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恆望著低頭前行的劉樂,心中滿是讚賞。


    營帳之內。


    摒退眾人後。


    劉恆滿意地注視著自己的兒子。


    而劉樂感受到這股目光,心中卻惴惴不安。


    糟糕糟糕,老頭子肯定是來算賬的。


    昨天那麽大的事情,我竟然一無所知,這要如何解釋?


    哎,以後滴酒不沾了!


    半晌,劉恆率先打破僵局。


    “樂兒,此次……”


    劉樂心中一緊,暗道該來的始終會來。


    於是連忙開口:“爹,事情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嗯?


    劉恆和其他人當即從劉樂的話中察覺情況不對。


    老懷快慰的臉立馬沉了下來,冷聲道:“既如此,你還不從實招來?”


    劉樂麵露苦色,當即將昨天的事情和盤托出。


    聲稱自己隻是一時高興才多喝了點,差點誤了大事,還好有白小澤……


    劉恆冷著臉聽完劉樂的話,心中五味雜陳。


    剛才的欣慰此刻全都化為了怒火。


    “騰!”隻見劉恆一下子站起。


    右手高高揚起,眼看就要落在劉樂的臉上。


    卻見到他微微腫起的臉頰上,一個還未消散的巴掌印。


    心中明白,這駐所之中,除了自己,再無人能在他臉上留下印記。


    想到此處,劉恆的手僵在了空中,終究還是沒能扇下去。


    而劉樂則閉著眼睛等了好久,已經做好迎接老爹大嘴巴子的準備。


    再次體驗那種腦瓜子嗡嗡的感覺。


    可是等了半晌,也沒見老爹的巴掌扇來。


    睜開眼,隻見老爹劉恆一臉複雜心疼地看著自己。


    “樂兒,你跟我迴郡城吧。”


    “大戰在即,你留在這裏,爹不放心。”


    聞言,劉樂鼻子一酸,默默點了點頭。


    是啊,大戰就要開始了,老爹不放心自己,自己又何嚐放心他呢?


    營帳中。


    兩人相對無言。


    過了許久,劉恆才突然開口:


    “你去把白小澤請來。”


    營帳內。


    劉樂應聲而去。


    劉恆端坐帳中,思緒如飛。


    在來此之前,他已經接到探子從周邊各郡送迴的情報。


    周邊數郡已經全部淪陷,落入敵軍之手。


    整個北疆的西部邊境線,隻剩下他統轄的漁陽郡仍在秦國的牢牢掌握之中。


    念及此處,劉恆的臉上流露出了一抹自豪的神色。


    曾幾何時,他對一位年高德劭的長者立下了誓言。


    誓言將奮不顧身地鎮守邊關,絕不允許胡人的鐵蹄踏進國境半步。


    時至今日,他可謂是履行了承諾,其他的郡都未能堅守住,唯有他,堅守了下來!


    思及此,劉恆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懷舊的笑容。


    將軍啊,您可曾看到?


    劉恆並沒有辜負您的重托啊!


    很快,劉樂領著白小澤走進了營帳。


    白小澤睡意猶存,雙眼還帶著些許的朦朧。


    “郡尉大人,白小澤已帶到。”劉樂為二人引見。


    同時,也向白小澤介紹道:“白小澤,這位便是我們郡的郡尉大人。”


    白小澤的睡意在聽到劉樂的介紹後消散了不少,他向劉恆拱手行禮:“末將參見郡尉大人。”


    “嗯,很好,真是年輕有為!”


    劉恆點頭笑著,對白小澤讚賞有加。


    其實,自從第一次從劉樂的來信中得知白小澤,以及他為白小澤請功時,劉恆便對這個年輕人抱有了頗高的期望。不僅因為他斬殺了十名胡人,更因為他的姓氏——白!


    此刻,劉恆望著白小澤,眼中滿是讚許。


    此人才剛剛投身軍旅不久,卻已經屢次建功。


    若能好好培養他,將他放在劉樂身邊,日後定會成為一大助力!


    想著,劉恆揮手示意下屬將昨夜戰事的戰果與傷亡報告拿來。


    他滿臉期待地展開竹簡。


    一旁的劉樂見狀,忍不住衝白小澤擠了擠眼。


    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老爹這是要賞賜白小澤了。


    在營帳之中,劉恆閱讀竹簡的神色漸漸有了變化。


    最初的笑意,慢慢化作了困惑,再轉變成了驚異。


    最後,他霍地站了起來,驚訝地唿道:“什麽?”


    “殲滅敵軍共計一千一百餘人,其中白小澤率領的騎兵隊便斬殺了四百餘人。”


    “而白小澤一人,更是斬下了兩百餘顆敵首?!”


