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識一場,徐聞忍不住提醒,“以後,你有何打算?不是我嚇唬你,若你不能很好地處理這件事,那麽何黎安那小子,恐怕依舊難逃一死。”


    他說的話很直白,將於家裏暗含的陰私汙垢的遮羞布,直接撕開了。


    於嘉禮神色晦暗。


    並非對徐聞,而是對自己的家族。


    他也沒想過,原來,他那些慈眉善目的家族長輩,內裏的心卻是黑色,化著膿水,在他未察覺到的時候,已經發臭發爛,沒了人性。


    但他卻是一時半會,舍不下那些自小看他長大的慈善長輩,又痛又恨的情緒一直拉扯著他。


    “我會護好小安的,昨夜之事,不會發生第二遍。”於嘉禮道。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也不必和我細說。”徐聞卻擺了擺手,恢複慵懶閑適的狀態,“剛巧我現在有件事,想拜托於兄你幫個忙。”


    “何事,徐兄盡管說。”於嘉禮斂住自己的情緒,坐直了身子。


    隻見,徐聞從懷裏掏出幾張銀票,“啪”地拍在桌上,“你能幫我在嘉城挑一處宅子,買下來麽?不需要多好的地段多大的麵積,就一個要求——沒死過人。”


    “徐兄,你哪來的錢?”


    於嘉禮將那些麵額挺大的銀票盡收眼底,忍不住關心地問。


    “唔……我自有賺錢的路子。”徐聞托著下巴,另一隻手無意識地來迴勾著,被他擺在桌麵上的紅豆餅油紙包外所係的粗繩,纏繞指腹又鬆開,複又纏繞。


    於嘉禮識趣地不再多問,雖然他依舊驚愕於麵前的男人,不過一夜未見,就從捉襟見肘的書生搖身一變成了擁有大筆銀票的富人,這生財之道,恐怖如斯!


    他沒伸手拿起那幾張散開的銀票,而是十分大方地迴:“徐兄不必了,這些錢你拿著,到時候去京城還有很多需要用到錢的地方,至於宅子,我在嘉城南巷有處宅子,改日我叫小廝將房契送過來給你。”


    似是怕徐聞拒絕,於嘉禮忽地從袖中掏出了……又一遝銀票,“這是小小的謝禮,是小安給你的,他特意托我帶過來。”


    然後他又將一枚白玉製成的圓章,放在了銀票之上,“到了京城,如果徐兄要尋我的話,來於府,隻需要出示這個圓章,便可一路暢通無阻。”


    徐聞微怔,“謝了。”


    他倒沒想到,原來這兩人對待救命恩人,這麽慷慨大方,盡顯真誠。


    嘉城人都這麽……純粹豪氣?


    徐聞將那枚精巧的圓玉章捏在手中,朝於嘉禮晃了兩下,“我隻需要這個,黎安的錢,我拿來作為宅子的交換吧。”


    “但是……”於嘉禮眉眼一動,這樣一來何黎安若是知道這事了,那他不答應怎麽辦。


    徐聞扯出個不鹹不淡的笑,峰眉微挑,渾身散發著恣意不羈的痞氣。


    “屬於黎安弟弟的小金庫,於兄不想要占為己有麽?”


    一句話就將於嘉禮那點小心思給戳破。


    於嘉禮有些錯愕地看向他,而後在對方了然的神情之中,無奈扶額,“……徐兄倒不必如此直白。”


    徐聞聳聳肩,笑容越發意味深長,“我懂,我懂,於兄不想占有金錢,想占有的……是其他。”


    “……”


    性情溫厚的男人被三番兩次調侃,無法忍受,“蹭”地一下站起身,“我去讓店小二給你熬藥去,你好好休息,再過兩個月,就要會試了。”


    男人迅速地出了門,活像是背後被鬼追。


    熬藥?


    徐聞臉上的笑驀地僵住。


    —


    徐聞原本想放任自己身體死撐,等著自愈,但奈何卻被於嘉禮和何黎安兩人,輪流地盯著。


    他第一迴偷偷倒藥的時候,不幸被發現。


    也就是那天早上,於嘉禮驚詫又忍著笑,看著他一副恨不得當場喪失吞咽功能的模樣,指著桌上那包裝完好還冒著香氣的紅豆餅,“既然徐兄怕苦,喝完藥之後,可以嚐一嚐紅豆餅壓壓味。”


    然而,卻無形中狠狠紮了徐聞一刀。


    依舊是難喝的藥,那人愛吃的紅豆餅,但是卻沒有了那人在身邊哄他喝藥喂糖。


    ……


    徐聞忽然掀被起身,噸噸噸地將黑糊糊的藥連連灌進了喉嚨。


    他怎能將自己怕藥苦的弱點,展示於外人麵前?


    一連幾日,徐聞就在兩人的一日三迴監督從不落下的情形中,身體上的傷好了一大半。


    隻有受的內傷,有時候還會讓他感覺到胸悶氣短。


    落下了些後遺症。


    等得到大夫準許身體已基本痊愈,徐聞立刻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他曾經動過不去京城的念頭,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這樣的舉動……何嚐不是一種向對方屈服認輸的表現?不敢去對方所在的都城,是經受不住和對方可能再次見麵的那一時刻麽?


    更何況,來都來了,他還不得體驗一下古代高考版的考試流程?


    徐聞之前因為是孤兒,小時候由於長得過於漂亮,性格沉悶不愛說話,受福利院的其他小孩欺負,福利院擁有的資源有限,讀完初中便不再供他繼續讀書了。


    徐聞隻能自己去掙學費,但是他一個十五歲的小屁孩,能做什麽賺錢的工作?


    後來機緣巧合,被帶去了國外,自然就錯過了國內小孩正常升學的流程。


    現在想想,也是個遺憾。


    既然考不了現代版高考,那就換個時代,體驗一把高考的1.0版本。


    於嘉禮和何黎安則是還在嘉城。


    徐聞不知道於家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但的確沒發生什麽重大事件,引起全嘉城議論的那種,興許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看在那一遝銀票的份上,徐聞悄悄地在何黎安的耳邊丟下一句,“多點心眼,最好隻信自己。”


    徐聞看好於嘉禮對何黎安的感情,在這個世道,產生這種僭越的感情,但卻不遷怒他人,或者憑借自己的權勢將心悅之人囚禁占有,足以彰顯其君子之風。


    但卻不看好於嘉禮能夠忍心對於家長輩下狠手,君子尚德,亦重情重義,難以割舍,這是優點,卻也是掣肘。


    何黎安不明所以,還呆呆反問:“啊……那嘉禮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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