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寒風的日漸淒冷,時間終於來到了臘月份了,小濤,小王,小楊三個人盯著逐漸變少的迴家倒計時,開心得像個孩子。張部長出差去了,現在計劃部辦公室裏就他們三劍客。


    “終於熬到現在了!”小楊仰天長歎,他可是一直思念著自己老家青梅竹馬的女朋友,現在終於快要見到她了。


    “哈哈哈,現在這個情況,沒有什麽事比迴家過年更能治愈人的心情了。”小濤有感而發。


    “這大半年時間,真的是經曆了太多了。”小王點燃一根煙說道。


    “這樣的日子,雖然過得很充實,也為自己的職業而感到自豪,但我的心是空的,不像小楊,有一個女孩讓自己朝思暮想著,白天噓寒問暖,晚上打電話陪伴。”小濤轉動著手中的筆說道。


    “可不是嘛!”小王起身走向飲水機,“每天晚上我都可以聽見小楊打半夜的電話,我聽著那真叫一個羨慕啊。我們啥時候才有那樣一個女朋友哦,這簡直是一塊硬傷。”


    小楊看著眼前的兩個單身狗家夥嘿嘿笑到:“你倆是不想找,而不是找不到,你倆模樣身材哪樣不好?你們就是眼光太高了,還一定要找個漂亮的女孩子,這年頭,漂亮的女孩子都在大城市裏,誰願意跟你們來這山溝,你們這兩個,就像張部長說的:你們恐怕是結婚最遲的那一部分人。”


    “呸呸呸,你是‘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饑’,在這兒故意調侃,我們哪有眼光高,明明根本就遇不到女孩子好吧?”小王伸長脖子反駁小楊。


    “小王說的是,我們絕非眼光高,而是沒有遇見合適的女孩,我所追求的是溫柔善良的女孩子,可這麽多年來,幾乎沒怎麽遇見過這樣的女孩子啊,你說這個要求很高嗎?為何現在的女生都是那麽現實呢?難道溫柔善良清新甜美的這一類型女孩,就隻是青春偶像劇裏才有嗎?善良的男生要尋找一個善良的女生,以溫暖的愛彼此相伴,以真摯的心坦誠交流,以溫馨的言語互相勉勵,以熱情的姿態共築未來。這樣的事情真的很難嗎?”尤小濤不斷地發問。


    “不知道,但現在看來是很難。社會生活早已發生巨大改變,單純的愛情和善良的女孩,不知從何時開始變得稀缺了起來。”小楊平靜地說道。


    “就算所有人都嘲笑我的愚鈍,我也要堅持我的善良,仁義,溫和,謙卑,我就不信正派之人反而是落伍之人,良好的品格反而成了無用的缺點,以前推崇的佳詞現在反而成了難以啟齒的笑柄。那些奸滑,浮誇,粗俗,淺陋之人,我看他們最終會贏得什麽!”小濤言辭犀利,聽得小王和小楊紛紛豎起大拇指誇讚起來。


    接著小濤又恢複了平靜,說到:“不過,事情或許並沒有那麽糟糕,表麵的現狀代表不了所有,人是什麽樣的他就是什麽樣的,我相信大多數人還是站在傳統的優秀價值觀這一邊。我們現在偏居一隅,還沒接觸到太多女生,等以後,我們就會越來越透徹理解所謂的愛情和緣分。”


    “到底還是小濤,你確實應該去當老師。”


    “現在說這還有啥用?”


    “哈哈哈哈……”


    到了臘月十幾的時候,眾人歸鄉的心情更加迫切了。


    家,記憶中最溫暖的港灣,心靈的歸宿,漂泊在外的遊子,隻能將思鄉之情寄托於新年的那些純音樂之中。閉上眼睛,聽著音樂,眼前就會浮現出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幸福畫麵,溫暖的爐火,美味的飯菜,親人的微笑,新春的晚會,一家人享受著那一刻期待已久的安寧和祥和。


    尤家村裏,四處迴蕩著一陣陣斷斷續續的花炮聲,迴響著一陣陣歡快的歌聲,花炮的火藥香味,夾雜著炊煙,在冬日寒冷卻溫暖的空氣裏輕輕地彌散開來,人們拿著花炮,在門外點燃,預示著年夜飯開始……


    離放假還有幾天的時候,工地已經全麵停工,項目部的工作也進入到了年終總結之時。而越是到這時候,尤小濤的心就更加激動了,因為很快就要見到繁華的城市,見到熟悉的人群,見到故鄉的親朋好友了。


    在此地的大半年時間裏,他們幾乎過著“牢籠”般的生活,他們每天麵對的,都是亙古不變的景致:寂靜的項目部,連綿的群山,幹枯的草木,零散的田野,雜亂的土石,轟鳴的機械,憔悴的工人……


    “終於快放假了!蒼天啊!”小王和小楊一進辦公室就開始長籲短歎起來。


    小濤起身撕碎了倒計時,嘿嘿笑到:“可不是嘛,真是望眼欲穿,千盼萬盼終於來到了這一天。我都不知道這山外麵都有什麽,老家的人都變成了什麽樣子。我們與外部世界的聯係,好像正在脫軌,我甚至想象不到在城市裏吃頓飯或走幾步是什麽感覺了。那人山人海、燈火輝煌的大都市鬧市街,絕對會把我嚇死!”


