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鈞道:“你放心,他們暫時不會有危險。”


    持盈點點頭,一路走來,她也多少明白了那些人的手段,無非就是要挾。所以她倒不太擔心同門的生命安全,隻是氣憤和不解居多。冷靜下來,她才想到,這次麵對的是皇帝,不能輕舉妄動,否則會有滅頂之災。正當她想再說些什麽的時侯,陵鈞突然大喝一聲:“出來!”


    花園裏樹木眾多,枝繁葉茂,正是藏人的好地方,他倆的對話怕是被人一字不落地偷聽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人並沒有做賊心虛地跑掉,反而大大方方站出來。


    “李信,怎麽會是你?”持盈驚得叫出聲來。


    “還有我。”另一個聲音嬌媚道。


    “何靈?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何靈嬌笑道:“我們還想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好吧,算來算去竟成了一筆糊塗賬,持盈隻得道:“此事說來話長。”


    既然說來話長,那就慢慢說,四人索性迴了住處,秉燭而談。


    “竟然有這樣的事,真是太無恥了!”何靈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由怒罵道。


    李信出身名門,比她淡定的多,雖然也不讚同,但還是勸道:“這裏是皇宮,慎言。”


    “我就知道,你們人類有那麽多的破規矩,什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刀都要架到你脖子上了,你不反抗還等著被砍,不是腦子有病麽。”何靈對這些一向嗤之以鼻。


    李信一時半會跟她解釋不清楚,索性不接話,何靈又對持盈道:“你打算怎麽辦?”


    怎麽辦?持盈也想知道怎麽辦,可是她一時也想不出好辦法。


    “當務之急是要找到眾師弟們的所在,然後救出他們。”持節一臉鬱卒道。虧得他還有臉參加重陽宴,連師弟們被抓都毫無察覺,這個大師兄當得真是失敗。


    沒有人苛責持節,因為他秉性純良,哪裏能想到這些齷齪,以有心算無心,任誰都防不勝防。


    “看來這事隻有拜托安妃和南明了。”持盈忽然道。一個嬪妃,一個侍衛,都是宮裏的熟人,辦起事來要比他們幾個強得多。他們通過分析,相信一眾同門還留在宮中,至於具體位置就得慢慢打探了。


    “這樣,明天我和陵鈞先去靈犀殿找安妃和南明,讓他們幫忙留意,其餘的事等迴來再從長計議。”持盈決定道。


    夜深了,宮門落了鎖,未免節外生枝,李信和何靈索性留在宮裏。持盈他們住的地方大,勻出兩間房不是問題,幾人忙了一天都累了,各自分頭睡去。


    第二天,持盈和陵鈞來到靈犀殿,南明照例當值。持盈毫不客氣地使喚南明,南明敢怒不敢言,隻好忍氣吞聲地跟在持盈後麵。


    進了靈犀殿,安妃破天荒地在繡花。她不繡鴛鴦戲水,也不繡錦繡牡丹,反倒繡一幅小橋流水。看得出,她繡工不錯,雖然是半路出家做的大家閨秀,但該學的都學會了,隻要不刻意分辨,還是很唬人的。


    安妃一見他倆,便笑道:“還沒恭喜國師大人。如今二位,一個貴為國師,一個貴為郡主,真是金玉良緣,天作之合。”


    持盈沒心情和她鬥嘴,倒是陵鈞笑著迴道:“娘娘謬讚了,不及娘娘萬一。”安妃假裝沒聽到陵鈞的言外之意,低頭繼續繡花。南明搞不清楚持盈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安妃收針,閑閑地問道:“你們今天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持盈迴她一個“料事如神”的眼神,開口道:“你是不是看出什麽來了?”


    安妃搖搖頭,“直覺吧,在宮裏呆得久了,總會嗅到不同尋常的氣息。”


    “我們被陛下拘住了。”


    “嗯?怎麽說?”


