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舍臉上帶著平易近人的笑容,手裏握著好幾串糖葫蘆,進門直接塞給阿黎。


    “拿去吃。”


    阿黎人都懵了,躲在陸清江身後,好奇看著兩個大官。


    小姑娘沒見過什麽官員,隻覺得給她糖葫蘆的人,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比二哥厲害,笑起來也比二哥的笑能嚇唬人。


    “我們就是來看看,這棗樹挺好,長得漂亮。”陳舍沒話找話,四處打量,沒見到杜微瀾的身影,咽了口唾沫,笑得更燦爛了。


    陸清江拉著妹妹往後退了一步,暗道這個頂頭上司大概是瘋了,笑的比哭都難看,滲人。


    陸母匆匆出來,聞言忙道:“陸明,快給大人打棗吃。”


    “哎,不用不用不用。”陳舍身上冷汗都下來了,胡亂扯了幾句,又說起最近城中不太平,沒事不要出門。


    “縣令計興失蹤了,陸清江你好好在家歇著養傷。還要過些時日才迴去,你在家好好養傷,好好養傷。”


    說完,陳舍如釋重負,立刻拉著寧全安逃也似的走了。


    杜微瀾站在東廂房門後聽完全程,便知這兩人的話其實是說給她聽的。


    “哎,這兩個當官的還挺好,來就來吧,還拿東西。”


    陸母拿起寧全安掛在葡萄架上的羊腿和點心,有點摸不著頭腦。


    馮婆子捧著山楂糕從西廂房出來,阿黎立刻挑了三串糖葫蘆遞過去。陳舍給的糖葫蘆太多,吃不完。


    馮婆子樂嗬嗬收了,笑眯眯迴家。


    縣令計興失蹤,納妾的事也就不了了之,暫且沒了顧慮。陸清江放下砍柴刀,姚慎從後院出來,聞言也放下斧頭,姚杏破涕為笑。


    “計興最好死在外頭!”姚慎惡狠狠道。


    陸母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開始安排今晚的住宿。朱砂是女眷,和姚杏一起住在阿黎房間。阿黎就和她住。陸明原本就住在西廂房,幹脆姚慎也安排在西廂,反正是大通鋪,夠住。如此,陸清江屋子就住了四個人。


    陸母完全是按性別分配的。


    姚慎沒意見,陸清江沒意見,陸明自然也沒意見,秦鈺不敢有意見。皆大歡喜。


    “我要和嫂子一起,我還能照顧嫂子呢!”


    阿黎提出不同意見,陸母隻能按著女兒的要求來,總歸不是什麽大事。


    阿黎將糖葫蘆分了,一手一根糖葫蘆,用肩膀推開門,笑眯眯道:“嫂子,我來盯著你喝藥!”


    杜微瀾頭都大了,小小風寒,她覺得自己已經好了,這藥也不是非要喝的。


    阿黎可不管這個,盯著人喝了藥,啃完糖葫蘆,又去打熱水洗漱,指派陸明端了洗腳水,拉著杜微瀾一起泡腳。


    一番忙碌後,小姑娘去抱了自己的枕頭,鑽進被窩,一把抱住杜微瀾的胳膊。


    “嫂子,我害怕。”


    終究是個小孩子,表現得再活潑開朗,也是會怕的。杜微瀾將她摟在懷裏,扯出帕子擦了擦小姑娘臉上的淚。


    “不用怕,壞人都被打跑了。”


    小時候她也經常躲在被窩裏哭,後來不哭了,不是哭不出來,是知道哭也沒用。


    杜微瀾再次醒來已經是中午,亂七八糟的夢做了一晚上,她發了一身的汗,頭腦也清明許多。阿黎抱著她睡得正香,許是真嚇到了,小姑娘眼角還有幹涸的淚痕。


    陸母端著藥進來,伸手摸了摸阿黎的額頭。


    “這孩子一受驚就生病。昨晚我看著就不對,半夜過來看,果然有點燒,趕緊給她灌了半碗藥。”


    阿黎迷迷糊糊睜眼,往杜微瀾懷裏躲了躲。小姑娘渾身熱乎乎的,一雙眼濕漉漉,像是兩丸水裏的黑曜石。


    “不喝也能活。”她聲音小小撒嬌。


    “不喝不行,不喝我讓你二哥灌藥。”陸母虎了臉,阿黎連忙爬起來,一口氣將藥喝了,喝完苦著臉吐舌頭。


    陸母徑直出去,又端了一碗藥迴來。


    “小蠻喝藥。”


    “我好了。”杜微瀾試圖掙紮。


    “嫂子快喝,不然二哥要灌藥的。”阿黎忙道。


    陸母敲了女兒一個腦瓜崩,真是什麽話都說,哪有小叔子給嫂子灌藥的。見兒媳神色未變,一副老神在在模樣,陸母心中複雜,既慶幸兒媳遲鈍,免了不必要的矛盾,又心疼兒媳遲鈍,不知過往明裏暗裏受過多少苦。


    會錯意的陸母將藥放在床邊的凳子上,徑直出去忙碌。


    “嫂子快喝藥!”阿黎盯著杜微瀾,一臉認真。


    ……


    轉眼三日過去,杜微瀾的風寒好了,阿黎還蔫蔫的。小姑娘胃口不好,又黏人得緊,杜微瀾隻能天天琢磨新鮮吃食,讓她多吃幾口。


    清水縣裏風聲鶴唳,經常有衙役匆匆跑過,鬧得人心惶惶。家裏幹脆關了鋪子,養傷的養傷,養病的養病。除了每日陸明去看望姚大娘,順便買些東西迴來,家裏便不再出門。


    後院前院種的菜蔬種類多,還有雞鴨鵝,外加縣尉寧全安送來的羊腿,倒是吃食豐盛。


    陸母翻著花樣做菜,藥膳每日一份,最開始是她做,後來杜微瀾病好了,受不了陸母的手藝,開始掌勺。


    陸母打下手,負責切配,陸明洗菜擇菜,阿黎裹著厚披風燒火,杜微瀾掌勺。


    姚杏連見縫插針的機會都沒有,隻能拉著哥哥姚慎做些灑掃的活計,挑水,劈柴。朱砂沒活幹,不過她臉皮厚,天天坐在棗樹下做針線。


    一日早飯後,朱砂仍舊在樹下做針線。


    “哇!好厲害!像是活的。”阿黎看清繡繃子上的蝴蝶,不由睜大眼。


    “那是,我家可以靠這個發家的!”說起這個,朱砂可就來精神了,拉著阿黎如數家珍說了一大串,蘇繡蜀繡湘繡各種刺繡針法,不同產地不同蠶織成的布料,各種紡織工藝,聽得阿黎暈暈乎乎。


    “好厲害的樣子,聽不懂。”小姑娘吸了吸鼻涕,一臉懵逼。


    “這算什麽,還有呢……”朱砂可真是行家,不單對各地織造一清二楚,對新出的料子也是門清,還和阿黎講綢緞商早年發家的故事。


    講故事那就有意思了,陸明幹完活,也湊過來聽,姚慎姚杏兄妹也湊過來,廚房裏和麵的陸母也豎起耳朵細聽。


    杜微瀾原本躺在躺椅裏昏昏欲睡曬太陽,聽著聽著,也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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