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走停停,何靈玩得不亦樂乎,李信卻忍不住道:“狐狸姑娘,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就此別過吧。”


    何靈摘了一朵花,擱在鼻子下嗅了嗅,漫不經心道:“怎麽,你有事?”


    李信被她問住,心道,我一個無家可歸的人能有什麽事,倒是咱倆同行,荒山野嶺也就罷了,等到了人多的村鎮,算是怎麽迴事?狐狸可能不懂這些,但他一個大男人可不想無緣無故占她便宜。


    何靈起初沒把他的話當迴事,直到後知後覺才想起,他畢竟是人類男子,自己雖說是狐狸,但畢竟化的女身,正所謂男女有別,他應該是覺得別扭了。當下也不叫他為難,搖身一變現出原形。


    李信正想著怎麽跟她說明白點兒,眼前突然一花,一隻火紅的狐狸竄到他懷裏,他下意識接住,半天才迴過神來。“這下總行了吧。”何靈在他懷裏拱了拱,“善解人意”道。


    李信聞言,身體一僵,隻覺得抱了個燙手的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他索性閉嘴。可是何靈卻不依不饒,她一麵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一麵感歎:“做人真是麻煩,瞻前顧後別人還未必領情,還是做妖好,沒有那麽多顧慮,也不用被條條框框束縛著。”說完,又想起持節來,心裏還是酸酸的,那個冤家,人家想了他十年,他倒好,見了麵不鹹不淡的,真叫人傷心。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李信總覺得何靈是在說他,原來狐狸並非不諳世事,看來以後在她麵前說話要小心了。一人一妖各懷心事,一時間隻有山風嘯嘯。


    持盈三人出了荒山,來到鎮上,恰逢這裏一年一度的廟會,小小的鎮上張燈結彩,倒有幾分過年的意思。持盈覺得新鮮,在客棧吃過飯就一個人跑到街上。不是她沒見識,碧遊山下的清水鎮比這裏大了十倍不止,比這裏繁華也十倍不止,但她先是為了持璃奔波勞碌,後又因為“花無百日紅”而鬱鬱寡歡,現下終於能稍稍安定,所以看什麽都喜歡得緊。持節向來不喜歡湊熱鬧,對姑娘家的東西也不上心,他留在客棧裏打坐調息,卻不知道這時候有個女人在到處找他。


    持盈在一個泥人攤前停住腳步,攤主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他見持盈容貌氣度不俗,立刻笑逐顏開,一排泥人在他的口中都是有出處,有典故的,持盈覺得他擺攤賣泥人太屈才,如果讓他去酒樓做個說書先生倒更合適些。無論如何,持盈還是被他的口才打動了,她買了一組“聊齋誌異”,其中有一隻小狐狸惟妙惟肖,她打算下次見何靈時送給她。正當她伸手付錢時,一隻纖纖玉手比她更快一步。持盈正納悶是誰這樣好心,抬頭一看,竟是多日不見的桃夭。原本當日持盈他們離開,桃夭沒什麽感覺,可是何靈竟尾隨而去,這激起了她的怒氣。由於持節的緣故,她二人積怨甚深,她肯安分守己,多半也是因為何靈與她居住得不遠,狐狸洞有一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何靈一走,桃夭立刻認為她是去找持節了,當下也不管不顧地追去了,可是半路不知出了什麽差錯,竟跟丟了,她一邊怨何靈狡猾,一邊四處打探,終於讓她在這裏遇見持盈。


    持盈乍一見她,不知為何,心裏一突,她的直覺告訴她:要有麻煩了。


    桃夭不跟她廢話,一開口便道:“持節在哪兒?”


    持盈聽了頭皮發麻,她又開始同情起持節來,最難消受美人恩,持節這迴有得受了。她以早死早超生的心態對桃夭道:“跟我來吧。”


    可憐的持節還不知道他即將大禍臨頭,他正拉著陵鈞興致勃勃地談經論道。陵鈞見多識廣,每每有真知灼見,持節聽後茅塞頓開,深感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而陵鈞也敬重持節為人,碧遊山的弟子都是表裏如一,不似其他門派,表麵方正,內裏暗鬥不斷,也算是世間少有的清淨之地。兩人越說越投機,彼此更是敬佩,頗有惺惺相惜之意。


    持盈迴到客棧對身後的桃夭道:“你在這裏稍等片刻,我去把他叫來。”


    桃夭沒有異議,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裏。她不擔心持盈或是持節耍花樣,一是持盈沒有理由騙她,再則,以持節的為人,知道她來,即使不願,也會出來相見,絕不會借故逃走。譬如當年,他但凡肯哄騙桃夭一時,也不至於被重傷,他就是那種不願騙人的人。


    持節看持盈進來,笑著問道:“師妹,買了什麽好東西?”


    持盈這會兒哪還有心思說這些,她坐下一口氣灌了兩杯茶水才冷靜下來。


    陵鈞覺得她神色異樣,不解道:“出什麽事了?”


    持盈看著罪魁禍首,咬牙道:“情債!”


    持節覺得莫名其妙,好笑道:“師妹在說什麽?”


    持盈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皮笑肉不笑道:“大師兄,你認命吧,桃夭美人千裏尋愛來了。”她本來想說“千裏追夫”,但覺得太露骨,臨時改成“尋愛”。


    持節一聽“桃夭”二字,也不管持盈陰陽怪氣的語調,急忙問:“你說桃夭來了?她在哪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夙世卿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冷處偏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冷處偏佳並收藏夙世卿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