    持盈又將事情說了一遍,安妃聽完沒什麽表示,似乎對這一切都習以為常。


    持盈不滿她的反應,用手指戳戳她的胳膊,“說句話呀。”安妃還是不說話。持盈氣結,何靈一隻狐狸還知道抱不平呢,虧她還拿安妃當自己人。


    “你想讓我說什麽,最是無情帝王家,別說你隻是頂個郡主的名頭,便是他親侄女,也照利用不誤。我原以為後宮我最傻,沒成想現在還多個你墊底。”安妃歎口氣道。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不忘損我。”持盈簡直無語。


    “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安妃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吧,你想讓我幹什麽?”


    “你怎麽知道我要你幫忙?”


    “不然呢,難道是找我喝茶的?一大幫同門失蹤,這茶你還能喝得下去?”安妃一針見血道。


    持盈摸摸鼻子,承認自己問了句廢話,但還是道:“既然說到這裏,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想請你幫忙尋找我同門的下落。”


    “你確定他們還在宮裏?”


    “是,我們左思右想,覺得陛下最有可能將人藏在宮裏。他既然多疑到用這種方法逼我們就範,又怎麽會相信皇宮以外的地方,何況普天之下,有幾個地方比皇宮守衛更嚴密?”


    不錯,安妃也讚同持盈的觀點,皇宮的確是藏人的好地方,這裏的一切都在皇帝的控製之下,一點風吹草動都難逃他的眼睛。


    “娘娘三思!”南明見安妃心思活絡起來,唯恐釀成大禍,連忙出聲勸阻。她不知道他的心意也沒什麽,反正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守護她一生一世,可是卻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致自己安危於不顧。在皇帝眼皮底下搞小動作,當真是不想活了嗎?


    “我要做什麽,豈是你能置喙的。咦?對了,我沒叫你,你怎麽進來的,真是越發沒規矩了。”安妃責怪道。


    持盈見安妃終於注意到這點,似笑非笑道:“我看是南侍衛護主心切,才失了分寸,你就不要怪他了。”


    “休得胡說!”南明氣急,也顧不得尊卑,隻想讓持盈閉嘴。他又氣又怒,隻覺得是持盈帶歪了安妃。原本安妃隻是沒事發發牢騷,感慨兩句,日子還照過,可是自從持盈來了之後,不停慫恿她,弄得她心野,總是想到外麵去,更可恨的是,點破他的心意,還有意無意地在她麵前提及,生怕她不知道。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南明百思不得其解。


    安妃見南明如此激動,覺得奇怪,也顧不得訓他,她不知想到了什麽,試探著問道:“你是不是真的擔心我?”


    “是。”南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說完才反應過來,連忙解釋道:“娘娘,我不是…”


    “那就行了。”安妃打斷他的話,“既然你忠心耿耿,我就信你一次。雖然我如今今非昔比,但實戰經驗少,真動起手來難免吃虧,從今以後,就由你負責本妃的安危,我要你做我的貼身護衛。”


    南明啞口無言,他無法拒絕安妃的這個要求,甚至覺得這正合他意。他想過毛遂自薦,但又擔心安妃拒絕,如今她主動提出來,是不是說明了她對他的信任超過一般侍衛?


    “卑職遵命!”南明單膝跪地,他暗暗發誓,一定要護得安妃周全。


    持盈在一旁笑得莫名其妙,陵鈞看看她,又看看安妃和南明,似有所悟。


    “既然如此,那南明,本妃命你和我一起尋找碧遊山道長們的下落,不得有誤。”安妃正色道。她不笑的時候,還真有點兒皇妃的威嚴。


    “這…娘娘,”南明沒想到她還是決定幫持盈,但話說出口,絕沒有收迴的道理,於是硬著頭皮道:“卑職遵命。”


    持盈暗暗點頭,安妃還真有點兒小聰明。她一個嬪妃,除了明麵上的走動,其他地方多少有些不方便,加上南明就不一樣了,侍衛嘛,去哪裏都多少有話可說,畢竟擔著守衛皇宮的職責,隻要他們夠低調,機會還是很大的。


    “不過,要我幫忙,你們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安妃話鋒一轉,竟有些等價交換的意思。


    持盈怕她反悔,忙道:“你說你說,隻要我們能辦到的,絕不推辭。”


    “就是,事情一了,你們要把我帶出皇宮。”


