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湘抱迴晚娘,下意識去打量林蕪毓。在這普遍早婚早育的年代,她要生的蒼老了些。


    有那麽一瞬間,季湘要將她同王氏年齡對比上。


    林蕪毓理了理糟糕的頭發,她眼圈還發著紅,天地之大,她仿佛再沒有可去的地方。可要是問她後悔嗎?同於修提出和離,甚至拋棄親子。


    不後悔,在於家,她從未享受過尊重。於修對她非打即罵,婆婆隻會苛責,說她賠錢。兒子……那個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隻會向她討錢,若是不給,便會氣的同他阿奶說。


    換來的又是一頓打罵。


    她懦弱了一輩子,如今硬氣一迴,便是想著以清白的林家女身份死去。她不要這輩子再沾染於家的點滴,如果有可能,她恨不得重來一世,將那個男人一點一點撚碎。


    晚娘縮了縮脖子,抱住季湘的臉頰,甜甜的香味包裹而來。“湘姐姐,咱們把姨姨帶迴家吧。”


    帶迴家?晚娘這個鬼靈精,季湘撞了下晚娘的額頭,這平白無故帶迴去個活人,怎麽解釋?雲香和晚娘住下,已經惹的村裏人各色目光。


    “不……不用,姑娘,夫人,我已經很感激你們能讓我徹底離開那個男人,實在不能再麻煩你們為我的事情操心。”林蕪毓脫口而出,她是真的喜歡這糯糯的晚娘。


    季湘皺起小臉,覺得自己再不說點什麽,氣氛會變得尷尬。


    “我說林氏,你真打算拋下於家父子啊。”奈何再次搶話的崔大娘已經趕來,她總有一種淩駕他人的高傲感,覺得自己大一輩,什麽事情都能讓她決定。


    崔大娘拉住林蕪毓的手,一把將她翻了過來,當街開始斥責。“於修說你是個水性楊花的,崔大娘我可不信,可我和你婆婆認識這麽多年,很多事情我都是知道的。”


    林蕪毓掙紮了會,但被於修打過的身子實在沒有力氣,就還是隨著崔大娘拉著。


    散去的人又圍了幾個,待看見林蕪毓毫無後悔之意後,他們同情的心立馬變了味道。


    “聽說這個林氏是因為偷漢子被於修發現才打的狠了點,沒想到現在還敢夥同別人逼和離。”


    說話的是個男子,季湘覺得耳熟,就瞅了眼。他個子小,長的又猥瑣,臉有些大,雙手摸著油膩的下巴,嘖嘖嘖的稱道。


    這不就是剛開頭說要幫忙攔住於秀才的人嘛!季湘還是因為他說的話,才覺得好奇過去看看,沒想到遇見一個可以栽培的新女性。


    林蕪毓臉色難看了不少,她語氣中也雜了些無奈。“崔大娘,我……”她實在是過不下去了,但這話要怎麽和她們提起,每個字每個迴憶都是刀,會剜了她的心啊。


    “好了,鬧歸鬧,總不能離了家。再說你沒了於修可怎麽過下去,你一個女人家,還被夫家休棄。”崔大娘見她還是不願意迴於家,便把話說的重了點。


    她同情林蕪毓是真的,但怎麽都是不能和離的,更別提被休了。“你原諒他這一次,迴去和他說說情。剛才崔大娘也聽那小子說了,就是喝醉酒發了瘋,不是真心要休你的。趁現在休書未過衙,趕緊丟了好跟大娘迴家。”


    “嗬嗬。”


    崔大娘自己個兒說的動聽,差一點就要感動的落了淚。她提起袖子,就聽見一道脆生生的冷笑。


    一露眼,就看見先前添火的丫頭抱著個奶娃娃在那兒嗤之以鼻。


    林蕪毓正好趁崔大娘鬆了心神,立馬掙脫開鉗製,退到季湘邊上。倒退時,她有些羞怕的低頭,最狼狽的時候大概就是現在。


    季湘看見崔大娘張嘴就要說話,挪開眼睛像是對著晚娘說道:“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明知道是火坑還把人往裏麵推。”


    “說誰呢,你這話什麽意思。”崔大娘不高興了,她苦口婆心為的誰?還不是林蕪毓,現在好了,一個小丫頭就可以指著她含沙射影。


    原先說話的矮個男也提高聲音,“我說這位夫人,人家的家事你還管,是不是家裏男人死了啊!”