    “我也是,我可能連坐地鐵都要摸索半天呢。”小王表示讚同。


    “哈哈哈,你倆老家離得近,迴家還算有伴兒,我一個人的旅途,還遠著呢。”小楊伸了伸懶腰。


    漫長的兩天過後,時間,終於來到了臘月二十。他們終於要收拾行李準備迴家了。


    項目部的俊哥安排了車輛親自把他們送到了梅山市,到那以後,他們還需要自己再坐高鐵穿越好幾個大城市才能迴到老家的龍江市。


    旅途漫漫,奔波輾轉,但他們的心此刻是無比開心的,他們臉上那凝結了大半年的風霜,堆積了大半年的生活的苦悶,此刻也已經徹底融化,他們重新露出了年輕活潑的笑臉。


    是啊,開心,這種開心的感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現過了,歸家之心切,是上學時候的兩三倍,迴首身後這座偏遠的小縣城,他們實在不想再多看幾眼。


    他們身心愉悅,盡情歡笑,這一路的疲憊與顛簸,似乎都成為了一種享受。小濤和小王一路上都在說說笑笑,他們終於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就好比久鎖於籠中的鳥兒,一下子飛迴到了高山林海之上。是啊,他們不再禁錮於那片荒涼的茫茫山野,而是要前往人來人往的城市裏去感受人間煙火之氣,去盡情地吃喝玩樂。這半年時間裏他們真的太難了,那枯燥孤獨的每一個日夜,是怎樣熬過來的啊!如今終於可以放假休息,他們怎能不高興?


    小濤和小王坐在飛馳的高鐵上,他們每到達一座城市,就出站吃一點當地的特色美食,然後再逛一圈商場,買幾件像樣的衣服,是的,他們決定一路暢遊迴去。這是屬於他們的簡單的快樂。


    就這樣,原本一天就可以迴家的旅程他們硬是用了兩天,這是他們給自己的補償。


    當最後一趟行程的火車終於到達龍江市時,他們終於迴到了自己故鄉的城市。


    出站後,小濤和小王揮手告別。


    尤小濤一個人走在龍江市的街道上,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又陌生,過去的半年歲月就像是過去了半個多世紀,令他原本青澀的臉上,多了一層生活的惆悵。


    “小濤,你到了嗎?”正在小濤看著街景發呆之時,尤寶強打來了電話。


    “我剛到,你在幹嘛呢?”小濤終於聽見了昔日好兄弟的聲音。


    “我正在等你呢,趕緊過來,我請你去吃飯。”


    幾分鍾後,小濤便見到了許久不見的寶強。


    “哎呀,國企人員迴來啦,哈哈哈……”一見麵,寶強就開起了玩笑。


    “什麽呀,還沒你好過呢,你在這城市裏邊工作多好,我在那山坡上,快要待成傻子了。”小濤抱怨到。


    “你那高工資啊,我才掙多少錢,你一個月是我的兩倍。”


    “你們就隻看表麵,不知道那裏的日子到底是什麽樣的。唉,不說了。”


    是的,生活就是這樣,所有人都隻看表麵,不會在意你所經曆的痛苦與孤獨,那些輾轉難眠的靜夜,那些獨坐於窗前的日子,那些深夜裏默默發出的歎息,那些獨自一人在隧道裏行進的場景……很多事情,別人無法體會,也無法理解,你根本就不想再花力氣去訴說與解釋,隻能一個人默默咽下所有。


    “餓了吧,快吃,這是這裏最好吃的一家涮羊肉,我要了幾瓶啤酒,咱倆喝點。”寶強依舊和高中時一樣對小濤十分熱情。


    “餓了,坐了一路火車,又餓又累。”小濤看著眼前的寶強,隻見他已經成為一個成熟老練的社會青年。他臉框依舊有些微胖,隻是言語和舉止已經逐漸轉變為大人模樣。


    “小濤,我知道你那裏環境不好,地方偏遠,又沒有休息時間,你看你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了。以前的你陽光帥氣,而現在,臉上和眼神中滿是疲憊和憔悴,真的不知道你都經曆了什麽,讓你變成了這個樣子。”寶強邊吃邊說道。


    “經曆了很多很多,那裏的環境,一言難盡,項目部的條件倒是不錯,畢竟是國企,主要是工地上的那些日子,真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感受。其實我也不怕吃苦,畢竟是掙錢嘛,哪有那麽輕鬆的工作,地方偏遠,環境糟糕也不是重點,隻是,讓我唯一無法接受的就是:沒有休息時間!人生來渴望自由,人是個感情動物,而不是工作機器,就算是機器也有檢查維修的時候吧,更何況是個人。你想象一下,一年四季每天早晨睜開眼睛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上班,除此再無其他,這換作是誰也很難忍受吧?一年中的那麽多節日,跟我們毫無關係,周六周末,跟我們毫無關係,更別談什麽旅遊,看電影,談戀愛這些東西了。哪怕就周末放一天,也是可以的呀,有事情的,比如現場技術員等,可以實行輪休製,沒什麽事的人就可以自由活動一下,那樣,每個人起碼都有了一種期待,心裏充滿了一點希望,獲得了一些自由,那樣對於提高工作效率豈不是更好?”小濤鬱悶地說道。


