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頌皇帝,這次奉可汗之命前來,我們特意給你們帶來了一個消息,西涼在我北狄數年的征討之下,終於選擇了臣服,西涼單於慕容昊今後將一切聽從可汗號令。”


    百官俱都到位,鐵木塔微微彎腰,並不行跪拜之禮。


    這次的北狄使節正是以他為首。


    但此行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在定下了威脅大頌除掉燕王換取停戰之後,他主動要求前來大頌。


    一來是為了給自己積累聲望,將來爭奪汗位時多點籌碼。


    第二則是為了親眼見識大頌的實力。


    從燕州來到金陵,他先是看到凋敝的燕州。


    觀察中,他發現燕州的百姓雖貧苦,但似乎有一種獨特的精神。


    這股精神就像是被焚燒過的土地上,執著長出的嫩芽。


    出了燕州,越往南越富庶。


    但是這種富庶之下的百姓和官員卻沉浸於安樂。


    而到了金陵,他委實被大頌皇城的繁華富麗震撼到了。


    隻是這裏的人卻更是醉生夢死了,甚至守衛士兵都斜跨地倚在洞門裏,忘記了自己盤查的職責。


    這在北狄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


    目睹這一切,他的野心如藤蔓一般瘋狂生長。


    他意識到,北狄南下唯一的障礙便是燕關,便是燕王。


    隻要燕王死了,大頌在北狄麵前將如嬰兒一般不堪一擊。


    所以,一旦他們的計策成功,大頌殺掉燕王,他們便會發起全麵的戰爭。


    因為那時他們將再無一絲顧忌。


    趙恆端坐在龍椅上,原本他的脊背挺拔著,以彰顯自己的帝王威嚴。


    盡管昨夜他就知道從接待北狄使節的鴻臚寺官員口中得知了此事。


    現在又聽了一遍,他還是心中一顫。


    他清楚,北狄使節這是故意說給大臣們聽的。


    果然,北狄使節的話音落下,朝堂上瞬間安靜的連唿吸聲都能聽見。


    隨即,爆發出激烈的議論聲。


    “這,這到底是真是假?”韓錚望向竇唯。


    除了燕州,就是齊州距離燕關最近了,他自然十分緊張。


    竇唯輕輕點點頭,昨夜趙恆便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


    韓錚頓時麵色蒼白,汗如雨下。


    “這西涼就讓大頌頭疼了,現在西涼臣服了北狄,豈不是如虎添翼。”一個大臣嘴唇不斷哆嗦。


    “怎麽會這樣,如此一來,北狄豈不是能一心攻打我大頌了?”又一個大臣如喪考妣。


    “可不是,以前三國之間怎麽都是相互製衡,現在變成兩個不死不休了,這可如何是好。”


    大臣們的慌亂被鐵木塔看在眼中,他露出得意之色。


    現在,他不由佩服起自己的父親。


    或許這次真的嚇唬嚇唬大頌皇帝,達到殺掉燕王的目的。


    “一群鼠輩!”就在這時,楊豐怒喝一聲,“西涼臣服他北狄又如何?難道因此就要畏懼北狄,將大頌江山拱手相讓嗎?燕王剛在燕關擊敗北狄,壯了我大頌國威,現在朝堂上你們卻如此懦弱,簡直可笑。”


    “皇上,北狄和大頌早晚一戰,怕有什麽用,他們要打,奉陪便是。”墨寬附和道。


    鐵木塔聞言皺了皺眉頭,望向二人。


    二人同樣怒目而視。


    趙恆捂著額頭,他一夜未睡,大臣們的爭吵更是讓他一陣煩躁。


    對西涼臣服北狄的恐懼和對北狄的痛恨在他心裏不斷交織。


    斜眼望向鐵木塔,他決定還是先問問其前來的目的,“這是北狄與西涼的事,與我大頌何幹,還是說說前來金陵所為何事?”


    “可汗不願兩國再生戰火,生靈塗炭,隻要你們肯將燕王交給我們北狄做質子,便兩國相安無事,否則我們北狄將與你們大頌全麵開戰!”鐵木塔仰著頭,神態傲慢。


    “放肆!燕王乃我大頌皇子,怎可交給你們當人質!”馬源指向鐵木塔,高聲怒斥。


    接著他轉向趙恆,“皇上,北狄太過無禮,當將他們的使節驅趕出金陵。”


    說完,他望向其他大臣。


    除了楊豐,墨寬,糜衍等人一小部分大臣義憤填庸之外。


    其他的大臣此刻卻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見狀,他心中一驚。


    他又仔細打量趙恆的表情,竟然發現趙恆沒有一絲憤怒,竟然也似在衡量利弊。


    這時,一陣寒意頓時從他的腳底升上頭頂。


    鐵木塔同樣在觀察趙恆和大頌朝臣。


    見有希望,他又道:“除此之外,我北狄還願意給大頌八萬匹戰馬!”


