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娘迎著安公公驚訝的目光,輕輕福身向他行禮。


    安公公緩過神,微笑著算作迴應,伸手扶南廷玉下來,看著南廷玉的麵龐,歎道:“殿下瘦了。”


    南廷玉笑道:“安公公也瘦了,府邸近日可還好?”


    “好,一切都好,隻盼著殿下迴來。”


    說著話間,安公公又向鬱娘看去,正尋思怎麽問合適時,南廷玉先開了口。


    “她是孤在路上收的奴婢,安公公,稍後孤進宮,你安排她起居,教她府邸的規矩。”


    “是。”安公公麵上溫聲應道,心中卻納罕。


    這女子是殿下收的奴婢?


    殿下不是不讓奴婢近身嗎?又怎麽和奴婢同乘馬車?


    且這奴婢長得……


    縱然他是個公公,也不得不說,她的麵龐長得是嫵媚俏麗,身段是嬌嬌啻啻,這般美得不可方物的人兒,竟隻是個普通奴婢?


    又看她麵龐素淨,莫說是逗坑痣印,便是連根汗毛都不見,一雙手亦是蔥白細嫩,一看便是用蜜糖罐子養出來的嬌人兒。


    安公公心思轉了轉,約莫猜出來鬱娘和南廷玉的關係。


    這下,心中十分駭然。


    太子殿下竟然開竅了!


    鬱娘左右肩各挎一個包袱,沒甚麽形象,下了馬車後,又從後麵的轎子牽出火火,她本該如普通婢子那般,眼觀鼻鼻觀口,可現下正是新奇,忍不住抬頭打量東宮。


    赭色大門上橫著一塊楠木牌匾,鎏金字體斜飛張揚,上書長樂宮三個字。


    原來人們口裏的東宮,實際上叫做長樂宮。


    大門兩側跪滿奴仆小廝,各個皆低著頭,不敢張望,南廷玉進府後,一眾下人這才站起身,亦步亦趨、有條不紊跟在南廷玉身後。


    誰先走,怎麽走,每一步似乎都排練過千萬遍,不出一絲差錯。


    禮儀姿態則是低著頭,躬著身,雙手交疊在腹前,人人皆穿灰色製士圓領長褂,搭配黑色布鞋,瞧著幹練又沉穩。


    鬱娘牽著狗站在人群中,顯得有些另類。


    她上前去追南廷玉,腳步走得快,不知是不是讓火火誤會了,火火突然撒開蹄子往前跑,連帶著她的身體一同跑起來,嚇得她失聲大叫:“火火!”


    聲音還不及她的速度快,一眾仆人下意識抬起頭,隻覺得一道白影忽地從眼前掠過,掀起空氣一陣鼓動,再一轉眼,又見一條狗似箭一般拖著那道白影衝向前方。


    火火沒有轉身,竟然直直撞向南廷玉。


    這一刹那的變故,讓整個長樂宮上下七十多個奴仆瞠目結舌。


    在看到長身玉立的太子殿下被狗撞的身形不穩,踉踉蹌蹌向後倒去時,眾人腦中似有滅頂之災唿嘯而來,轟隆隆之中,腦海隻剩下兩個字。


    完了。


    好巧不巧,南廷玉向後摔倒之際恰是砸在衝過來的鬱娘身上,兩人身體交疊一起,雙雙墜地。


    他反應迅速,一隻手精準叩住鬱娘的後頸,倒下的力道皆砸在他的手指上,他額頭重重撞到鬱娘的額頭,頓時兩人眼冒金花,頭暈目眩。


    “殿下你沒事吧?”安公公率先反應過來,伸手將南廷玉從地上扶起來。


    南廷玉咬著牙站起身,陰沉瞪向鬱娘,語氣中有著兇狠:“孤早就說過,這惡犬野性難馴!”


    鬱娘顧不得疼痛,從地上爬起來為火火解釋:“殿下請恕罪,方才是奴婢小跑想追上殿下,這才引得火火誤會,它以為奴婢在跟它玩。殿下你若要懲罰,便懲罰奴婢吧。”


    “你倒是和這惡犬感情深厚,那孤就成全你。”


    “殿下,你看……”


    安公公的聲音突然打斷南廷玉的話,南廷玉轉過身,順著安公公手中拂塵指去的方向,看見火火從花壇中跳出來,嘴裏咬住一條毒蛇。


    那毒蛇腹部碧綠,雙目赤紅,正拚命扭動掙紮,可怎麽也逃不離火火的獠牙,於是毒蛇便將身體盤成個圈意圖箍住火火的嘴巴。


    下人們見此情形倒吸一口氣。


    “是劇毒青腹蛇!”


    “這青腹蛇是哪裏冒出來的?”


