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涵秋直接把自己的兩個大行李箱交給自己那電線杆子一樣高的兒子手裏,轉而樂嗬嗬地挽上了夏迴清的手臂。


    夏迴清在曾涵秋貼上自己的那刹那就不由自主繃緊了身體,整個人動作都顯得有些生硬,頭幾步走得還同手同腳了。


    曾涵秋一手挽著夏迴清,一手輕輕推著夏莫聽,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夏迴清的僵硬,扭頭開心地對夏莫聽說:“哎喲聽聽啊,好久沒見你咯,怎麽我看著你好像跟上次見麵沒什麽變化啊?”


    她又迴頭不滿地看著幫忙拎著兩小包行李的於逢,說:“不是我說,阿逢,你有沒有在好好養呢,怎麽都整整一年沒見了,聽聽還是一點變化都沒有的?”


    於逢有些冤,委屈巴巴地看著夏莫聽。


    夏莫聽乖巧道:“沒有的姑姑,可能是看著不太明顯,但是我的體重對比去年的重了五斤呢。”


    曾涵秋還是不太高興,“一年了,怎麽才長五斤啊?這效率不行啊。對了,你的體檢報告怎麽樣啊?”


    “都達標了。”


    曾涵秋這才稍微滿意了一點,“這就行,我還預備著你要是還沒達標,就讓藥膳師跟營養師再過來一趟。”


    夏莫聽一抖,迴想起了當初被兩位阿姨支配的痛苦。天地良心,他真不想再天天被藥膳跟營養粉兩位貴妃混合伺候了。他賣乖一笑,說:“不用了姑姑,我都達標了,不然迴頭我讓領導把我的體檢報告給您發一份?”


    曾涵秋欣慰地點了點頭,伸出手,夏莫聽自然地彎下腰,好讓她輕鬆地摸到自己的頭。


    她摸了摸夏莫聽的頭,笑著說:“好好好,迴頭發我一份。”


    問完夏莫聽,下一個就輪到夏迴清了。


    曾涵秋拉過夏迴清的手,輕輕地拍著她的手背,溫柔地問:“聽聽跟我說過你,你叫夏迴清,對嗎?”


    夏迴清點了點頭。


    曾涵秋憐惜地看著她,手上輕拍的動作不停,輕聲問:“那姑姑可以叫你清清嗎?”


    夏迴清又點了點頭,一頓,她又開口說:“可以的姑姑。”


    她打開車門,一手擋在曾涵秋頭上,以免她撞到頭,溫聲說:“姑姑小心不要磕到了。”


    曾涵秋看著這麽體貼的夏迴清,心裏卻隻有一個想法。


    這孩子的笑容有些麻木,仿佛是習慣了這種行為與話語。


    這可能是她的戰場後遺症,或許相同的事情她在前線已經重複過許多次,甚至刻進了骨子裏成了肌肉記憶。


    她默默地收迴視線,借著低頭掩飾自己的情緒,迅速地上了車。她拍了拍自己的身側,招唿道:“來來,清清你坐在姑姑旁邊。”


    夏迴清臉上依然是掛著十分標準又略顯矜持的微笑,聽話地坐在她身旁。


    林意漫本想跟著上的,有自己在的話可以緩解夏迴清的緊張,盡管收效甚微。可她剛剛清楚地看見了曾涵秋的眼神變化,若有所思地偷偷看著毫無異樣的曾涵秋。


    夏莫聽催她,“嘛呢?上車啊。”


    林意漫搖了搖頭,俯身進去摸摸夏迴清的頭,順勢捏了下她的耳垂,說:“小清,避免擠到姑姑,我還是去坐於庭哥的車吧。”


    夏迴清不易察覺地頓了一下,眼神在林意漫的臉上停留三秒,點頭答應了。


    夏莫聽皺著眉不解地看了一眼林意漫,林意漫隻是小幅度地搖了搖頭,隨後就上了於庭他們的車。


    夏莫聽麵無表情地上了車,心裏覺得有些奇怪。


    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林意漫確實真心實意地愛著夏迴清。可她在明知道夏迴清很不安的時候離開,一定有著緣由。她肯定是察覺到了什麽他不曾注意到的細節,無論是什麽,她都隻會做對夏迴清有利的事情。


    或許是跟曾涵秋女士有關,她這算是把夏迴清交給曾涵秋女士了?


    夏莫聽不著痕跡地瞟了一眼後座,卻什麽都看不出。


    算了,反正曾涵秋女士自有手段,他自己就是被曾涵秋女士“一手帶大”的“孩子”,他信得過。


    一路上曾涵秋都在跟夏迴清攀談著,基本都是在問夏迴清,而夏迴清仍舊維持著標準微笑耐心地一一迴答。


    曾涵秋問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可夏迴清的迴答卻讓她越來越感到棘手。


    這孩子的狀況比夏莫聽嚴重多了,當初她見夏莫聽的時候,夏莫聽雖然也很局促,但是仍舊願意跟自己交流。夏莫聽其實給她留了一半的心門,這才讓她較為輕鬆地糾正了夏莫聽的一些思維誤區。


    可現在,夏迴清的一言一行都堪稱完美,找不出絲毫漏洞。她溫和有禮,有問必答,乖巧懂事。


    可她不夠真誠坦率。


    不是對曾涵秋,而是對她自己。


    夏迴清的心門甚至都沒有顯現出來,曾涵秋根本無處可找。


    在自我保護這一方麵上,這孩子簡直是無懈可擊。


    可她的自我保護機製出現了一些差錯,這些差錯將所有人都推離了。她拒絕任何人的靠近,拒絕任何人的關愛。


    整個過程中,夏迴清都顯得耐心善談,可她又帶著冷漠疏離。


    而這份冷漠疏離,也是她習慣性地展現出來的。


    夏迴清給自己套上了一層又一層的外殼,讓人觸碰不到她。


    曾涵秋內心直歎氣,這情況可棘手多了啊。


    這孩子似乎連自己都不愛,好像連自己都習慣性地欺騙。


    太不坦誠,太不直率了。


    想著想著,她直接就扶著臉長歎一口氣,似乎非常憂愁。


    夏迴清身子一僵,輕抿笑唇,眨了下眼睛,溫柔地問:“怎麽了?姑姑是哪裏不舒服嗎?”


    曾涵秋又深深地歎了口氣,無比惆悵地看著夏迴清,然後又歎了一口氣,說:“是啊,心裏不舒服,心裏可太難受了。”


    夏迴清眉頭輕皺,試探著問:“如果姑姑願意,可以說給我聽聽嗎?我對心理學也有一定的研究,或許可以幫得上忙。”


    她又立刻補充道:“當然了,前提是姑姑是真的願意告訴我。”


    曾涵秋看著她,愁道:“是這樣的,我撿到了一隻遍體鱗傷的小貓,但她特別可愛,小腳丫粉嫩嫩的。這小貓特別怕生,誰都不信,一有人靠近就縮起來。但她又特別會偽裝自己,會去找碳粉把自己的腳塗成黑色,偽裝成特別兇殘的黑足貓,以此嚇退別人。”


    夏迴清:“?”


    找碳粉把自己腳抹黑當黑足貓?這簡直逆天了啊。


    她沉默一會兒,說:“這貓……還挺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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