    劉恆複述著竹簡上的記錄,目光中滿是不敢置信地看向白小澤。


    而一旁的劉樂更是驚訝得合不攏嘴。


    從早上醒來開始,他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責與擔憂之中。


    他懊悔自己因醉酒而耽誤了正事,擔憂因此受到父親的責罰。


    所以,他一直沒有詳細詢問昨晚的戰事情況。


    直到現在,從父親口中得知了白小澤和他的騎兵隊昨夜的戰績,他才如夢初醒。


    他們不僅及時傳遞了情報,讓各駐地和郡城有所準備,從而粉碎了敵軍的陰謀,使得漁陽郡能夠成功守住。


    而且在送出情報後,白小澤和他的騎兵隊還返迴了駐地。


    與駐軍並肩作戰,抵禦了胡人的偷襲。


    在那場戰鬥中,僅有八十二名騎兵的白小澤隊伍,便斬殺了四百餘名胡人士兵。


    而白小澤本人更是所向披靡,獨自斬下了兩百餘顆胡人的頭顱。


    這……


    劉樂愣住了,他望向白小澤的眼神變得無比怪異。


    似乎在說:“你小子……還是人嗎?”


    而劉恆也用帶著些許異樣的眼光上下打量著白小澤。


    憑借他多年的征戰經驗,他一眼就看出了這其中必有蹊蹺。


    畢竟,白小澤才加入軍隊沒幾天……


    卻能連續建功斬敵。


    此事本身就讓人難以置信。


    第二點,白小澤的身份早已在入伍前被查明。


    他隻是漁陽郡一個籍籍無名的小村村民。


    然而,他那超乎尋常的劍術又是從何而來?


    竟能一次性斬殺數百名胡人騎兵?


    第三點,也是最令人起疑的地方。


    經過先前的詢問,劉恆了解到白小澤的軍隊竟然是由他自己招募的。


    但劉恆不解,白小澤一個鄉間少年,怎會有如此能耐招募到這些以一敵五的勇士?


    還有,昨夜那名前往郡城傳遞情報的黑甲騎士,分明是四品境界的武林高手。


    此等高手在軍中都不多見,但據說,白小澤身邊卻有這樣的騎士整整十七人。


    這一係列的疑點讓劉恆不得不懷疑白小澤的真實身份和目的。


    他帶著滿腹的疑慮重新審視白小澤。


    年約二十,實力大概在七品左右。


    看上去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百長。


    除了身上若隱若現的煞氣。


    還有一樣東西引起了劉恆的注意。


    那便是白小澤腰間佩戴的秦劍。


    一見到這把秦劍,劉恆的瞳孔驟然收縮,唿吸都變得急促了幾分。


    他顫抖著指向白小澤腰間的秦劍,聲音沙啞道:“白,白小澤小友,能否將你的秦劍借我一看?”


    嗯?


    白小澤有些疑惑。


    他不明白郡尉大人為何突然對他的秦劍感興趣。


    這秦劍是他父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


    白小澤平時並不願意讓他人觸碰,但看到劉恆那渴望的眼神。


    再想到對方是自己的直接上級,他隻好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先說好,隻能看,不能動別的念頭。”


    白小澤解下秦劍,一臉防備地看著劉恆。


    劉恆苦笑點頭:“好,我保證不動別的念頭。”


    劉樂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


    營帳內,劉恆顫抖著接過秦劍。


    他細細撫摸劍身上的每一處細節。


    臉上流露出追憶與懷念之色。這把劍,他似曾相識。


    隻是很多年前,它曾佩戴在另一個人的腰間。


    “鏗鏘!”


    劉恆拔劍出鞘。


    劍鋒閃爍著寒光,映在他的臉上。


    他仿佛被定格在這一刻,靜靜凝視著劍鋒。


    突然,一滴晶瑩的淚珠從他的眼角滑落,滴落在劍身上。


    隻是這一幕,劉樂和白小澤都未曾察覺。


    過了好一會兒,劉恆將劍歸鞘,抬頭深深地看了白小澤一眼。


    “這把劍,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白小澤急忙從劉恆手中奪迴秦劍,生怕被他賴著不還。


    他早就發覺劉恆看這把劍的眼神不對勁,但礙於對方的身份,還是耐著性子讓他看完了。


    此時他將秦劍重新掛迴腰間,不耐煩地迴答道:“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遺物。”


    聞言,劉恆身體一顫。


    你父親?遺物?


    難道說,將軍他已經……


    隨著疑慮的煙消雲散,許多心中的困惑也自然得到了解答。


    的確,他老人家的後裔,又怎會與常人無異呢?


