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孟子


    時間的腳步逐漸來到了十月,小濤的父母已經外出打工掙錢,他們現在既難過又焦慮,但又不敢逼迫小濤太緊。


    在這天,小濤在網上看見了龍江市的一家工程勘察設計公司正在招人,而且離他住的地方就隔了兩條街,這讓他決定前去一試。


    於是,小濤迅速製作好簡曆,拿上必要證件前去麵談。


    步行幾分鍾後,他終於來到了這家公司樓下,小濤一看這地方,就知道這公司肯定不大,因為其辦公室就在居民樓的十九樓。


    想想自己以前十二局一公司的雄偉壯闊的機關大樓,再看看眼前這些公司,小濤又忍不住搖頭歎息了起來。


    他坐上電梯,來到了這家公司門口。


    他走上前去,禮貌性地敲了敲門,結果開門的是一位看上去五十多歲、搭伴過於洋氣的阿姨。


    “你找誰?”眼前的女人開口詢問。


    “你好,我是來應聘工作的。”小濤微笑到。


    “哦,進來吧,我是公司行政部的,我們董事長就在這間屋子。”這位阿姨帶小濤進入到了董事長辦公室。


    小濤入門看時,右邊的辦公區加上這位阿姨總共就隻坐了四個人,並且呆坐如屍,悶聲不響,而董事長的辦公室倒是略大,隻是就他一個人。


    “你好啊,你是?”眼前的董事長長的矮矮胖胖的,肥頭大耳,寬闊身材,小濤一看其麵相就知道是個老奸巨猾的包工頭而已,還什麽董事長。


    “您好,我來應聘你們公司文員,或者施工員、技術員、安全員都行。”小濤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


    “哦,你是哪個大學畢業的?”


    “榆州理工大學,您看,這是我的簡曆。”小濤雙手遞上。


    董事長看了一會兒,麵露微笑到:“不錯啊,理工大學的,是個優秀的人才,樓山縣人,你還在zt十二局幹過?你的專業工程管理,這個倒是可以幹許多崗位。”包工頭董事長假裝分析了起來。


    “是的,我想貴公司招聘的崗位我應該也可以幹。”


    “行呢,來,這邊坐!”董事長邀請小濤坐在他那肥碩的沙發上,並親自給小濤倒了一杯水,他想盡量忽悠住小濤,於是決定坐下來和小濤慢慢談。如此不可多得的優秀大學生居然跑到他的小公司來了,他怎麽能不開心?


    他接著說:“是這麽個情況啊,你看現在呢,我們公司目前就需要一名測量員,其他崗位不需要啊。”


    “也可以,我可以慢慢學習嘛。”


    現在的小濤急需要一份工作,哪怕不是自己想幹的,他也被逼無奈了。


    “好。”


    接下來的幾十分鍾時間裏,這位大老板就一直在和小濤聊東聊西。


    小濤心想,無論如何先幹幾天再說,總比自己閑待在家好。


    就這樣,他終於開始上班了。


    來到公司第一天,他就可憐巴巴地坐到了最邊上的一台電腦前,開始為公司整理各種製度和文件,他想盡快把公司的製度建設帶上正軌。


    但是,其他人對他建立的紅頭文件目錄似乎不以為然,這位行政部的阿姨更是看不懂。


    嗬,罷了,小濤沒奈何,在他看來,這就是一個包工頭帶了四五個人在幹活呢。


    “這是朱工,和你是老鄉,也是樓山縣人,你可以多諮詢他。”董事長看小濤坐在那裏鬱悶至極,其他幾位“僵屍”同事又一言不發,於是主動上前引薦。


    但董事長的話對這位“朱工”似乎並沒有起作用。這位戴著眼鏡留著寸頭的“朱工”仍舊沒有發一言。


    見此情景,小濤徹底心灰意冷。


    過了三五天後,小濤跟著其中一位測量員前往了樓山縣城下麵的一個古鎮前去實地測量。


    他就當旅遊一樣,一路顛簸四五個小時後來到了施工現場。


    經過了繁雜無聊的程序之後,小濤和這位測量員踩著泥巴來到了一處雜草叢生的山灣裏,看著眼前這個俊秀陽光的年輕男孩子,這個平時悶聲不響的測量員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你怎麽來這種地方上班了?”


