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星誠微有讚許:「使君費心了。」


    使君是古朝時對知府太守一類父母坐堂官的稱唿,今人用古稱,要的是那一股雅意,下對上這麽用是尊稱,上對下,就是有抬舉客氣的意思在裏頭。


    蔣知府麵上頓時露出壓不住的笑容:「憲台太客氣了,都是下官分內之事。」


    方寒霄跟在後頭,打眼一瞧周圍,忍不住也笑了笑。


    於星誠是儒士,不通兵事,這番布置入他眼裏,就是一團亂麻,看著熱鬧,一點事不頂。


    真有悍匪膽大包天殺進來,這些兵丁恐怕得先自己撞作一堆,也不知道這是這位蔣知府的主意,還是揚州守備司不堪一用。


    他麵上不露,就跟到了正屋裏去。


    與堂兄弟們一般出門迎親,親沒迎到,差點把自己折到鬼門關裏的延平郡王就住在這裏。


    延平郡王今年十八歲,此刻歪在雕花隔窗下的羅漢床上,臉色蒼白,眉目生得有些疏淡,遇刺至今已有半個多月,他看上去仍顯得虛弱。


    他從床上被人扶著下來,行禮——於星誠身負皇差,手裏有聖旨,該他先接旨。


    皇帝的聖旨裏沒說多少話,就簡單撫慰了一下,又點明了於星誠是來查案的,讓揚州地方及延平郡王都要配合。


    等這一套程序走完,延平郡王躺迴了床上,就輪到於星誠等人向他行禮了。


    他抬了抬手,有氣無力地道:「眾位不必多禮,都坐罷。」


    說是都坐,有資格在他麵前坐下的,其實也就於星誠一人,連陪同的蔣知府都是站著。


    這個點,延平郡王自己也要用飯,所以這一番說話時間不長,幾句寒暄相敘過後,於星誠就退了出來,在蔣知府的安排下用了飯,洗了塵,小小休整了一下,下午辰光,重新來到了延平郡王的麵前,這一迴,是正式問話了。


    延平郡王遇刺的過程不複雜,九月下旬的一天裏,郡王一行人行到了距著揚州城還有大約三十裏左右的一處驛站附近,因當時天已黃昏,再往前走,就算趕到揚州城門也關了,所以便投宿進了驛站,在此暫做休整。


    就在當夜,一行使刀使槍的蒙麵刺客殺了進來。


    護衛們當時大半已睡下,被驚醒後倉促應戰,一邊奮力保護郡王所住的屋子,一邊向刺客喊話,報出郡王身份,又言說可以銀錢相酬,試圖驚走刺客。


    刺客們卻是一概不應,郡王的身份既震懾不住對方,也無法以財帛動之,他們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衝著殺人來的,雙方隻得以命相搏。


    這夥刺客在數量上比不過護衛們,但他們在時間與地點的選擇上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似乎早就在此踩好了點,在激戰中,硬是越過了重重守衛,尋機傷到了延平郡王。


    不過護衛們也不是吃素的,在被驚起趕來的驛站驛丁的助戰下,還是成功趕走了刺客,保住了郡王的性命,因為當時天色太晚,刺客們逃竄沒入夜色中後,護衛們不便找尋,也怕是調虎離山,便未敢追擊,隻是將延平郡王團團保護好了,又分出一人來趕著去揚州城請大夫並向當地官府報信求助。


    於星誠聚精會神地聽罷,先問道:「不知郡王的傷勢可好些了嗎?」


    延平郡王點頭:「蔣知府替我請來了城裏最好的大夫,如今已是好了不少,隻是仍需再養上一陣子,不便在路上奔波。」


    得到表揚的蔣知府又壓不住笑容了,忙道:「都是郡王福大命大,那刺客再兇暴,也未能奈何得了郡王。下官這裏,隻是小小盡了一點心意。」


    他又感歎,「唉,憲台,您不知道,我那日才趕往城外去接郡王時,可是把我嚇了一大跳,郡王當胸那麽一道血淋淋的刀口劃下來,差一點就——險,險哪!」


    延平郡王所受傷處倒不多,但地方確實兇險,當胸而下,若不是他拚命往後躲了一躲,這一刀就不是力竭而下,而是直接穿胸而過了。


    眼下延平郡王的傷處好好地包裹在衣裳內,於星誠不可能叫他脫下看一看——他不是這方麵的行家,也看不出究竟,一句慰問過後,就問上了正題:「不知當日的刺客那邊,可有傷亡?」


    延平郡王迴道:「應當是有的,隻是深夜之中,不能十分分辨清楚。」


    「他們一共大約有幾人?全部撤走了嗎?既有傷亡,可曾留下屍體?」


    延平郡王想了想,道:「我一直在屋裏,隻遭逢了一個殺進來的刺客,其他人我不曾親見,據我的護衛及驛站的驛丁們所言,有說七八個的,有說十來個的,乃至有說幾十個的——」


    延平郡王說著,苦笑了一下,笑容中摻著餘悸,「到底多少,至今也弄不清楚。」


    於星誠皺了皺眉,七八個和幾十個?這樣的供詞也差太遠了吧。


    蔣知府在旁補充道:「憲台,下官不才,也召相關人等問過一迴,確實亂糟糟的,說什麽的都有,恐怕因著當時深夜,敵我難分,看不分明。」


    延平郡王接著道:「至於屍體,沒有留下,也許縱是有,也叫他們帶走了。」


    於星誠麵色嚴肅起來,能嚴整到這個地步,屍體都不留下,那絕非一般匪徒了。


    「那麽刺客留下的,隻有那一支長槍嗎?」


    延平郡王道:「還有兩口刀,隻是刀上並沒有什麽特殊標記。」


    蔣知府又補一句:「下官在奏章裏不曾把刀列上去,因為當時事出緊急,一時沒分辨出來刀是哪一方的,後來問過了護衛與驛丁,都說刀不是他們的,才確定也是刺客丟下的。下官想著如此惡性大案,朝廷必然要派欽差下來追查,如今刀與槍都封存在府庫裏,憲台若要查看,下官這就命人取來。」


    於星誠點頭:「有勞使君。」


    蔣知府便忙走到門外,吩咐人去取。


    屋裏,於星誠注視著延平郡王,繼續問道:「敢問郡王,可曾與韓王結怨?您遭此劫難,心中可懷疑是他所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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