑜的折辯遞上去兩日後,禦筆批了字,發還到了內閣。


    這時折辯上的內容有心人能打聽的也都打聽到了。


    別人猶可,才進京的滇寧王世子就叫參了一本,不知是本人真的太囂張還是招了誰的眼被陷害了,多半不過看個虛熱鬧。


    獨有文國公夫人險些氣死過去。


    因為折辯上清楚地提到了她,沐元瑜言道,她入京日淺,就沒來往過兩戶人家,實想不到有什麽不敬尊長之處,唯一可能疑似的一件,就是文國公夫人這裏了,雖不知是否確實,但既然遭了彈劾,那她不敢對君上有任何諱言之處,當懇切盡實說來。


    就把韋家借住不走的事說了。


    「臣與堂兄少年男子,實不便與韋家共居一處,此送客之舉乃萬不得已,但臣仍深覺愧對文國公夫人,故不敢相見……」


    文國公夫人在新樂公主壽宴上說了沐元瑜一句閑話,那個算是很公開的場合了,當時覺得解氣,卻萬沒料到沐元瑜能找著一個更公開的場合給她迴敬了迴去。


    彈劾折辯這一套走的都是朝堂程序,最先聞信的是外麵做官的男人們,後宅的消息來得要滯後許多。


    文國公年事已高,隻有逢著需要站班的大朝會才會進宮,平常基本是不過問政事的,但他不過問,自然有人來說給他聽。


    老妻一把年紀出了這麽個大風頭,文國公臉都綠了,迴來指著文國公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連灌了兩杯溫茶,才把一團火澆下去了些,憤怒地質問起她來。


    在文國公夫人這裏,這事都已算翻篇了,乍一聽丈夫把舊賬翻出來,如晴空劈下一道焦雷。


    沐元瑜的話說得再漂亮,那意思也是明擺著的——


    你親戚占了人家的房子,人家因故要你親戚搬走,那不好意思見麵很正常啊,見了怎麽說呢,不說是隱瞞,說了是打臉,避而不見在這時候反而是最體麵的處理方式。


    你不心知肚明就罷了,還硬要掀開來,追著上去問人家為什麽給你留臉麵。


    文國公夫人是真沒想到當初的事還能有這樣的解讀方式,哆嗦著就要命人備車去找沐元瑜算賬,文國公站門前攔住她:「你現在找著人家說什麽,誰叫你先時在外麵亂多嘴!」


    文國公夫人這時也無心辯解推卸了,顫聲道:「便是我不該說,沐家那小子如何就能在奏本裏提起我來,他、他這是什麽秉性,竟不曉得一絲輕重。」


    「你知道他少年人心性不定,氣頭上什麽都能幹得出來,還要去招惹他,你難道不是自找難堪?!」文國公怒氣勃發地嗆她,「你嫌他無禮,在家裏說說就罷了,為什麽要說到外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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