    話方落下,又見到花壇中竄出來一群青腹蛇,這些蛇似乎經過特殊訓練,隻朝正中間南廷玉所在的方向衝過來。


    侍衛們立即圍住南廷玉,拔出長劍揮去,一部分毒蛇直接被斬斷蛇身而亡,還有一部分反應靈敏,竟攀著劍騰騰而上,嚇得侍衛紛紛棄劍而退。


    鬱娘見也有毒蛇向自己而來,不知想到什麽,忽然道:“殿下,快把衣服脫了!”說著話間,她也飛快脫下外衫。


    南廷玉似也反應過來,一把扯掉身上的長袍,連帶著鬱娘的外衫,一同扔向遠處。


    果不其然,二人扔掉衣服後,那些毒蛇瞬間改變方向,發了瘋般朝衣服所在的位置衝過去,不停撕咬盤纏地上的衣服。


    這場景十分駭然,眾人皆瞠目不語。


    安公公心道,毒蛇數量如此之多,且目標明確,恐非意外。那幕後之人故意選擇在殿下大勝而歸這一日,利用毒蛇來行事,即便不能傷到殿下,也能惡心殿下一把。


    他轉身正想詢問南廷玉情況,見南廷玉將侍衛的外衫披到鬱娘身上。


    他冷著臉:“穿好。”


    鬱娘捏著衣襟,點點頭。


    安公公頓了頓,才上前道:“殿下有無受傷?”


    “孤無礙。”


    “殿下這衣服是怎麽迴事?”


    南廷玉解釋道:“那幕後之人能控製毒蛇向孤而來,想來是在孤身上做了文章。孤這一路皆在馬車內,那人隻能將藥物浸入巾帕,再扔到孤的馬車上,讓孤身上沾惹到氣息,才引得這些毒蛇圍攻。”也連帶著鬱娘跟著遭殃。


    想到這,他又向鬱娘看過去,她這次倒是反應的快。


    沒那麽愚鈍了。


    安公公仍心有餘悸:“此人還真是歹毒。”


    南廷玉沒說話,臉色比之前更為陰沉。


    另一邊,火火還在同嘴裏的那條毒蛇作戰,一蛇一狗打得不可開支,誰也不願意先認輸。


    鬱娘急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幫火火,害怕激怒到那條蛇,進而咬到火火。


    這時,南廷玉抽出護衛腰間別著的長劍,大步向火火走過去。


    鬱娘急忙上前阻攔,卻還是慢作一步:“殿下……不要傷……”


    鮮血瞬間從火火嘴角處噴濺出來,它口中的毒蛇眨眼間被斬斷為兩截。腦袋和身子已經分開,卻還各自在地上拚命鼓動,場景很是瘮人。


    鬱娘顧不得其他,撲到火火跟前,掰開火火的嘴巴,仔細檢查,見它嘴裏有血,卻沒有傷口,想來是青腹蛇的血。


    又仔細檢查一遍,見它身上也沒有被毒蛇咬到,她這才長唿一口氣,抱著火火的腦袋,差點要哭出來。


    方才南廷玉拿劍,她還以為南廷玉要連帶著火火一同砍了。


    須臾,緩過心神,她心思轉了一圈,抱著火火以退為進:“殿下,方才火火不管不顧衝撞殿下,實則是發現了毒蛇,想要救殿下,還請殿下看在它的一片好心之上,饒恕它的魯衝撞為。”


    火火雖然跟南廷玉不對付,卻還聰明,從不會主動攻擊南廷玉。


    南廷玉睨向鬱娘懷中的火火,火火咧著嘴,伸出舌頭,有一下沒一下蹭著鬱娘的臉頰,笑容裏滿是殷勤討好。


    它看都不看他一眼,哪裏像是為他拚命?


    它分明是為了鬱娘。


    他平生第一次覺得一隻狗這麽礙人眼。


    它若不是個母的,他早就將它閹了。


    安公公命人將毒蛇和衣服處理幹淨,也出聲幫著話:“是啊,這狗瞧著不過幾個月大,鼻子竟這般靈敏,方才若不是它衝在前麵,發現花壇中藏有毒蛇,待殿下走到花壇邊,毒蛇傾巢出動,屆時,躲閃不及,後果不堪設想啊……”


    二人一唱一和,將火火說成了救主大功臣。


    南廷玉收迴劍,散漫道:“那孤晚上多賞它兩根骨頭。”


    鬱娘:“……”小氣鬼。


    安公公笑了笑:“它喜歡吃什麽骨頭那還是這位娘子清楚,不若殿下將賞賜予給這位娘子,由她多多照顧小狗便是了。”


    鬱娘眼神感激的看了一眼安公公,他這話是將賞賜要到她身上,那自然不可能給兩根骨頭就能打發。


    南廷玉瞥向安公公,安公公坦然一笑。


    南廷玉收迴視線,不鹹不淡道:“既然安公公這樣說,那便按照長樂宮的慣例進行嘉賞。”


    鬱娘不知道慣例嘉賞是多少,不過此刻心裏開心的是火火剛來長樂宮,就救下南廷玉,算作南廷玉的“救命恩狗”,那往後在長樂宮就沒有人敢隨意欺負它。


    她的臉麵也跟著沾光,起身行禮:“謝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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