    “皇上,臣以為還是大頌江山為重,而且曆史上為了兩國和平安泰,派遣皇子到敵國為質子的事也是有的。”這時韓錚突然開口。


    勢族中,當屬他最畏懼北狄入關。


    而且,他還有自己的小心思。


    如果燕王入質北狄,他便能懇請皇帝將二皇子封到燕州,白白得了燕王的兵馬,財富和封土。


    燕州從此便是他韓家的了。


    “無恥之尤,沒想到這樣的話竟然出自大頌堂堂尚書之口。”糜衍因為憤怒而漲紅了臉,他道:“皇上,北狄言而無信,不能上這個當,燕王一旦到了北狄,豈能活著。”


    頓了一下,他繼續道:“臣以為,北狄正是畏懼燕王,所以拿西涼臣服之事要挾皇上,實則為了除掉燕王,一旦皇上答應,不說燕王會不會反,他的部將定不會答應,一旦北四郡大亂,反倒給了北狄可乘之機!”


    趙恆一直低頭沉思,韓錚之言更令他有些心動。


    畢竟如果不交燕王,接下來隻怕大頌將永無寧日了。


    若北狄入關,國土淪喪,他便要成為亡國之君。


    但糜衍這句話點醒了他。


    燕王不同是其他在京師的皇子,隻需派些禁軍便能拿下。


    而是有封土,有軍隊的實權藩王。


    答應了北狄,無異於逼反燕王。


    這燕王憑一己之力擊敗袁家,若真亂起來,怕是個大麻煩。


    再者,正如糜衍所說,或許北狄正是畏懼燕王,才行此計。


    想到這,他道:“燕王乃我大頌皇子,交給你們為質子,朕有何顏麵對大頌百姓,若你們為此而來,還是立刻迴去吧。”


    鐵木塔冷笑兩聲,“大頌皇帝,你可想好了,我迴到草原之後,北狄的大軍便會踏碎你們的河山。”


    說罷,鐵木塔轉身就要走。


    “慢!”竇唯立刻叫住鐵木塔。


    向趙恆行了一禮,他說道:“皇上擔心的不過是燕王造反而已,不如以省親之名,令其進京,再讓禁軍拿下,何必為了一皇子,葬送大頌江山。”


    “這”趙恆堅定的決心又動搖起來,似乎這也是一個辦法。


    “至於其部將兵馬,沒了燕王這個主心骨,必然內亂,朝廷隻需許以高官厚祿,便可收服,無需擔憂。”竇唯繼續道。


    對他來說,最不希望與北狄全麵戰爭。


    因為,包括他和所有勢族畏懼北狄如虎。


    根本沒有信心同北狄交戰。


    與其如此,不如付出些條件同北狄換取和平安泰,過自己悠閑舒適的日子。


    以前,他們對付袁立,維持燕州穩定,是為了把北狄擋在關外。


    現在又令袁立製衡燕王,維持燕州穩定,同時是為了擋住北狄。


    如今西涼臣服了北狄,等於大頌從東到西漫長的邊疆俱都在北狄的威脅之下。


    交出燕王若能換來長久的安泰,他和勢族們自然極力讚成。


    至於燕州北四郡,令其他皇子執掌即可。


    “臣附議。”


    “臣附議。”


    “”


    王子安,範行倫等人紛紛出列。


    六皇子自北狄使節提出這個要求之後便狂喜不止。


    袁家謀反之事查無實據之後,他便被從牢獄中放出。


    這時他道:“父皇,兒臣願意前往燕州,替代燕王。”


    馬源,楊豐,墨寬,糜衍等人氣的渾身顫抖。


    以竇唯為首的勢族一向主和。


    數次提過以歲貢換取與北狄的和平。


    做出這樣的選擇,在他們的意料之中。


    隻是他們還是低估了這些人的無恥。


    “哈哈哈大頌皇帝,看來你的大臣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鐵木塔大笑起來,“如此,還是將燕王交給我們帶迴北狄吧。”


    趙恆幾乎要答應,在主和這件事上,他和勢族們的想法是一樣的。


    如果大頌和北狄能夠相安無事,犧牲一個皇子又如何?


    隻有他能安安穩穩做他的帝王即可。


    張了張嘴,他正要說話,梁開這時突然說道:“皇上三思,燕王殿下能守住燕關,便能守住北疆,何必未戰先怯,再者,皇上不要忘了燕王殿下手中的火炮,有此等利器在,北狄未必能如何?”


    說完,梁開給竇唯等人猛使眼色。


    對他而言,燕王現在還不能死,梁家的確仿造出了火炮。


    但從傳聞來看,梁家仿造的火炮似乎不如燕王的。


    在沒有見到燕王的火炮之前,他還不想燕王就這麽死了。


    竇唯等人頓時醒悟過來,他們剛才慌了手腳,忘了這茬。


    “皇上,是臣愚鈍了,咱們現在有火炮,不把燕王交給北狄也可,但一定要讓燕王將火炮送來,若我大頌軍中俱都裝備了火炮,或可一戰。”竇唯說道。


    韓錚雖然有些失望,但也點點頭。


    還是先對比一下梁家和燕王的火炮誰厲害再說。


    至於以後,有的是機會得到燕王的封土。


    六皇子則極為失望,低下頭不說話。


    馬源,楊豐等人重重鬆了口氣。


    他們沒想到竟然是火炮救了燕王一命。


    的確,如此國之重器,無異於護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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