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設想過千萬種相遇的場景,到最後卻是在始料未及之中,遽然相遇。


    在這一刻,周遭的一切陷入到黑暗中,模糊成一片,南廷玉眼中唯餘眼前的女子,愛恨在心中化作滔天巨浪翻滾不休。


    他忍下複雜劇烈的情緒,直直凝視她,凝視這張在他夢裏出現過千萬次,讓他愛不能已,恨不能忘的麵龐。


    唇齒碾磨,一字一頓:“鬱琳琅,你讓孤好找。”


    鬱娘被他步步緊逼,退到牆壁上,直至退無可退,她眼神驚慌看著他,心口一起一伏。


    僅僅隻是迎上他的視線,便讓她覺得無所遁形、無路可逃、


    三年的平靜自由,就要結束了?


    為什麽過了這麽久他還是不肯放過她?


    明明對於他來說,天下江山、宏圖大業才是最為重要的,她隻是一個女子,微不足道的卑下之人罷了。


    她在他二十二年的人生中,隻出現過一年罷了,何苦如此逼迫她?


    她垂下眼睫,無可奈何道:“殿下,放過我罷”


    南廷玉倏而笑了下,神情卻愈顯陰鷙,沒想到三年後見麵,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讓他放過她。


    她就那麽迫不及待想要擺脫他嗎?待在他身邊就讓她這麽難受嗎?她就一點也不懷念他們的過往嗎?


    他怕情緒淹沒住她,怕口舌交鋒隻會更傷彼此,他蜷起手指,努力克製住所有情緒,收斂了身上的威懾感,向後退去一步。


    他緩了緩臉色,抬眸環顧一眼藥館四處。


    這間藥館不算大,卻打理得很好,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地方,也在這裏找到了自己的價值。


    他平複情緒後,出聲利誘:“琳琅,跟在孤身邊,你想要的孤都可以給你。你喜歡開藥館,那孤將都城最大的藥館買下來送給你,怎麽樣?”


    鬱娘聽到這話,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預想中的斥責和怒意並沒有來,反而聽到的是他帶著一絲討好之意的話,他就跟突然變了性子似的。


    她知道,他這是想和她談條件,忍下了本性。她唇角掀動,婉拒道:“多謝殿下的美意,隻是我更喜歡留在蘭西,開一間小藥館就足矣。”


    “你若喜歡蘭西,往後,孤可以陪你常來蘭西。”


    二人分明在說一件事情,卻說的驢頭不對馬嘴,誰都不肯退讓。


    鬱娘心中突然湧出一股無力感,又覺得苦澀。


    何必呢?何必如此呢?


    太子殿下,你明明擁有弱水三千。


    “殿下,你是個聰明人,你知道我話裏的意思。”


    “你也是個聰明人,應該也知道孤認定的事,就不會變。”


    “難道殿下就沒有想過這三年來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嗎?我興許早已嫁人生子,有了自己的人生,我沒有原地不動,我……”


    “夠了!”


    南廷玉忍不住打斷她的話,她說的每一個字都紮在了他心中,紮得他鮮血淋漓,他一點也不想聽,不想知道。


    他繃起不甘的臉龐,斂目道:“你以為這樣,孤就會放過你,讓你跟那個奸夫蕭重玄雙宿雙飛嗎?”


    奸夫蕭重玄五個字一出來,鬱娘臉色瞬間氣白,忍不住怒目瞪著他。


    “休想!鬱琳琅,你既然招惹了孤,那就休想一筆勾銷!”南廷玉吐出一口惡氣,“這一生,你都將要與孤糾纏到死。”


    不管是痛苦還是恨,讓他們一同不得解脫。


    哪怕是阿鼻地獄,也要一同共赴。


    鬱娘緩緩閉目,他的偏執,已經超乎她的想象,她隻覺得無助絕望,嘴角不由自嘲笑了一下。


    “殿下,若是我不願意隨你去都城,你是要把我綁迴去嗎?”


    她用著漫不經心的語調,卻說著最傷人自尊的話。


    仿佛在笑話他,堂堂太子殿下為了一個女人竟然要這樣做。


    南廷玉知道,她是在故意羞辱他,可終歸沒有發火,既然利誘不行,那就隻能威逼了。


    他斂了斂目光,以同樣漫不經心的語調說著威脅的話。


    “蕭逆賊這個月是不是還沒有來見你?”


    鬱娘忽地睜開眼,直愣愣看著他,聲音帶上了顫意:“你……你抓了他?”


    這像是最大的把柄,最深的軟肋,最柔軟的心髒,突然被敵人掌握住了,然而敵人看到她這副反應,卻沒有開心,眼神愈發難堪惱怒。


    “是,我抓住了他,可惜無論怎麽逼問,他都不肯透露你的行蹤,後來還是從他的商隊裏抓到了人,嚴刑拷問下得知他每個月都會去幾個地方,其中一處便是蘭西,孤這才來蘭西。”


    他說了很多話,鬱娘都沒聽清,隻覺得耳朵轟隆隆的,語無倫次道:“你把他怎麽樣了?你對他用刑了嗎?如果他出了事……我不會放過你……”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衣襟,然而剛一碰到他,便被他反握住手腕。


    她如今長了些肉,隻是手腕仍讓人覺得輕輕一折便能斷裂。他未敢用力,俯下身,近在咫尺望她:“他有沒有事,你去都城一看便知曉了。”


    鬱娘張唇,沒說話,無聲中,眼淚如珠般一滴滴墜落。


    南廷玉見到她這副模樣心髒一頓,臉上陰鷙一點點瓦解。


    不該這樣的。


    沒想要傷她,沒想要讓她難過,可還是讓她流淚了。


    他總是讓她那麽痛苦……


    他也不想要這樣的。


    他伸出手欲給她擦拭眼淚,卻被她狠狠推開。


    “別碰我。”


    南廷玉屈辱收迴手。


    這時,院子裏有孩童啼哭聲響起,在黑夜之中尤為清晰,打斷他們二人的談話。


    “嗚哇……娘……娘……嗚嗚嗚……我要娘……”


    “我要我娘……”


    侍衛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孩子,隻好抱著哭啼不止的幼童上前,無助看向南廷玉:“殿下,這孩子一直哭……”


    鬱娘看了一眼被抓住的壯壯,又不可置信看向南廷玉,惱怒道:“你抓胖大嬸的孫子做什麽?”


    胖大嬸一家當年也是來蘭西避戰的,孫子壯壯還是鬱娘接生,後來鬱娘心疼胖大嬸無以為生,便讓胖大嬸在醫館幫忙做雜活,所以壯壯常放在醫館裏待著,鬱娘算是看著他長大。


    南廷玉聞言,先是一愣,旋即嘴角微不可察動了下,轉頭平靜吩咐道:“把那孩子給放了。”


    “是。”


    “你不要碰無辜的人,我隨你迴都城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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