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聞直直地盯著身下少年,忽而哼笑翻身坐起,拉遠了兩人的距離,偏頭無情地問。


    “我擔心的可不是你,殿下許諾我的,隻要入朝為官,便要再贈我一套宅子,房契何在?”


    他這一抽身,那縈繞鼻尖的清香也隨之遠去,蕭寒瑜沒忍住,下意識地支起身體,靠近徐聞,如同一隻極其黏人的大型犬。


    聞言,他一邊道,“在書房,明日去取。”一邊伸手去摸徐聞搭在被子上的手指,被色呈黑,然指尖瑩白如玉,惹人欲貪。


    在等他快要摸到時,那隻手卻忽而抽離,複又落到了稍遠的距離。


    蕭寒瑜繼續伸手去探,然而他心心念念的手又繼續往後退……


    每每等他快要夠到,以為有希望時,實際上又沒有勾到那隻指骨分明的手。


    這樣反複來迴,蕭寒瑜皺起了眉,心癢癢又有些不滿,抬眸瞪故意逗他的男人:“手都不給我牽?”


    徐聞則睜著澄澈的眼:“殿下說啥呢,我調整下睡姿而已。”


    男人無辜的眉眼,和剛才蕭寒瑜裝無辜的神情如此的相似。


    蕭寒瑜罵罵咧咧:“哥哥還真是有仇必報。”


    “和你一樣。”


    蕭寒瑜臉上的薄怒頓時僵住,不過片刻,他就哼唧兩聲,“孤哪有這麽記仇。”


    論徐聞如何通過一句話,就將炸毛的太子爺成功哄順毛。


    秘訣隻有一個,那便是順著哄。


    兩人之間忽然就安靜下來,蕭寒瑜沉默一會兒,像是做了什麽決定,漂亮的黑眸鎖定徐聞,一字一句道,“哥哥,你想聽我的故事嗎?”


    “願聞其詳。”徐聞側了側身,和蕭寒瑜麵對麵地躺著,眼眸深邃,眸底流轉的微光透著和煦的暖意。


    “我囚禁自己的父皇,你會覺得我無情吧,”蕭寒瑜的目光落到徐聞微散開的衣襟處露出來的那一小片皮膚,嗓音微啞,“但他拿著我母後給我寫的最後一封信,來威脅我,他就該受著。”


    蕭寒瑜母後和當今皇帝的恩怨癡纏,其實就和古往今來無數宮怨情仇一樣,年少時相遇相愛,借著權勢成功登上最高位,而後又因功高蓋主,引發忌憚,一場蓄意的陰謀,一杯下藥的酒,端正淑德的皇後瘋了,不過三日就因病去世。


    年紀尚小的太子沒了娘,皇後母族被奪了大半實權苟延殘喘。


    得利者,是那高坐明堂的天子。


    若不是因為年幼的他還算聰慧,直至他長大成人,忽然沉迷煉藥求長生的皇帝希望利用他鞏固風雨飄搖的朝堂,自己心安理得地不理朝政,蕭寒瑜這才找到了潛伏培養勢力的機會。


    不然,他早就被暗殺,然後對外宣稱“太子體弱也因病去世”,淪落為和母後一樣的下場了。


    少年的臉龐近在咫尺,那微微下壓的眼尾,泄露出他內心之中對那狗皇帝濃烈的憤恨。


    徐聞隻是看著他,驀地伸手將他攬入懷中,下頜抵在蕭寒瑜的發絲上,輕聲道,“你做得對,我從不覺得你無情,相反,當朝局勢已亂,你若還安分守己,那便會被他人無情分食。”


    “但是,從今以後,這條路,你怎麽走?”


    徐聞怎麽說,其實都隻是在擔心,做出這個在世人看來大逆不道之事的蕭寒瑜,是否會激起民憤,是否又會讓其他虎視眈眈的皇子有機可乘?


    “不破不立。”


    蕭寒瑜隻說了四個字。


    蕭國如今已越發的動蕩不安,即將要到達那個臨界點,一邊四分五裂徹底滅亡,一邊浴火重生重煥生機。


    既然已經囚禁了天子,強行將佞臣蘇國公也拉下馬,那接下來的刀尖,刺準的便是——


    他的好皇兄們,以及不安分的附屬蠻國。


    “你說的是,忽然提前的朝貢?”