    “我著急啊,沒辦法。”


    “我看你整個人氣度不凡,又有那麽好的大學文憑,完全可以找個好單位工作的。”


    “龍江市的單位,沒有什麽好單位了,要想進入和我以前的十二局集團那樣的國企,根本不可能了。”小濤仰天長歎,鬱悶到了極點。


    “凡事都有希望,即使進不了國企,那去龍江市前幾名的建築單位也比這個公司強啊。你也看見了,老板就是一個包工頭,我們就三四個人,你這樣的知識水平,你能忍受這種工作?我要是你,有你這樣的條件,我就想辦法去一家規模稍大一些的單位,你的大學不錯,慢慢找,絕對會有的。”


    聽了這位好心腸的測量員的一番肺腑之言,小濤決定還是迴來後重新找到工作吧。


    就這樣,他在龍江市的第一份工作就這樣以鬧劇的形式收場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裏,他依舊四處打聽,四處投遞簡曆,他真的希望有一家稍好一些的公司能夠招他呀,畢竟他的大學在那些小公司裏麵實在是有些屈才了呀。


    這段時間裏,龍江市當地的人社局沒有什麽好的招聘信息,事業單位的人才引進他也去考了,雖然考到了第二名,但結果也不盡人意,為此,他還特地跑了趟外省的小縣城去麵試,結果就是沒有成功入圍。


    這是他離事業單位最近的一次考試。從此以後,小濤再也不想考了。


    生活啊,為何要給他出這樣的難題!


    隨著秋意漸濃,大街上的風則越來越冷了,小濤孤身坐於小屋的窗前,默默寫到:


    昨夜秋風凜冽,夜色蒼涼,昏昏入睡,生起種種愁夢,或夢見乘騎破舊車輛艱難爬於陡坡,又夢見獨自前往山田卻懸於高崖,驟然夢醒,寥寥一空,朝陽升起,碧空純淨,街巷囂喧,歲月依然。時為十月,秋寒驟深,木葉凋盡,朔風漸冷,長街清靜,來往匆匆。久不與老友酌醉,獨躊躇徘徊自語,遙望故裏難迴,唯留滿屋愁緒。昏沉度日,自不知何人何地,孑孓而行,道不清何喜何悲。潦倒遷客,難遇脈脈溫情之心,孑立煢煢,難遂心中卑小之願。光陰易逝,深情易淺,往日勝友如雲,今夕四散飄零,悠悠世故,如是而已,盡管浮沉,又有何迥異?然時光如水漸逝,我誌卻未銳減,合衣依窗而望,諸事依然可期。縱然處處荊棘,層層撓阻,事事不順,恨意難平,但我心不懼。蚍蜉撼樹,難移千年之木,疥癬小疾,難累剛強之軀,當下困局,不足為慮,視其為旅曆,含笑靜觀之,我心定於龍江,則必在此生芽。


    我已記不清,自己經曆了多少艱辛,疲憊,忍耐,我已不在乎,自己失去了多少歡笑,流年,喜悅。路是自己選擇的,沒有人會在意你的過程,隻會輕描淡寫地議論你的榮辱成敗,你隻要弄清楚:是扼住命運的咽喉,還是任憑它擺布!


    無論怎樣,先按照自己的劇本寫故事,再用世俗的眼光來慢慢修飾……


    這一天,小濤和往常一樣,靜靜地坐在房間裏看書,突然,他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他接通之後,裏麵傳來了一個年輕女士的聲音:


    “喂,尤小濤,你還記得我不?”


    小濤一看,這不是一個月前自己投遞簡曆的那家公司的人事部主任嗎?於是,他趕緊迴道:“記得呢,田主任,您好。”


    “哎,我們公司現在需要人了,你過來咱們麵談一下吧。”


    “好,好的,我馬上來!”


    於是,小濤興奮地迅速收拾好了簡曆,前往了龍江市這家頗具規模的建築公司——天辰建工投資集團。


    “你好,田主任!”小濤進門後禮貌地問候。


    “你好,快坐。”說話的是一位看上去精明強幹的三十多歲上下的年輕女士,她正坐在電腦前拿著小濤的簡曆。


    “來,喝水。”一位看上去比小濤大不了幾歲的姐姐端了一杯茶水,遞到了小濤麵前。


    “這是我們行政部兼工程部的張小霞,你叫霞姐就行。”田主任說道。


    “謝謝霞姐。”


    “我看你這個小夥子不錯,陽光帥氣,氣質不凡,大學很好,以前的工作也是國企,說明你有一定的工作能力。你的簡曆我已經看過了,就在我們公司幹吧,我們決定聘用你,你先幹行政助理,然後跟著你霞姐跑一些工程項目手續,算是辦公室文職,暫時不用去工地,到時候項目上缺人了你再去項目也不遲,以你的能力,幹這些工作都不是問題。”田主任微笑道。


    “可以。”小濤點頭如雞啄米。


    “那你對工資待遇有什麽要求呢?”田主任問道。


    我現在哪還有什麽要求,現在有個工作就不錯了,小濤心裏暗暗笑道。於是他問:“你們公司是什麽待遇呢?”