    說完,他兀自笑起來,還捶捶邊上的人。林蕪毓皺起眉頭,“崔實,你胡亂說些什麽。這位夫人,實在對不住,是我連累你了。”


    季湘倒是從他臉上看幾分崔大娘的麵容,難道是崔大娘的兒子。


    那還真是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我胡說?於嫂子……不對,現在該叫你林娘子,我於大哥至少沒讓你短衣縮食吧,不過打你幾下,就受不了要和離,若不是有男人了,還會是什麽。”說著,崔實走了出來,指著季湘破口大罵。


    “你這死丫頭,敢在這對我娘指桑罵槐,爺等會就把你收拾了。亂管別人家事,小心報應到頭上,呸。”


    他啐了口,之後站在崔大娘身後,“娘,要我說於大哥休了這個賤人才最好,吃白食的不要臉的東西。咱們迴去,趕緊讓嬸子給於大哥物色一位良家子。”


    “你……”季湘顧念著晚娘在,盡量不發貨說髒話,林蕪毓微微拉住她的衣袖,同她搖頭不讓其與那些人發生爭執。


    崔大娘和崔實罵罵咧咧離開後,季湘覺得氣悶,正要說話,一位紅衣女闖進眼球。


    張明珠?


    她不是早就離開了,怎麽又突然出現在這裏。季湘覺得有點蹊蹺,畢竟是情敵,她心裏的雷達發出不小的警報。


    “林姐姐?”姐姐?應該不是叫她,張明珠現在應該也不認識她吧,她和陳解鞍來縣城好幾次都沒機會遇見這位……美人。


    季湘心裏酸酸的想道。


    這邊兩人說上了話,晚娘拉了拉季湘的頭發,指了指路邊站著的三人。


    胖妮幫忙抱著幾匹布,雲香和周彩蝶都提著不少的東西。再看竹筐,也都填滿了。


    “發生什麽了?”雲香臉色焦急,看見晚娘後才微微的放下心。娉婷走了過來,想要抱晚娘。


    奈何手裏東西太多,一時也空不開。季湘自然的接過東西,又拿過胖妮的背簍,反正她天生神力,不用可惜。


    周彩蝶道:“我聽這邊有人叫罵,該不會是你和人起爭執了吧。”說著,她看了眼邊上和張明珠說話的林蕪毓。


    這位姐姐,倒是有些眼熟,但真要想,卻是沒什麽印象。


    胖妮最喜熱鬧,攀著季湘的手,連連追問。這邊看林蕪毓和張明珠走到了邊上敘舊,她壓低聲音將方才的經過說了一遍。


    除了雲香,其餘兩人皆是訝異,眼眸含著絲絲淚光。這廂話罷,張明珠也與林蕪毓說完了話。


    “倒是謝謝這位妹妹幫了林姐姐,我身子弱,常不出門,倒是一點忙也幫不上。”張明珠柔柔弱弱,擦了些淚,手帕沾了沾眼角。


    雲香第一眼就覺得不適,這個女子姿態十分像郡爺屋裏的鶯鶯燕燕,慣會裝柔弱。還有同感的,就是季湘和周彩蝶。


    一個看多了,加上對方又是情敵,馬上就給了張明珠一個定位。而周彩蝶則是直覺,她本能的不喜歡張明珠,也說不出為什麽。


    倒是胖妮,半點瞧不出就算了,見到張明珠,眼裏還有點星光。


    林蕪毓與張明珠又是一番客氣,倒是將季湘給忽略了去。


    等說了會兒話,張明珠這才想起有這麽號人物。“忘了問妹妹名字,我姓張,爹爹是玉慶酒樓的掌櫃。”


    哦,季湘點點頭,算是聽到了。


    張明珠不滿她這態度,有些羞怒的咬著牙,隨後又親切的拉住季湘的手。“我見妹妹倒是有點熟悉,像是曾經見過。”


    季湘:……


    胖妮一聽到玉慶酒樓,立馬搶話說道:“我知道我知道,張叔人可好了。對了,季湘姐姐還做了好幾道菜給你未婚夫婿吃尼。”


    噗呲!


    季湘差點就要捧腹大笑,尤其看見張明珠憋紫的臉,我家小胖妮到底是什麽時候說話如此一針見血。


    “莫要胡說,不過我見妹妹確實眼熟。”張明珠鍥而不舍,眼眸流動。


    雲香瞥了眼,哄著晚娘讓她趴在肩頭。


    “湘兒,差不多都買好了,咱們迴去吧。不然陳公子要擔心了。”雲香端的是一個大方,姿態優雅,麵貌可人。


    張明珠攥緊手帕,這才注意到雲香的存在。這人眼神好似將她看透了,膚如凝脂,行動中步步如蓮。


    她是誰?和陳大哥什麽關係。


    “陳大哥?是雲安村的陳解鞍嗎?”張明珠假裝驚訝,又拉住季湘的手,“妹妹可是陳大哥的親戚,雖麵容上差了些,但俠義心腸如出一轍。當初若不是陳大哥救了我,還細心照料我,不然我也不會站在你們跟前。”