    蕭寒瑜的目光含了點詫異,含笑的嗓音裏似乎融進了幾許寵溺,毫不遮掩地讚美,“哥哥聰慧。”


    朝貢本在一年後,但其中一個實力近些年越發強盛的國家趙國,卻聯合其他附屬國齊齊上書請求時間提前,頗迫不及待之意。


    “不成功,便成仁。”


    少年一字一頓道,神情平靜,但那一句話之中,卻蘊含了不知多少的兇險在其中,眉目間含凜然之勢,肅殺的氣息一掠而過,又被主人給遮掩下來。


    “那你要好好活著。”徐聞勸說不了,也不想勸說,這一場相爭,無法避免,麵對外敵挑釁和不安好心,再加上蕭寒瑜這麽多年來遭遇到的不堪和兇險,他這個仇,該報!


    蕭寒瑜卻忽而挪身,湊近,在男人的下頜處吧唧了一口,眉眼彎彎地抬眸,笑著承諾:


    “哥哥放心,孤定會盡全力,將所有權力收攏中央,而後,重建蕭國禮序,讓百姓不再深受動蕩之苦。”


    少年說這話的時候,滿心滿眼都是麵前的人,鴉色的發絲鋪散在床上,幹淨白色的中衣,將少年襯得比玉還要皎潔無瑕,那雙眼卻寫滿了執著和堅定,一臉認真地許下了徐聞最關心的諾言。


    徐聞一番怔愣過後就是恍然,不可否認,他唯一的擔心就是這件事,處在過那盛世之景,他深知國家每一次變亂革新,都會給底層百姓帶來無盡難熬的動蕩。


    但是,沒有那個國家,不需要變革,就能夠一直安穩地強大,尤其是在朝廷腐朽,定國根本已爛之時。


    變,這是必經之路。有變,就有矛盾,有衝突,就要流血。


    但是既然蕭寒瑜已經承諾……


    徐聞輕輕一笑:“好,我信你。”


    自那晚,兩人就達成了共識。


    蕭寒瑜願意為了徐聞,重拾自己的良心,為蕭國百姓多考慮兩分。徐聞覺得此迴必定十分兇險,他後來琢磨了下徐明果臨別前給他強調的話,認為她不可能就隻是單單就為了給他打雞血。


    徐明果多次強調他是男主,而後又提到了“老天爺會幫他”……他可以理解為,他是不是會擁有一些諸如運氣較好、極其難死等的男主光環?


    而往往,主角團裏的人,因為屬於主角的陣營,那便也會適當地得到老天爺的關照,也就是俗話說的“蹭氣運”。


    徐聞按著這個思路大膽往下想,畢竟這個世界由文字衍生而成,那麽一些不合理不恰當的東西也是可以大膽存在的。


    既然如此,他如果盡可能地參與到此事之中,是不是能夠讓蕭寒瑜多一分勝算,至少蕭寒瑜不會在此次兇險之中有喪命的可能?


    皇帝稱病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全城,而事實上,除了幾個被影響到了利益的皇兄,嚷嚷著這不妥,但都被蕭寒瑜用鐵血手段暫時鎮壓下去,讓他們消停了一陣。


    那些其他權貴世家,大多是牆頭草,也做了很多虧心事,哪裏敢往前湊,反正那個最高位置是由誰來做,都不會是他們來做,他們還不如趁此機會,多貪點錢,去尋歡作樂,享受快活,這爭鬥啊,且看皇室那幾位爭來爭去吧。


    至於底層百姓,整日為那幾點碎銀忙碌,不然年底就交不上那繁重的人頭稅,交不上稅就要被銷戶,在這裏沒有戶籍豈不是就是奴隸麽?哪裏有這閑工夫管這上頭的人病這病那的。


    他們隻關心一件事,這皇帝稱了病,那這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人頭稅,能不能取消?但是他們聽到是太子殿下代掌朝政,就覺得這念頭大抵是實現不了的咯。


    這蕭國啊,自從先皇後去世後,就完完全全變了個樣!


    這日子是越過越苦啊……


    —


    這一天,是各個附屬國進京朝貢之日,京城早已做足了準備,且派了官員特意前往城門迎接使臣。


    徐聞站在一眾官員的身後,站位很不起眼,然而周遭的官員都無法忽視他的存在,時不時地張口恭維他兩句。


    “徐主事,這興許還要等上一些時辰,日頭正曬,你要不要先到陰涼地裏歇會兒?”


    這天越發地曬了,陽光刺眼且散發著熱意。


    一眾官員站在城門處,前頭的主要大臣們,早已讓小廝撐了傘,而那些隨從品階較低的,自然是不允許帶自己的侍從出門,故而什麽也沒準備。


    然而他們撐不撐傘不要緊,那個住在太子府裏深受太子信任的人,卻是不能被這麽怠慢的啊。


    雖是一個小小的從九品禦史台主事,是他們這一群人之中品階最低的,但卻沒有得到大家的輕視。


    畢竟對方有他們想抱也抱不上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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