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岱直至府門落鎖,才從外麵趕迴來。


    今日傍晚,下了些小雨。


    俗話說,一場秋雨一場寒。


    下完雨的空氣當中,透著些許微涼。宋岱又一直未歸,鄭藜犯困,便早早的睡下。


    臥房內燭火搖曳,宋岱邁步走了進來。


    此時,鄭藜已經睡了一覺,可聽到宋岱的腳步聲,還是揉著惺忪的雙眼坐了起來。


    “剛迴來嗎?”鄭藜懶洋洋的問道。


    宋岱點點頭,坐在床沿,伸手幫她理了理淩亂的鬢發:“是不是吵醒你了?”


    “還好,有點兒口渴。”


    宋岱想起,她睡到半夜,時常要水喝,便起身幫她端了一茶碗溫水過來。


    鄭藜‘咕咚,咕咚’喝了兩口後,將茶碗遞還給他,問道:“晚膳用了嗎?”


    “用過了,跟陸安一起。”


    “王嬤嬤在耳房備了熱水,去沐浴吧!”鄭藜知道宋岱好潔淨,外出歸來總要沐浴。


    宋岱淡淡的答:“好。”


    猶豫間又問道:“今晚,我睡……”


    鄭藜知道他問什麽,雙臂攀上他的脖頸:“往後睡臥房吧,天涼了,睡榻上再病了,祖母不得責怪我嗎?”


    宋岱聞言,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而後起身:“我去沐浴。”


    宋岱離開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鄭藜竟然聞到了似有若無的脂粉味兒。


    她平日裏,用的那些脂粉都是極清淡的,不似有這些。


    耳房關門聲音響起。


    鄭藜望了過去,或許是剛才那茶碗,今日泡了宋嬌送來的花茶,香氣十足,她不太習慣。


    等宋岱沐浴歸來時,鄭藜披了外衣起身。


    “怎麽起來了?”


    “睡不著。”鄭藜坐在廳裏的蒲團坐墊上。


    月色清輝,透過窗欄,斜照入戶,滿室流光。


    宋岱穿著中衣,就勢坐在了她身旁,輕輕的將她攬入懷中。


    鄭藜習慣性的趴在了他的膝蓋上。


    二人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坐著。


    “方才迴來時,王嬤嬤說,祖母傳話過來,明日午膳到她院中。”宋岱輕輕撫摸著她一頭柔順的烏發。


    鄭藜淡淡應下:“好。”


    許是剛剛沐浴過,鄭藜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很是好聞,甚至於有些貪戀。


    “宋岱。”


    “嗯?”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鄭藜揚起小臉,笑著說道。


    宋岱的手輕輕的挪到了她的臉上,摩挲著,迴答:“是你喜歡的鬆木香。”


    鄭藜‘噗嗤’一聲,滿意的笑了:“我們出去看月亮吧!”


    “感覺月色很好。”


    宋岱猶豫了一下:“那你披上披風,今晚有些涼風。”


    “好。”鄭藜起身向臥房走去。


    待宋岱穿好袍衫後,拉著鄭藜的手往門外走去。


    已至深夜,除了院門處站著的兩名守衛,其他人皆已入眠。


    萬籟俱寂,銀色的月光灑滿了整個院落。空氣當中彌漫著淡淡的桂花香,沁人心脾。


    樹葉在微風當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恰在這時,一兩隻夜鳥從空中掠過,留下一串清脆的叫聲,打破了夜的寧靜,卻也增添了幾分幽深。


    二人行至望月亭時,宋岱幫她將身上的披風攏了一攏。


    月亮將爬至當空,整個侯府籠罩在黑暗和寂靜當中,鏡湖邊上的風燈,好像這府中夜裏亮起的點點星星。


    抬眼望去,天空一片深藍,無邊無際。


    圓如玉盤的月亮,高懸空中,亮如明珠,周遭綴滿了閃閃發光的星星。


    宋岱看著眼前的鄭藜,抬眸,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夜空。


    “藜兒,你為何喜歡看月亮?”


    “因為,會想一個人。”鄭藜淡淡的迴答。


    宋岱輕咳了一聲,不知如何問起。


    他之前問過長榮,她在府中除了麥冬和祖母,沒有特別親近的人。


    想來,應該不是男子。


    “或許,她是想念自己的祖母了吧?”宋岱心中這麽想著。


    “世子為何喜歡看月亮?”


    宋岱愣了一下,反問:“有嗎?”


    鄭藜迴眸望向他,嬌嗔的問道:“不然,你為何讓人建這望月亭?”


    宋岱攏著她,坐在了亭子的憑欄上,聲色悠悠的說道:“母親去世後,我跟著祖母生活。”


    “祖母教養嚴格,我犯錯時,會讓我在書房內反省。”


    “可我性子倔強,每每這時,我都立在窗前,抬頭看著窗外,直至深夜。”


    頓了一下,宋岱繼續說道:“也是那時,我最是想念母親。”


    鄭藜聽完,心裏揪了一下。


    這種感覺,她最能體會。


    小時,受了委屈,最是想依在母親懷裏哭上一場,想聽她輕聲的責備和安慰。


    可,她從來沒有體會過。


    鄭藜伸手抱住了宋岱,輕聲說道:“你多久沒去觀溪院了?”


    宋岱愣了一下,而後迴答:“母親過世後,就不曾去過。”


    “不過,成婚前一日,去過一次。”


    鄭藜看著麵前的宋岱,眉眼不似素時那般冷漠。不禁伸手撫了撫,得意的笑著:“是不是去同母親說,你娶了一個貌美如花的妻子?”


    宋岱聽她如此誇自己,不覺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我說的不對嗎?”鄭藜鬆開他,嗔怪道。


    宋岱伸手將她抱的緊了些:“我去同母親說,我也要做別人的夫君了,往後定不會辜負那女子的。”


    鄭藜想起了王嬤嬤今日說的話,想著宋岱與父親的疏離,應該不止相處少的緣故。


    “那你成婚那日為何不揭蓋頭?”鄭藜突然想起了之前麥冬說的。


    “沙場兇險,是否能平安歸來,尚且不知。若我揭了蓋頭,你便真正成了我妻。若是有意外,你便要為我守寡終生。”宋岱從未向鄭藜說過當時那麽做的緣由。


    後來想著,她當時在府中鬱鬱寡歡,也與這相關。


    “我還聽說,在華寺初見之時,你對我並無心動之意。”鄭藜抱怨。


    “誰說的?”宋岱反問。


    “那你當時為何不主動同我說話?”


    宋岱無奈的搖搖頭,苦笑著說:“見到你之時,才知道是幾年前在華寺門前,救助那老婦人的你。”


    “那老婦人的事情,的確與我有關,當時隻擔心你將我認出來後,對我有所嫌棄。”


    鄭藜看著宋岱著急解釋的模樣,不覺笑出了聲:“那老婦人的事,與你何幹,不都是旁人所為。”


    說到這裏,鄭藜壓低了聲音,生怕旁人聽到。


    “那個人,你可還記得?”宋岱有些緊張的問道。


    鄭藜搖搖頭:“你,我都不記得,怎麽會記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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