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剛剛湧入腦海的那段記憶沒有出錯的話,薑晚吟很有可能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知道他就是她的叔公。


    她在學校那次,或許是故意主動找上他來認親的。


    隻是怕他起疑不放心,才提出一切以親子鑒定結果為準,並在結果出來之前,克製地和他保持疏遠的距離。


    這個想法雖然荒謬。


    但他總覺得,這完全是記憶裏那個看似跳脫,做事情卻永遠穩紮穩打,考慮全麵的小姑娘能做出來的事。


    這完全像是她的行事風格。


    畢竟當年薑晚吟勸他們做生意時用的套路,也和這個差不多。


    明明什麽都知道,卻裝得和他們一樣茫然。


    隻在無形之中給他們鼓勵和信心,帶著他們沿著正確的路走下去。


    雖然那段突兀出現的記憶,一時之間還讓他有些不適應。


    但這段記憶的真實感和鮮活感,卻讓他無比篤信,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隻不過這些記憶之前可能遇到了什麽阻礙,沒能及時出現。


    薑懷序越想越覺得坐不住。


    他立刻將剛剛慌亂之中塞迴口袋的手機重新掏迴來,撥通了薑晚吟的電話。


    短暫的忙音後,小姑娘輕快的聲音響起。


    “叔公,你剛剛是不是在忙呀?我給你打電話你都沒聽見。”


    這一聲“叔公”,叫得薑懷序一愣。


    他不受控製地記起,小姑娘第一次叫他“二叔”時的模樣和語調。


    也是這樣輕快,帶著笑意,小太陽一樣。


    這一切都太熟悉了。


    就好像上一秒,他們才在七十年代的那一晚,坐在同一桌吃完晚飯。


    下一秒,坐在桌對麵的人就到了電話對麵。


    薑懷序更加篤信,這些記憶絕不是假的。


    迴憶起來,薑懷序還能清晰地想起。


    那一晚,薑懷章送薑晚吟去了牛棚。


    而他剛剛迴家拿完東西,迴哥哥家準備一起吃夜宵,卻不慎聽到哥哥一家在討論她的來曆。


    當時他們對薑晚吟身世來曆的多番猜測。


    薑嬋音甚至還猜薑晚吟是小仙女下凡來著。


    想到這,薑懷序忍不住笑了笑。


    他還記得,那一晚猜測過後,他就迴了自己家,倒頭就睡。


    然後……然後發生了什麽來著?


    還有七十年代時,薑晚吟時不時就要消失幾天,究竟去了哪裏?


    電話對麵,薑晚吟還毫無覺察地說著話。


    “其實我給你打電話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想著這不是快到中午了嗎,想問問你有沒有空,咱們一起吃個午飯。”


    “咱們都好久沒在一起吃午飯了。”


    薑懷序沉浸在記憶裏,對薑晚吟說的話,反應極慢。


    一起吃午飯,好久沒一起吃午飯了……


    薑懷序出於對外孫女的疼愛,下意識想答應。


    可話出口的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不對。


    薑晚吟怎麽會說他們好久沒在一起吃午飯了?


    除了昨天,之前的幾天,他們不是每天都約在一起吃午飯嗎?


    這個疑問冒出來的同時,有什麽東西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薑懷序突然想通了什麽。


    七十年代,薑晚吟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消失幾天,難不成是——


    啥也不知道的薑晚吟站在中藥鋪子裏,一邊把後院師父曬的中藥往小卡車上扔,一邊等薑懷序迴應。


    誰知等了半天,對麵都是一片沉默。


    薑晚吟不免有些疑惑。


    她試探地喊。


    “叔公?怎麽了?”


    “您那邊是有什麽事嗎?”


    薑懷序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


    “晚吟,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剛從七十年代迴來?”


    薑晚吟正拎著一袋藥材跨過門檻,聞言整個人一懵。


    她一腳踩空,差點沒連人帶手機一起摔出去。


    關鍵時刻,還是師父李老上前來扶了她一把。


    薑晚吟勉強站穩,盯著手機艱難地吞了吞口水。


    仿佛手裏拿著的不是手機,而是一個不確定會不會爆炸的炸彈。


    一時之間,薑晚吟頭腦一片混亂。


    叔公這話問的什麽意思?


    難不成他猜到了她能夠穿越兩個時代的事?


    可這怎麽可能呢,她之前做事一向小心謹慎,從來沒有透露過一絲半點的消息出來。


    薑晚吟立刻把和叔公從認親到現在的所有迴憶都翻出來,飛快過濾一遍又一遍。


    他們的幾次見麵,每次說過的話,甚至他們在一起吃飯時盤子裏有幾顆花椒,薑晚吟都快數清楚了。


    想來想去,好像也就剛剛那句“好久沒一起吃飯”有點問題。


    但這也不能說明什麽啊?


    薑晚吟瘋狂撓頭。


    薑晚吟心存僥幸,吞了吞口水,重新拿起手機。


    “叔……叔公,您在說什麽呢?”


    薑懷序不給她任何蒙混過關的機會。


    “你明明聽懂了我的意思,不然以你的性格,應該會當場反駁,而不是隔了這麽長時間才開口。”


    “晚吟,你現在的語氣,明顯底氣不足。”


    薑晚吟瞬間覺得頭疼。


    她怎麽忘了,現在的薑懷序,和年輕時那個薑懷序已經大不一樣了。


    一個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多年,有如此成就的人,最是閱曆豐富。


    察言觀色,洞悉心理,是他們的必修課。


    她前後語氣稍有不同,他都不可能聽不出來。


    薑晚吟懊惱至極。


    薑懷序權當她默認。


    “所以,嬋音那個晚上看到的會發光的小盒子,真的是我給你買的那個手機?”


    薑晚吟悚然瞪大眼睛。


    叔公連這個都知道了?!


    說多錯多,薑晚吟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麽迴應。


    薑懷序聽電話那頭的沉默,心裏更有底了。


    他沉聲,換了個問題:“晚吟,你現在在哪?”


    薑晚吟不敢再猶豫拖延。


    “我在我師父的中醫館。”


    薑懷序“嗯”了一聲。


    “在那兒等著,我讓人去接你,咱們好好聊一聊。”


    算了,如果真的被猜出來,坦白也是早晚的事。


    暴風雨早來總比晚來強,免得一直讓她在等待中內心惶惶。


    薑晚吟暗暗吐出一口氣,應下。


    “好。”


    “不過中醫鋪子這邊位置偏僻,我先迴家,咱們去老宅匯合。”


    薑懷序應了下來。


    掛了電話,薑晚吟立在原地。


    她突然間竟有些不知,等會兒該怎樣麵對薑懷序的詢問。


    如果他真的猜出來了,她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嗎?


    如果全都告訴了他,會對七十年代,和現在的事情產生影響嗎?


    薑晚吟越想心裏越混亂,一時沉浸在混亂的思緒裏,竟連旁邊人叫自己的聲音都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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