    “龍江市的工資普遍很低,不像你以前那樣的大型國企。我們公司普通的文員都是三千起步,行政部,財務部,招商部那些,隻有副部長級別才是五六千,你剛來,隻能給你三千的月薪。”


    “好吧,我能接受。”小濤點了點頭。


    但是田主任又說:“我看你為人踏實誠懇,人看上去也不錯,這樣吧,我盡量給你給四千的工資吧,我親自去給董事長和副總去說。”


    “那就太感謝您了。”小濤高興地說道。


    “你也知道,四千的工資在龍江市裏已經很高了,畢竟是辦公室文職,等你以後考過了二級建造師,人證合一在我們公司上班,那就會給你漲到六千,如果你去項目上,還有可能七八千,所以,你的發展前景很好。”


    “嗯,謝謝田主任,我真的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了,我在龍江市裏一個人待了快半年了也沒找到一家好單位,我還打算明年了就去榆州城發展。今天您能聘用我,真是我窮途末路時的貴人,這份工作一下子就實現了我的計劃,達到了我所有的預期,真的太感謝您了,這份工作對我來說真的是久旱逢甘霖。”小濤感激地說道。


    “哈哈哈,田姐,你似乎撿到一塊寶了,尤小濤說話挺有意思的。”一旁的霞姐笑道。


    “就是啊,小夥子你學的是理科還是文科?”


    “理科。”


    “不錯,你喜歡文字,那就正好適合行政助理,可以擬寫公司紅頭文件,你是工程管理出身,正好可以和你的霞姐完成一些工程手續,看來我今天給你打這個電話是打對了。”田主任嘿嘿笑道。


    於是,在這樣無比輕鬆的談笑中,小濤終於找到了一份心滿意足的工作,他了解到,此單位為龍江市一家規模很大的集團公司,旗下包含了如建築公司,房地產公司,材料公司,商貿公司,物業公司等諸多分公司,公司實力雄厚,在龍江市排名第一。他現在的職位是:集團公司工程部文員兼行政助理。


    在田主任的引薦下,小濤見到了公司副總經理王總和董事長李總,他們見了尤小濤,都表示十分滿意,尤其是副總王總,更是和小濤聊了好久,他以前可是龍江市住建局局長,現在任職公司總監兼副總經理,這樣的人物能夠欣賞尤小濤,說明小濤確實已經不錯了。


    “好了,下周一八點半來上班吧,我們公司兩天星期,節假日正常休假。”


    “好的,田姐再見。”


    就這樣,小濤以自己的能力和一定的運氣終於在龍江市找到工作了,而且還是一家規模不錯的集團公司,這讓他心裏對辭職十二局這件事終於有了一絲慰籍。


    現在,他整個人終於可以好好放鬆一下心情了,他最初的計劃和目標,終於還是一步步實現了。


    “天無絕人之路。”“是顆金子他遲早就會發光。”現在,這樣的言語用來形容小濤再合適不過了。


    他開心地將這個消息告訴了父母和姐姐,他們終於也都不再為小濤的工作操心了。


    小濤一個人來到龍江大橋上,看著眼前奔流向前的漫漫江水,他心中的鬱悶一下子全部都煙消雲散了。他想,雖然現在的工資待遇不如以前,但未來發展空間巨大,而且最重要的是現在的工作環境可是地地道道的城市工作環境了,有星期天,有節假日,有親朋好友,有兄弟姐妹,有自由,有快樂,有閱讀,有歌聲,這一切完全按照他之前的預想實現了。


    他看著江邊漂亮的公司辦公大樓,心裏充滿了無盡的感慨,天辰集團優秀的公司製度、正規的部門編製、優雅明亮的辦公環境、和顏悅色的領導和同事,這些都深深地觸動了他,總之一句話:一切都是自己夢中所想的樣子。


    迴到出租屋的小濤,看著自己溫馨的小窩,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快樂和安逸,他開開心心地拿起水壺澆花,開開心心地打開電腦聽歌,開開心心地買菜做飯,一切的一切,都迅速迴歸到了一個正常年輕人該有的快樂中來了。


    晚上,寶強親自設宴,為尤小濤擺酒慶賀,文輝也發來了消息,表示真誠的祝福。


    從此以後,小濤的人生和生活在這一刻起發生了質的改變,這是他自大學畢業以後兩年多以來最快樂的日子,以前那個孤獨落寞的他正在快速遠去,所有應有的快樂和喜悅也迅速朝他而來。世界似乎一下子就換了一副顏色,即使在蕭索的秋天裏,他也能敞開心扉盡情地欣賞江邊的秋景。


    他將以一個普通都市上班族的身份穿梭於龍江市優美的步行街上,坐公交,逛商場,去圖書館看書,去公園裏散步,去電影院看劇,去農家樂乘涼,去ktv唱歌,去河灘地飲酒,去欣賞三月嬌花,去沐浴夏日晚風,去靜賞秋日美景,去體驗冬雪飄零。


    他的一切都逐漸走上了正軌,事業這條路也無需贅述,隻是愛情,這條路直至目前為止依然黯淡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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