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笑,她說道:“那麽現在你放鬆一下心神,我將這能量也引導到你的身上試試看吧?”


    初陽點了點頭,眸中也露出了幾分期待。


    手指微動,淡黃色的能量被她牽引著包裹到了初陽身上,不過片刻,露西婭忽然眉頭微皺。


    “初陽,你有什麽奇怪的感覺嗎?”


    初陽懵懂地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啊。”


    “露露,你已經將能量引導到了我的身上了嗎?”


    露西婭一頓,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嚴肅說道:“你閉上雙眼。”


    初陽奇怪地看向她,但卻還是乖乖地依言照做。


    露西婭亦是閉上雙眼,平心靜氣,細細感受初陽身體的脈絡。


    她將自己身上的魔力緩緩地灌注到初陽身上,但那魔力卻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毫無波動,這樣的情況,她前所未見!


    魔力進入一個人的身體,身體會接納,會愉悅,會產生共鳴,那種感覺她再清楚不過了,可是初陽的身體……


    他的身體卻仿佛死水一般,魔力竟然無法調動他一絲一毫的共鳴!


    她沉下心來,推動著魔力順著他的經脈緩緩遊走,可那精純的魔力卻是浮於表麵,無法被吸收半分!


    她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下,忽然想到了一個殘酷的可能——


    初陽他,天生無法接納元素的力量!天生無法學習魔法!


    這樣的情況實在是太罕見了!


    在諾依曼王國之中,哪怕是最最普通的民眾,都能或多或少地接納一些元素的力量,隻是對於元素的適應性有所不同罷了,對元素適應性好的人才能學習厲害的魔法。


    有些人雖然適應性不好,但哪怕是能使用一些元素的力量,都可以利用魔法道具來彌補自己的不足,利用魔法道具來替代自身魔法的施展。


    可是……初陽他……


    他的身體直接將元素排斥,這意味他和魔法完全無緣……


    露西婭睜開了雙眼,沉默地看著少年,眸底湧上了淡淡的憐憫。


    初陽好半天沒聽到動靜,終於還是按捺不住睜開了眼。


    睫毛輕顫,他的眼眸純真而懵懂。


    “露露,怎麽了嗎?不繼續嗎……”


    露西婭搖了搖頭,輕柔說道:“不了。”


    “那……我好像還是很餓誒。”


    “嗯……”


    露西婭想了想,還是決定將他的身體狀況告訴他。


    與其以後讓其他人發現嘲笑他,不如此刻就由自己先告知。


    至少有她在,可以讓他不至於太難過。


    溫柔地揉了揉他的頭,她說道:“餓是正常的,因為你的身體接納不了元素,接納不了魔力,這可不好辦了呢,我還是再想想辦法快點破開這個大泡泡吧。”


    初陽聞之一愣:“我的身體沒辦法接納魔力嗎?”


    這些天來他也知道了魔力是什麽。


    有魔力,人可以憑空生火,可以凍水成冰,可以在危機來臨之時殺退敵人,保護自己和親人朋友。


    在這個世界中,魔力,是一種尋常又重要的東西。


    可是此時此刻他卻被告知,他不能擁有這種東西。


    腦中好似被重錘擊中,他有些迷糊和迷茫,似乎有千絲萬縷的線糾纏到了一起,讓他陷入了一片混沌。恍惚間,他聽到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說道——


    “傳說,天生無法學習魔法的人上輩子是十惡不赦的罪人,因此這一世不受神明待見,被神明拋棄,這輩子注定要受盡苦楚,償還罪孽。”


    “向往光明?太可笑了。你的神明早已拋棄你了呢!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肮髒,醜陋,虛弱,又可憐,惡心得像是一隻趴在地上的臭蟲……哪怕是被那人看見,那人隻怕連正眼都不會瞧你一下!”


    “你哭什麽呢?眼淚是懦弱者才需要的東西,難道你想要一直做一個弱者,讓那些人隨意地踐踏你嗎?”


    “沒有人會管你的,沒有人會幫你的,隻有我能夠幫你。”


    “嗬……相信我吧。”


    “你天生就該屬於黑暗。”


    “隻要有我在,你便無所不能。”


    初陽的視線模糊了,隻剩下一片靜寂的黑暗,在無邊無際的黑暗和痛苦之中過了很久,然後,他又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那聲音清晰而熟悉,壓抑而悲傷,仿佛最恐怖的噩夢——


    “神明走了啊,神明拋棄我了啊……”


    “為什麽,要拋棄我呢?”


    “我真的很惡心嗎?我真的不配擁有光明嗎?”


    “不是的,不是的……”初陽在腦海裏悲傷地大喊著,阻止那人接著說下去,可那人卻是不管不顧,並不理會他的呐喊。


    “或許你說的對,我不配擁有光明,我就是一隻臭蟲,所以我現在才爛在了深紅的泥土裏,肮髒,狼狽,又醜陋。”


    “沒有人會救我的,他們是多麽冷漠啊。沒有人會管我的,因為我是被神明所拋棄之人,所以他們才如此的欺淩我,我要死了嗎……”


    “不是的,不是的……”初陽不知所措地重複著同樣的一句話,痛苦著掙紮著努力製止著,仿佛這樣就能夠避免什麽事情的發生一樣。


    可是,那聲音卻是不肯放過他。


    不知何時,不知曆經了怎樣的掙紮,那聲音,忽然變得低沉而詭異——


    “你說的對,我天生就該屬於黑暗,注定此生要在黑暗中沉浮,淪陷,下墜。我已經爛成了這樣了,根本就不配擁有神明的眷顧,不配得到救贖。”


    “我真的,好厭煩這個世界。那些人,為什麽,憑什麽這樣對我?”


    “你說,若是有你在,我便可以……”


    “無所不能嗎?”


    ……


    “初陽,初陽……”


    “醒醒。”


    溫柔的聲音仿佛暖陽一般,柔柔地照進他的心,初陽恍然從黑沉沉的噩夢中驚醒。


    彷徨無措地摸了一把臉,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我,我怎麽了?”


    他望向露西婭,眸底皆是惶恐不安和驚懼,恐懼蔓延,他的身子止不住地顫抖,忽然就用力抱住了她。


    緊緊抱住。


    仿佛是溺水的人兒,抓住了一根獨木;仿佛是身在黑暗的人,發現了一縷陽光。


    因為抱住了她,他得以喘息。


    因為抱住了她,他感覺還活著。


    露西婭微微一愣,眸底閃過了複雜的神色,終究還是伸出手去輕輕還抱住了他,溫柔地拍打著他的後背。


    “怎麽了初陽?你是想起什麽來了嗎?”她輕柔地問道。


    “我不知道。”初陽顫抖著說道,“我聽到了很奇怪的聲音。”他嘴唇翕動著,就想要將剛才聽到的話語說出來,可是話到了嘴邊,他卻又不敢說了。


    被神明拋棄。


    臭蟲。


    天生就該屬於黑暗。


    以及後麵那些熟悉的,似乎是來自於他的聲音……


    這一切,都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以前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呢?


    若是被露露知道,她會不會嫌棄自己呢?


    她是溫暖的陽光。


    而他卻是醜陋的猙獰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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