    這個要求…持盈不會拒絕,她原本也打過這個主意,隻不過當時是尋找複活安妃的幕後之人。如今她自己提出來,正中持盈下懷,兩人一拍即合,再無顧慮。


    南明沒想到安妃竟然真敢這麽做,心中驚駭。他尋思著再勸勸安妃,可是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輕,她必不會聽,又知道她在宮中過得很不快活,左右一想,倒覺得出宮也不是件壞事。


    “南明,我要走了,你有什麽打算?”安妃問道,臉上看不出喜怒。


    南明吃不準她問這話的意思,隻中規中矩答道:“卑職是娘娘的人,一切但憑娘娘做主。”


    安妃點點頭,“那好,你既然是我的貼身護衛,自然是我在哪兒你在哪兒,我帶你一起走,將來必不會虧待你。”她嘴上說的凜然,心裏想的卻是,一定不能讓他獨自留在宮裏。原本是去是留隻是自己做主,可他卻陰差陽錯地攪進來,安妃自問幹不出殺人滅口的事來,卻也不能放任他在宮裏胡說。自己這點事,他知道個七七八八,如今更是連她要出宮都知道了,若是有心人找上他,難保他不會將一切泄露出去,所以,還是留在自己身邊監視最安全。


    南明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他隻知道安妃答應帶他一並出宮,心裏的歡喜無以言表。他從沒奢望過可以和她一起出宮生活,隻想在宮裏守著她孤獨終老,如今事情竟然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好,怎能不感到歡喜?


    對於這個結果,持盈也很滿意。她計劃過給安妃和南明製造機會,雖然此舉驚世駭俗,但後宮本就陰私,充其量也不過是又添一段風流韻事。如今他們因一件事綁在一起,何愁沒有親近的機會?雖然南明現在對持盈有諸多意見,但總有一天,他會感謝持盈的。


    至此,雙方達成同盟,宮廷險惡,朝堂局勢不穩,每個人都身如飄萍,這個時候,隻有團結起來,才有可能度過難關。


    持盈迴去,倒頭就睡,她不困,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疲憊。


    天氣風和日麗,鳥語花香,可持盈卻無精打采,哈欠連連。因著昨夜胡思亂想,半宿沒睡,是以現在心情甚是糟糕。


    一個少女扯著她的袖子說道:“表姐快起來,畫眉鳥在外麵等你呢。”


    畫眉鳥?持盈聞言一激靈,立馬從床上跳下來。雖說她認識這鳥沒一千也有八百年了,但他畢竟是隻雄鳥,依著他的性子,她若慢一點,他必定不耐煩,他一不耐煩就會化迴原形,飛進屋來,然後對她品頭論足一番,等他說夠了,就會長揚而去,留她一人在原地風中淩亂。有時持盈納罕,他到底是畫眉還是八哥?怎的嘴下這般不留情。


    這廂持盈剛梳洗完畢,隻見一片褐色飄來正是那畫眉鳥。她歎口氣,這廝什麽時候才能學會敲門,知道男女有別。


    “多日不見,別來無恙。”那畫眉鳥嘴上說著,一撩衣袍在她對麵坐下。隻見他一雙眼睛朝持盈身上亂瞄,而持盈身正不怕影子斜,任他打量。過了一會兒,持盈實在忍無可忍,借著喝茶的空檔問他:“看夠了嗎?”


    “看你挺閑的,沒事老往我這兒跑。”持盈倒了兩杯茶,順手端一杯給他。


    他接了茶卻不飲,看著她沉吟片刻,鄭重地說道:“之前那些都是玩笑話,聽過了就忘了,也沒什麽,隻是有一言你一定要聽我的。”


    “你說。”她甚少看到這鳥如此正經,心裏不免發緊,不曉得他要說什麽。


    “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去那裏。”持盈聽了這話,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誠然,他說這話是為了她好,可她自問從來沒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怎麽這次他們竟如此緊張。


    “你放心吧,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我自有分寸。你看,外麵天氣正好,不如我們去遊賞一番,才不負這大好春色。”


    畫眉聽了她的話,點頭附和道:“正是如此,有美景佳人相伴,定不虛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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