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藜今日穿的衣服,是自己紮染的布。


    白色的棉麻斜開襟上衣,下身是靛藍色七分闊腿褲。


    腳上蹬的是自己設計的蝴蝶結涼鞋。


    烏發在腦後隨意盤了個發髻,用一根筷子插著固定。


    她類似這樣的裝束,起初沒少讓村裏的小媳婦兒們詬病,說她不是個正經人。


    可這麽久住下來,相互了解後,大家也不再說什麽。


    鄭藜是被熱醒的,她伸手輕輕的拭去額頭綿密的汗珠後,才發現隻有她跟嚴宇待在這裏。


    “他們呢?”鄭藜一臉詫異。


    “麥冬和觀易被我奶領著去王嬸子家了,他家的貓剛生了崽,說你喜歡,先替你去看看。”


    鄭藜不是很清醒的靠在竹椅上,懶洋洋的說道:“這天也太熱了吧!”


    嚴宇抬頭看了看天,烏雲浮動走的很快:“快下雨了,下了雨就涼快一些。”


    “今年風調雨順的,收成應會好一些。”鄭藜感歎。


    在這永安村待的久了,雖是不下地,她也成了半個農民。


    時常想到田裏收成這些。


    農民嘛,還是靠天吃飯。


    鄭藜隨口問道:“你什麽時候去戶房?”


    “後天,這幾日輪流當值,說讓我休息幾天。”


    嚴宇這崗位放在現代也是個編製,能實現這個跨度,當真也是下了功夫。


    想到這些,鄭藜有些八卦的問道:“巡檢司跟戶房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你怎麽調過去的?”


    “也是巧合,前些日子,我不是說會有一觀察使到咱們這裏來嘛!”


    說到這裏,倒是引起了嚴宇的話頭。


    平日裏,這些話跟奶奶說,她老人家也聽不懂。


    倒是跟鄭藜說的,大部分她都能明白。


    “我們接到的命令是他下月初才到,誰曾想他前幾日已經到了,穿了便服,帶了幾個隨從,早已在蓬萊縣四處查看。”


    “昨日,我在縣城北麵的北堡村巡查。村裏幾家佃戶因為租地事宜發生了矛盾,大打出手,我看幾家佃戶也不容易,便勸說了幾句。”


    “誰知那觀察使,當時竟站在我身後,待矛盾平息後,他帶我迴了縣衙,單獨找我了解蓬萊縣的土地情況。”


    說道這裏,嚴宇透出了一絲得意:“你也知道,我是田間地頭長得的孩子,對這些自是清楚,再加上這幾年勤勤懇懇的在巡檢司幹著,對蓬萊縣的土地情況還是能說上一二的。”


    “所以呢?這觀察使點名讓你去了戶房?”鄭藜意外。


    嚴宇點點頭,迴答:“就這麽簡單。”


    鄭藜思索著,對嚴宇來說,確實是好事。


    但按照她過往職場經驗來說,往後定會有人給他使絆子。


    “知縣可有找過你?”


    “尚未。”嚴宇老實迴答。


    “這觀察使要待多久,你知道嗎?”


    嚴宇搖搖頭:“不知,不過他說想將咱們蓬萊縣當成試點,若他那套法子能行的話,再推向整個河南道,最後是整個大盛。”


    “那這觀察使還挺有思想。”


    “看起來還很年輕,應該是個為民著想的人,不像那些派頭十足裝模作樣的。”


    鄭藜鼓勵:“那你跟著他好好做,爭取在戶房立下腳跟兒。“


    “那是自然,有鄭老板的吩咐,小嚴定當竭盡所能。”


    話音剛落,狂風大作。


    鄭藜和嚴宇起身,連忙收拾觀易他們離開時,留下東西。


    夏天的雨,總是來的又急又猛,好像生怕晚了,閻王爺會後悔一樣。


    風越來越大,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當他們進到屋子當中時,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緊接著便是一聲驚雷。


    雨開始下了起來,先是幾滴雨點,隨後越來越大。


    鄭藜站在門前,有些焦急的望向門口,嘴裏嘟囔著:“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往迴走。”


    “要麽我去看看?”嚴宇提議。


    鄭藜看了看漂泊似的大雨:“這會兒雨勢正大,等會吧!”


    “你這公服後天要帶迴巡檢司嗎?”鄭藜瞥向銅盆當中的公服。


    “沒事,等天晴了再晾吧!”


    “先掛起來。”說著,鄭藜幫他將衣服鋪平放在了撐衣杆上。


    嚴宇看著她這樣子,心中不自覺的笑意融融。


    鄭藜來村子兩年多,先前也有些婆子們來說媒,可她一直都是迴絕。


    嚴宇不明白,也猜不透。


    以前,他不想問,畢竟每個人都有過去。


    可今日,好奇心驅使,他想知道答案。


    知道了結果,再去解開她心中的結,或許會容易一些。


    “鄭藜。”


    “嗯?”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人匆匆的跑到了門外,高聲喊著:“有人嗎?”


    這喊聲隔著‘嘩嘩’的雨聲,傳入了鄭藜的耳中。


    “來了!”


    門外站著一年輕男子:“我們來此地辦公,突遇大雨,可否到您家中暫避?”


    鄭藜看著雨水順著那人的頭澆了下來,又猶豫的看了看一旁的嚴宇,才迴答:“進來吧!”


    觀易交代過,她一個人在家時,萬不可讓陌生人進來。


    可眼下嚴宇在,她便大膽了些。


    鄭藜轉身進到房中,去拿棉巾。


    再迴頭時,三個男人已進到屋中。


    其中一人,腦袋上戴著鬥笠。


    鄭藜將棉巾遞了過去:“先擦擦吧!”


    戴鬥笠的男人,聽到她的聲音時,頓了一下,隨即手中的棉巾落在地上。


    一旁的隨從,連忙蹲下身來去撿。


    還未等鄭藜反應過來,門外又一男子踩著水跑了進來:“世子,篾(mie,二聲)尺找到了。”


    ‘世子’二字,傳入鄭藜耳中時,她腦中一片空白。


    再抬眸時,已經與眼前的男人四目相對。


    兩人麵上皆是震驚和意外。


    嚴宇在看到摘下鬥笠的宋岱後,有些驚訝:“宋觀察使?”


    宋岱看向一旁的嚴宇。隨後,目光落在了他身後竹竿上晾著的公服。


    神色從意外瞬間轉為失落,他上下打量著眼前穿著靛藍色便服的嚴宇,皺眉問道:“你是昨日的嚴巡檢?”


    嚴宇開心的迴答:“正是在下。”


    宋岱看著眼前男女,同色的衣服,眸色無察覺的暗了幾分。


    眼前的鄭藜,同三年前相比。


    氣色好了很多,整個人也豐腴了些。


    嚴宇看到鄭藜看向宋觀察使那訝異的眼神,隻以為鄭藜是被眼前的男子吸引。


    想來也是,年紀輕輕,便能做到觀察使的位置,長相俊朗,氣度不凡。


    別說女子,連男子見到也會羨慕幾分。


    想到這裏,自尊心作祟:“小藜,去幫宋觀察使他們煮些薑湯來。”


    “大雨澆過,容易得風寒。”


    鄭藜應下,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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