    得,張明珠是來給自己上眼藥水的。


    季湘看雲香彩蝶都有些生氣的瞪著張明珠,隻有胖妮皺眉,“不是嘞,季湘姐是陳解鞍的娘子。而且,上次我聽王叔說了,他打跑那些混子,你未婚夫就趕來了。是你未婚夫婿照料的你吧,陳解鞍才不會對別人這麽好,他隻會對季湘姐好的。”


    說完,胖妮還覺得不夠正確,“我反正就見過他對季湘姐好,別的女人都隻有瞧瞧的份。”


    這麽一來,在場的人除了林蕪毓和張明珠外,都輕輕的嗤笑起來。就連晚娘,也跟著笑。童真的清脆嗓音讓張明珠臉臊的慌,她瞪了眼胖妮,連麵子也不維持,徑直離開。


    林蕪毓這下真不知道該怎麽辦,追張明珠還是……


    “蕪毓姐,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季湘沒有把張明珠的帳算在林蕪毓頭上。


    耳邊還傳來胖妮的疑惑聲,心說自己說的實話,怎麽人就走了。


    摸了摸鼻子,季湘重新看向林蕪毓。這才發現這個堅定要和離的女人眉頭皆是惆悵和衰敗,她沒有目的,迷茫,甚至絕望。


    林蕪毓不想再讓別人擔心,掩飾的說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天無絕人之路。”她才說完,鼻間的酸澀刺激的落下清澈的淚。


    “蕪毓姐,不如你來我家。”季湘發出邀請,她算過了,家裏日後還會做大生意,到時雇人,再進行培訓還不如現在拉個人入夥。


    還沒等林蕪毓搖頭,雲香已經緩緩開口。“照理說我這個外人是沒資格說這些話的,但想來林小姐應當不是尋常的村婦。為仇人尋死,倒不如活著,等你強大了,那些欺負過你的人才會受到報應。”


    真是好雞湯!季湘自覺自己說不出這種話的,她看向林蕪毓,真誠的講道:“蕪毓姐,老實告訴你,我最近正在做一種豆腐。工序雖然簡單,但揉搓手法累了點,我娘腰背不好,舍不得她做活辛苦。要是你不介意……”


    林蕪毓恨不得將眼淚甩出去,她怎麽會介意,要是能活下去,那她還想再看眼她那可憐的阿娘。


    說定後,一行人啟程迴雲安村。


    路上說說笑笑,女子間倒也很快放開。


    而到了陳家小院,季湘第一眼便看見在門口同周六說話的陳解鞍。


    公子世無雙,便是說他的吧。


    季湘默默的將陳解鞍身上的麻料衣裳換成綢緞的白衫,手上的圖稿替成圓玉扇子。


    “相公!”季湘揚起嘴角,遠遠的叫了一聲,待陳解鞍迴頭,她便跑跳著一下衝進男子胸膛。


    感受到粗大手掌輕輕的摸著她的頭,聞著熟悉的味道,身上的疲憊一下就沒了。


    “迴來了?娘已經做好午飯,快進去吃。別餓壞了。”男子清冷的聲音將季湘躁動的心安撫好,毛茸茸的頭抬起,衝著陳解鞍問起屋子的事情。


    “咳咳,湘丫頭,我就在你相公邊上,怎麽不問我。”周六叔調侃的聲音從後傳來,季湘紅了下臉,一時將他給忘記了。


    立馬抽身出陳解鞍的懷抱,吐了吐舌頭,這才問起周六叔。


    知道東屋和陳解鞍住的南屋都已經起好,裏麵的家具一應俱全,心裏暫且放下。


    送走周六叔,季湘便將林蕪毓的事情告知了陳解鞍和王氏。皆是良善之輩,又都寵著季湘,自然不會有反對。


    這樣,雲香和晚娘便住東屋,本想讓林蕪毓住南屋,卻被拒絕,說是不好再麻煩,便選了暫時建的木屋。她和相公則是搬迴去有洗手間的南屋。


    哇,那可是木馬桶。


    季湘忍不住得意,這可是自己的傑作。餘光一瞟,院中放著她和相公設計的燒烤架,麵色一喜。


    “胖妮,彩蝶,晚上來我家吃燒烤。”兩人都不明白燒烤是何物,應承下後,也要趕迴家吃飯。


    等她們走後,季湘挽著陳解鞍,時不時瞧上幾眼。突然,她皺起眉頭,站定在原地。


    陳解鞍狐疑的看過去,便聽到一陣犬吠以及劇烈的敲門聲


    “咚咚咚”


    “陳大哥,陳大哥,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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