    自己竟然還曾對他心生疑慮,真是罪過,罪過。


    “咳咳!”


    營帳之內,劉樂輕咳了幾聲。


    他試圖提醒自己的父親,該辦正事了。


    從剛才到現在,又是傻笑又是愣神的。


    這是幹嘛呢?人家白兄雙腿都站得麻木了,難道封個賞就這麽難嗎?


    劉恆這才從沉思中迴過神來。


    他麵色複雜地瞥了白小澤一眼,然後開口說道。


    “傳我軍令,鑒於白小澤屢次立下赫赫戰功。”


    “今日,特此晉升白小澤為五等大夫,軍職提升為千將。”


    “從今往後,白小澤將統領漁陽郡第七駐地,負責抵禦草原胡人的侵襲。”


    “白小澤,你可願意接受這個任命?”


    劉樂聽得目瞪口呆,白小澤入伍才短短幾天時間。


    竟然直接超越了他數年的努力,如今更是直接爬升到了他的頭頂。


    但即便如此,劉樂還是從心底為白小澤感到由衷的高興。


    白小澤也深吸了一口氣,躬身領命道:“末將謹遵郡尉大人之命。”


    劉恆看著白小澤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後麵色恢複嚴肅。


    “胡人昨日偷襲未遂,想必他們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也許今晚,他們會有更大的動作。”


    “帝國已經傳來消息,上將軍蒙恬明日就能抵達漁陽郡。”


    “所以我們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死守漁陽郡,直到上將軍的到來。”


    “好了,我也要返迴郡城去統籌禦敵事宜了,你們好自為之吧。”


    說完,劉恆轉身走出了營帳。


    劉樂愣了一下,連忙跟了上去:“爹,你等等我啊!”


    劉恆瞪了自己的兒子一眼:“你跟過來幹什麽?”


    劉樂一臉懵逼:“不是您叫我跟您一起迴郡城的嗎?”


    劉恆略微沉思了片刻,然後搖頭道:


    “老子改變主意了。”


    “從今天起,你就留在白小澤身邊輔佐他!”


    “記住了嗎?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他前麵,否則就別怪老子不認你這個兒子!”


    “否則就別怪老子不認你這個兒子!”


    劉樂徹底愣住了,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在他的記憶中,他的父親雖然一直嚴肅刻板。


    但好像還從來沒有對他說過這麽嚴厲的話。


    自己辛辛苦苦才做到五百長的位置而且沒有依靠任何人的幫助。


    即便他的父親是漁陽郡的郡尉也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


    他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呢?不就是想向父親證明自己嗎?


    證明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長不大的孩子了。


    證明自己可以為父親分憂解難成為他的得力助手。


    甚至在未來接替他的位置讓他為自己感到驕傲。


    可是如今父親卻要他……


    想到這些劉樂的臉上露出了苦澀的表情。


    而劉恆則將劉樂的表情盡收眼底。


    他長歎一聲換上了柔和的語氣說道:“樂兒。”


    “你可知道白小澤手上拿著的那柄劍叫什麽名字嗎?”


    咦?


    劉樂聽到那話,神色一凝。


    白小澤手中的那柄劍,究竟何名?


    那不過是一柄尋常的秦劍罷了,不是嗎?


    劉樂深知,世間名劍,皆有其名。


    甚至存在一部劍典,羅列天下名劍。


    按照寶劍自身與持劍者的實力進行排序。


    但這些,與白小澤的那柄劍又有何幹?


    思緒至此,劉樂望向父親,疑問道:“白小澤的劍,莫非是家族前輩所傳,是一柄秦軍的製式佩劍?”


    “哼,秦軍製式佩劍?”劉恆輕笑一聲,輕輕搖頭。


    他隨後遠眺天邊,悵然歎息。


    “這麽說,也無不可。”


    “畢竟,天下秦軍的製式佩劍,皆是仿照他那柄劍所鑄。”


    咦?


    “什麽?”


    劉樂雙眸驟睜。


    身軀微顫,滿臉的難以置信。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心中湧現,一個名字唿之欲出。


    那是所有秦國人的榮耀,是所有秦軍的楷模。


    劉恆注視著他的表情,溫和地笑著點頭:“沒錯。”


    “那柄劍,名為定秦劍!”


    “而定秦劍的前任主人,正是白起!”


    定秦劍!白起!


    劉樂心中翻湧,腳步幾乎難以站穩。


    那個名字的主人,是所有秦國男兒的偶像。


    可以說,當初劉樂選擇投身軍旅,其中有一半的動因,便是源於這個名字,或者說,這些名字——殺神、軍神、武安君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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