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瑜昨天躲在宿舍裏哭了一整天,人的神經不是線,但繃緊了依舊會變得纖長且易斷。大白天宿舍走廊外沒什麽人,偶爾一點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都像是在她耳膜上開來腦漿崩裂地一槍。


    她先是想,人如果死了會不會好一點?這個想法剛一冒頭,她鬼使神差地看向了桌上筆筒裏的美工刀。


    刀片很新,她買來幾乎沒用過。借著台燈的光,她顫顫巍巍地推出刀片,鐵片銳利得發亮,趙瑜伸手摸向刀刃,她覺得有個人惡心得要死,但不知道應該是誰。


    到底是是解成錦還是她自己?她抹了一把臉,把刀片收了迴去。


    然後哭得仿佛要把身體裏腐爛的一部分給直接嘔出來。


    視頻爆發得太突然。全民網癮時代,流量一詞奢侈又廉價,指望它吃飯的求而不得,整天把996的命吊在熱度上,有事沒事地發幾張錦鯉圖,嚎著嗓子招唿廣大善男信女們前來轉發,企圖混過kpi考核。而流量集中體仿佛天生長在了渡劫區,稍有不慎,十萬道天雷帶著威壓恨不得逼得人轉世投胎,下輩子重新做人。


    趙瑜以為自己跟這兩者都沾不上邊,直到室友忐忑不安地告訴她,她才發現原來她是被夾在中間的一類人——全世界在下針一樣的雨,她的名字被血肉模糊地釘在評論區裏。


    但她躲起來的地方很快被人找到了。


    發現她沒去上課的室友,把自習室和圖書館裏外翻了一遍,走投無路地來宿舍探探運氣,一推門看見裏頭趙瑜驚慌失措地表情,幾個女生連忙進來把門關上了。


    “不是你的錯,我們知道你是受害人,”室友看見了她手裏的小刀,看起來比她還緊張,“你別怕,我們一步步來,先報警,我們可以給你當證人……”


    過了許久,室友正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聽見趙瑜微不可聞地說:“……我該怎麽辦?”


    ***


    趙瑜提著一口氣,把手裏險些攥成一團的信,交給了像助理一樣的前台。


    前台姐姐本來聞見了她袖間一縷柑橘香,想誇一誇選香水的品味,最近正好是應屆生的“再找不到工作我就找不到工作了”的焦慮期,協會隔三差五地收到言辭懇切的求職信。


    前台姐姐以為又來一個找工作的,卻在看見趙瑜的瞬間,愣住了。


    堵在喉嚨口的玩笑話,突然的急刹車差點把她噎住。


    趙瑜也不確定這麽做有沒有用,她竭力頂著眼前這個陌生人的視線,她知道這麽想不對,但她忍不住把這類打量的眼神歸類到“不懷好意”一欄。昨天晚上她甚至沒有辦法組織語言,這封舉報信還是室友幫她代筆的。


    前台從她身上大概看懂了一些事,深深吸了一口氣,信息量過大她腦袋一時有些反應過來,如果是真的……她冷靜收下信,表情從未如此嚴肅:“我們會調查清楚的。”


    趙瑜聞言微微發抖地身體僵住了,她紅著眼睛低下頭,哽著嗓子說:“……謝謝。”


    她像發現一枚冰原上的火種,冰天雪地裏的一點點暖意都讓她感激得熱淚盈眶。


    她想,事情說不定可以被解決的。


    “沒事吧?”她的室友一直在協會外等她,見她出來了小心地問,“信交上去了嗎?”


    趙瑜認真地點了點頭。


    室友如釋重負地拍了拍她的肩,陪她接著去警局報案。


    這個世界雖然走向了文明引導的路,但是依舊被看不見的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統治。


    普通人離匪夷所思的藝術加工太遠,沒有舞台表現的機會,弱者們隻好換個不為人知的角度被生活欺負得流血又流淚。


    趙瑜想著剛剛那個協會裏的工作人員對她說的話,她攥起了口袋裏冰冷的手,希望被風吹得越燒越亮,她默默地咬著牙,事情一定會被解決的。


    ***


    陳霰白關了鬧鍾,她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來,她有十分鍾的時間迴想晚上夢見了什麽,她打開了手機的記事本app。


    首先她夢見了蘇崇,蘇崇好像很忙,她跟在蘇崇後麵,匆匆走下了長長的一段台階,台階的盡頭有一扇門,蘇崇敲不開門還摔了一跤。


    ……非常具有哲學色彩。


    陳霰白把這段話潤色了一番,發給了蘇崇。


    陳霰白喜歡跟蘇崇打交道,他的理解能力還有對預言的接受程度,都明顯比霍懾高一個階段。


    果然在她刷牙的時候,收到了蘇崇的迴複:“懂了,我今天會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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