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日傍晚才有了消息。


    贏家的開國皇帝,當年沿著秦淮河一路征戰而上,在攻占了河北之後,在河北的秦淮河邊上,立了一塊石碑。


    石碑很大很高,日夜麵對著滔滔江水。


    上麵寫著,於某年某月某日,成功攻下河北,署名的除了贏家的開國皇帝之外,還有一人,魏家的先祖。


    朱雀橋被燒毀,在贏紹雙腳踏空的一瞬間,便被卷入到了秦淮河。


    魏敦落水,與贏紹不過相差前後腳的功夫。


    兩人相爭了十幾年,若都死了,會是什麽樣的局麵,誰也沒有想過。


    贏紹認為,魏敦還不配讓自己陪葬。


    他拚死也會活下來,


    要活下來去見他的皇後。


    贏紹善水性,若不是燒毀的橋梁砸了下來,阻礙了他,當時他也能能平安無事地迴到秦淮河對岸。


    但時運不濟,他沒能爬上去,連帶著朱雀橋的殘骸一並被衝進了急流。


    人的生死,往往隻決定在了一瞬間,挺不過去就見閻王,挺過去了,即便被河水衝到了幾十裏開外,也能相安無事地活下來。


    贏紹先到的岸邊,一雙眼睛因河水的侵蝕而發紅,迴頭盯著還在水裏掙紮的魏敦。


    兩人已經在河水裏打過無數次照麵,因環境和條件不允許兩人再戰一迴,隻能相互看著對方的笑話。


    人在同死亡相拚的時候,無論是神情,還是體態姿勢都不會很好看。


    贏紹從見到魏敦的第一麵起,到現在,看到的魏敦,一直都是驕傲清高,像眼下這般狼狽不堪,贏紹還是頭一迴見,贏紹感覺很不錯,幹脆就坐在了岸邊上,看著魏敦在他麵前的河水裏掙紮。


    「再用點力,爬不上來,下麵就是懸崖斷層,你肯定沒命。」


    贏紹的話不但沒起到作用,還讓魏敦的動作越來越緩慢。


    贏紹看著魏敦掙紮在生死邊緣,並沒有生出半點同情,有的隻是落井下石。「你那叔叔是個狠角色,不讓朕活,也沒想過要你活,你們魏家當真是人才濟濟,個個都是老謀深算的狐狸,很有潛質當反賊。」


    魏敦的體力已經到達了極限。


    贏紹巴不得看著他是如何死在自己麵前,但又覺得他同自己漂了這一路,掙紮到了這裏,很不容易,若是就這麽被河水淹死了,心裏不夠痛快。


    在魏敦快要沉下去的瞬間,贏紹好心地遞出了自己的佩劍。


    魏敦接了。


    贏紹將他提上了岸。


    兩人沒有再打,在朱雀橋上已經打過了一迴,勝負已定,也沒那個必要再打。


    「你想要什麽死法,告訴朕,朕可以考慮考慮,滿足你。」贏紹想除魏敦,想了十幾年,如今魏敦落到了他手上,突然就有些舍不得一劍要了他的命。


    一時想不出什麽死法,才能讓他解了心頭之恨。


    魏敦無暇去迴答他的問題。


    上岸之後,魏敦全身沒了半點力氣,迎麵躺在了河岸的石子上,猛喘著粗氣。


    怎麽死,橫豎不是被淹死就成。


    這滋味,太他|媽的難受。


    這一躺就看到了那塊石碑。


    石碑上的字,已經曆經了幾百年的風雨,早已經看不清原來的字跡,不過都是靠著後來的幾代帝王,不斷地維護,如今才能勉強看到上麵的內容。


    最後一次維護石碑,是在先皇駕崩之前,皇上登基後,這石碑就再也沒人問津。


    而皇家和魏家之間的關係,就像這塊石碑一樣,到了贏紹這一代,臉連表麵功夫都懶得再去維持。幾代積攢下來的矛盾,徹底爆發了出發。


    魏敦造反,贏紹盼著他造反。


    魏敦盯的入神。


    石碑的故事,兩家人都清楚。


    但終究是時間經曆的太長,先祖那一輩的感情,誰也體會不到。


    魏敦半天沒有反應,贏紹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這一瞧,臉上滿是諷刺。


    「一個反賊,你看著不心虛?」


    魏敦自知已經是階下囚,早已經放棄了抵抗,如今瞧著這石碑,不過就是好奇,當年先祖和先皇的關係到底好成什麽樣,才能心甘情願地為贏家人打江山。


    他理解不了。


    從他出生,魏家和贏家的關係就已經惡化。


    「你贏了。」魏敦突然對贏紹說。


    誰贏誰輸,早就有了結果,但能讓魏敦主動說出來,這比直接殺了他,要了他的命,更讓贏紹舒坦。


    「你輸了。」魏敦認輸的時候,是服氣的口吻,贏紹卻沒有半點謙虛,語氣很傲。


    「你們魏家輸了。」贏紹補了一句。


    那塊石碑立在那裏,前幾代人看了,覺得是榮光,可如今在贏紹的眼裏,看到的就隻有諷刺,也再次提醒了他,魏家的忠良早已經不在,如今自己所見到的就隻是一個讓自己父皇下跪,讓自己陷入無盡噩夢的反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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