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信上樓的時候,掌櫃的正坐在椅子上埋頭核算著賬目,聽到腳步聲抬起頭,見是兩個陌生人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不過還是起身笑著迎了上去:


    “兩位可是想找什麽書?咱們鋪子的書大多都在一樓,二樓如今是做庫房之用,裏頭的書基本上在一樓都有。


    且一樓的書都分開放置,公子找起來也方便,或者兩位把想找的書名告訴老夫,老夫來幫你們找。”


    掌櫃的麵上堆著笑,心裏頭卻是忍不住又把陸無量狠狠地罵了一遍。


    這家夥真是越發懶散了,客人來了也不知道接待,竟然還把人放到二樓來了!


    這二樓亂糟糟的都沒怎麽收拾,來買書的客人看了,若是心生不滿走了,豈不是變相趕客嗎?!


    他們這書鋪的生意本就不好,平日裏也就隻請得起一個夥計。


    原先那個夥計還算勤快,他用得也順手,誰知前段時間東家的二兒子突然塞了個人過來,害他不得不辭退了原來的夥計不說,這新來的還是那個被趕出書院,名聲爛透了的陸無量!


    名聲差也就算了,這家夥還不好好兒幹活,整日裏要不就躲在書案後頭看書,要不就是借著腿疼三天兩頭的請假,偏偏他還不能發火把人給辭退了,誰讓這人身後有二少爺撐腰。


    不過這幾日,他這鋪子已經轉到了大少爺的名下,大少爺和二少爺母親的那些事兒,他們這些下人也聽到些風聲。


    這兩人既然不對付,那這陸無量,他或許也可以不用留著了。


    正想著呢,掌櫃的就見那跟在後頭,看著是前麵那位公子屬下的人主動開口道:“我們公子是你們鋪子的新東家,今日特意過來看一看。”


    說著,阿貴便主動拿出地契交給掌櫃的驗看:“這是契書。”


    掌櫃的隻看了一眼便知道是真的,連忙恭敬地向江信行了禮:“原來是大少爺,小人一時眼拙,還請大少爺恕罪。”


    說來倒也怪不得他,江信在江府的時候,因著江正初不想讓他丟人現眼,他向來是家裏和書院兩點一線,極少去其他的地方,更別說是巡視家裏的產業了。


    因而,幾個鋪子裏的掌櫃都未曾見過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少爺。


    沒想到今日大少爺會突然跑來他這間書鋪查看,掌櫃的難免有些緊張了,磕磕絆絆地道:“不知少爺今日來此,是為了……”


    “我來,看看。”江信免了掌櫃的禮,有些疑惑地道:“鋪子的生意,一向,如此冷清嗎?”


    他方才在樓下轉了有一會兒,一個人都沒有進來,冷清得可以。


    如果鋪子一直是這樣的話,那賬目上的虧損也可以理解了。


    掌櫃的聞言有些尷尬,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如實稟報:“原先鋪子的生意,雖不算好,可起碼還能維持收支平衡,可自從二公子請了……樓下那位夥計之後,生意就越來越少了。”


    言下之意就是,樓下這夥計其他本事如何不知道,趕客的能力的確是挺強的。


    “那便,辭了吧。”江信本就不打算再看見陸無量這個人,就算他表現得好他也不想再留下他,更何況這人本就是來混日子的。


    至於江星羽為什麽會把對方塞到這裏來,江信大約也能猜到一二了。


    無非是江星羽害怕陷害自己的事情被暴露,在陸無量的威逼脅迫下與對方達成了條件。


    江信對這兩人之間的關係沒什麽興趣,隻是接著對掌櫃的道:“以後賬目,每月,上報一次,不得,有所隱瞞。”


    “是,小人不敢有所隱瞞。”掌櫃的連忙低下頭戰戰兢兢地道。


    麵前這位大公子,那背後可是有賢王撐腰的,給他喂個熊心豹子膽,他也不敢有半分隱瞞啊。


    江信點了點頭,便沒再多說,隻帶著阿貴轉身離開。


    再次路過樓下的時候,陸無量還想著上前來套近乎,可江信壓根兒沒給他這個機會,徑自便離開了書鋪。


    這輩子,偷竊案澄清之後他就和陸無量沒有交集了。


    可上輩子,這人在誣陷了他,害他被打斷腿趕出家門的幾年後,還費盡心機地找到他,還想利用權勢逼迫他做自己的外室,幾次三番的騷擾讓他不堪其擾。


    甚至在他明確地拒絕了好幾次之後,陸無量竟然還暗中使壞,斷了他抄書和賣木雕的營生,用這種卑劣的手段想要逼他就範,實在是惡心至極。


    他壓根兒懶得理這個人渣,有那個時間,趕緊把事情處理完迴去陪自家殿下不好嗎?


    陸無量甚至連張著的口都沒來得及閉上,就眼睜睜地看著江信像是躲瘟神一樣遠遠地甩開自己跑了。


    陸無量臉色鐵青,氣得肺都要炸了。


    這算什麽?!難道江信已經厭惡他到連話都不想說的地步了嗎?


    他甚至都沒來得及讓江信看看他被打斷的腿,讓江信看看自己這些日子過得有多慘!