    “是啊,做為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常年四季一直待在項目部裏,待在山坡上,那可真是一種煎熬。我雖然工資低,但我們周末放一天,節假日正常放假,下午下班了還可以吃吃飯,喝喝酒,唱唱歌。真不知道你這半年是怎麽度過的。”寶強深表同情。


    “就那樣一天一天過,還能怎麽過,每天下班,就一個人坐在床上發呆,或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田野思考人生,或一個人看著某部電視劇而被感動到流淚,或者在操場上奮力跑步八公裏,然後洗澡睡覺。”


    看著眼前消瘦的小濤,寶強終於明白了他為何總是訴說異地的艱難,這可不是簡單的吃苦耐勞,這也不是所謂的拚搏付出,這是一種心靈和精神上的巨大考驗,在那樣的環境中,一切都好像變得沒有意義了,更別說拿到多少工資。


    “小濤,真的是辛苦你了,誰叫我們選擇了這個行業呢?誰叫我們是我們村第一批吃螃蟹的大學生呢?為了以後,繼續堅持吧。”


    “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當老師,但這是命,因為窮,我才選擇了去異地他鄉,去承受無盡孤獨。眼下的這一切,都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的。”尤小濤喝了一口啤酒。


    “是的,一切都沒辦法。你想不想見見蕭蕭?她可就在龍江市啊。”


    聽見蕭蕭這個名字,尤小濤的心裏已經沒有多少波瀾了,過去的感情隨風遠逝,如覆水東流,如繁花凋落,一切都已成為往事,再也迴不到從前了。


    現在的他們,彼此都演繹著不同的人生,經曆著不同的生活,以前的愛,早已淹沒在了漫長的成長歲月之中,現在再提起,早已變得難以啟齒,他們,隻是普通的朋友了。


    “如果她沒時間的話,就不見了吧,見了又能怎樣呢?除了勾起往日迴憶,還能說什麽。”


    “那好吧,吃完飯我帶你好好去玩一下,你這個‘山裏人’,還是好好體驗一下城市生活吧,哈哈哈哈……”


    於是,小濤和寶強又哈哈大笑了起來。是的,有寶強在,小濤是絕對不會孤單和無聊的,他已經在龍江市紮穩腳跟,可謂是見多識廣,交友甚多,龍江市裏就沒有他不知道的地方,所以,小濤一迴到自己的故鄉,他的心情也就徹底豁然開朗了。


    很快,夜幕降臨,城市的夜晚,燈火璀璨,五彩斑斕,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小濤看見此番景象,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


    當晚,小濤和寶強兩兄弟開懷暢飲,抵足而眠。第二天一早,兩個人吃過早餐,就一起坐上迴橋洋鎮的班車迴家了。


    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他們終於到達了熟悉的橋洋鎮。


    一下車,隻見眼前無比熟悉的景象又一次映入了眼簾:衣著樸素的農人,紛雜的地攤,狹小的店鋪,各種農具、藥材、蔬菜、瓜果,各種農副產品和生活用品。是的,看似陳舊的橋洋街,看似嘈雜的農貿市場,卻充滿了這個世界上最溫馨的煙火之氣!和往常一樣,尤小濤依然駐足欣賞,駐足感慨,觀察,迴味,記錄。


    眼前這熟悉的一幕,在他的記憶中出現了無數次,高中的時候,大學的時候,還有現在,這就是迴歸故鄉的愉悅之情,這是每個漂泊異鄉的遊子最盼望見到的景象,它平凡而質樸,輕鬆而熱鬧,沒有工作壓力,沒有勾心鬥角,更沒有孤獨和寂靜,它包含了人世間最值得人們留戀和品味的幸福生活氣息。無論你在外麵經曆了多少委屈,無論你一個人承受了多少孤獨,迴到這裏,它總能帶給你一些心靈上的撫慰。


    “悠悠天宇曠,切切故鄉情。”“青紫雖被體,不如早還鄉。”是啊,故鄉情,自古以來多少文人墨客筆下描寫最多的感情,這是所有人都共有的一種最治愈心靈的感情。


    “走吧,我們去吃碗麵。”寶強邊走邊說道。


    “嗯,我也正有此意,我太想吃家鄉的麵食了,在那裏,頓頓吃米飯和饅頭,把我幾乎餓死。”小濤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嘿嘿,我就知道你愛吃麵。”


    如果說文輝是自己最好的發小的話,那麽寶強就是自己最好的小夥伴兒了。


    而正當他倆穿過橋洋街上的人群前往麵館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李瑞雪!


    於是,畫麵就此定格,小濤一瞬間就呆立在了原地!


    隻見瑞雪和她姐姐瑞豔懷裏各抱著一個小孩,二人正嬉笑著從前方的道路上迎麵走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山風拂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孤風一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孤風一人並收藏山風拂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