    不知是不是陸無量一直在心裏念叨著自己的淒慘,很快,現實就告訴了他什麽叫淒慘。


    掌櫃的在江信走後,便也下了樓,一看到陸無量像個傻子一樣呆站在書案旁,頓時就臉黑了,沒好氣地衝著他吼道:“你明天不用來了!”


    “什麽?!”陸無量原本還沉浸在憤怒的情緒中,聽到掌櫃的話,立時迴過了神,急匆匆地道:“是不是江信逼你辭掉我的?!我又沒做錯事,憑什麽這麽對我?!”


    “……”掌櫃無語地翻了白眼,心道這家夥怕不是讀書讀傻了,這整間鋪子都是江公子的,他想要辭掉自己鋪子的夥計還需要理由嗎?


    更何況,這家夥做沒做錯事自己心裏沒點兒數嗎?


    整天跟著祖宗一樣坐在鋪子裏啥也不幹,你是來幹活兒的,還真把自己當東家了啊?究竟是什麽樣的臉皮和腦子才能做到如此理直氣壯地說出這話的?


    掌櫃也懶得和這腦子不好使的家夥掰扯,直接便道:“如今鋪子的生意本就不好,實在是沒錢養閑人了,行了你現在就走吧,我自己看著店好了。”


    說完,掌櫃便揮了揮手把人推出去,淡淡地道:“趕緊走趕緊走!別影響了鋪子的生意。”


    “你,你們——”陸無量被推搡著出來,眼見周圍的人都要走過來看熱鬧了,想起當日在縣衙裏被眾人圍觀責難的場景,終究還是不想再經曆一次,隻咬牙切齒地瞪著掌櫃道:“你們欺人太甚!”


    掌櫃冷笑一聲,直接轉身把大門兒“砰”得一聲關上了,反正這幾日生意不好,耽擱一天也沒什麽。


    也不知是誰欺人太甚,江家這間鋪子生意本就不好,他勞心勞力了那麽多年才稍微有些起色。


    原先鋪子裏的那個夥計,其實是自己的侄子,他年紀大了,本想著讓侄子好好兒幹,之後可以求求主家讓侄子接替自己的掌櫃之位。


    誰知道二少爺就給他塞過來這麽個晦氣的家夥,占了他侄子的位子也就罷了,還一點兒忙都幫不上,他找誰說理去?!


    好在如今換了東家,他也終於可以如願把這家夥給弄走了,至於讓侄子繼承自己的掌櫃之位的事情……


    掌櫃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繼續去樓上算賬了,罷了,順其自然吧,隻要新東家不要再給他弄進來一些光吃不幹還淨添亂的家夥,他就謝天謝地了。


    *


    江信不知道掌櫃心中的祈禱,從書鋪離開後又去了一趟脂粉鋪子。


    他原先的打算便是關了脂粉鋪,成衣店和書鋪二者中再選一間,一共兩間改成琉璃鋪子,至於店裏的夥計和掌櫃,若是還可以便繼續用著,若是不行便再另外找人。


    如今,江信瞧過了之前兩家鋪子之後,心中已經有了一些成算。


    現在就是去瞧瞧脂粉鋪子的掌櫃如何了。


    江信看過之前的賬目,縱使鋪子從蘇家那邊拿的貨源便宜,可生意這麽好,至少能說明那位還是有些本事的。


    誰成想兩人到了附近,就看到鋪子門口竟然還圍了不少人,好像在看什麽熱鬧一樣。


    阿貴幫著自家公子把人群撥開,有些好奇地問旁邊的人:“請問一下,這裏頭是出了什麽事嗎?”


    旁邊看熱鬧的人正愁沒人八卦呢,聞言立時興致勃勃地道:“江府你知道嗎?就是最近鬧出了不少事的那個,聽說這江府最近可是鬧出了大事,底下好些鋪子都易了主,就像這脂粉鋪,如今已經是江大公子的了。


    雖然都是姓江,不過這江大公子如今已經脫離了江家,和江家算不得一家人了,偏偏這脂粉鋪以前是江夫人的嫁妝,裏頭的掌櫃啊,據說還是江夫人的親信呢。


    現在這在裏頭吵架的,就是掌櫃的和江家那位二公子,吵得可兇了!”


    阿貴聞言一愣:“江二公子不正是江夫人所出嗎?既是親信,又為何吵架?”


    隻見那人搖了搖頭,有些感慨又有些唏噓地道:“江家被江夫人毀了,這二公子自然也被江大人厭棄了,如今可落魄得很,身上又沒點兒銀子,便把主意打到了這間鋪子上。


    這二公子想著掌櫃是他母親的親信,他從裏頭支點兒銀子應當是很容易的事情,誰知這掌櫃也是個心狠的,直接就翻臉不認人了,甚至還想以偷盜的名義抓他去見官!


    這江二公子當場便氣翻了天,嚷嚷著掌櫃這麽多年攤了鋪子不少錢都是他幫著打掩護,要是去見官,看誰先死!”


    說著,那人又頓了頓,饒有興味地道:“依我看,這兩人就是狗咬狗,一嘴毛,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江二公子會這麽大膽子過來拿銀子,顯然肯定不是第一次幹這事兒了。


    以往這兩人應該是各取所需,互幫互助,如今嘛,東家換了人,這江大公子和二公子不合又是眾所周知的事,掌櫃便想抓住江二公子向新東家示好,來保住自己的位置。


    誰能想到這二公子也是個狠角色,寧願自爆也要拚著和掌櫃的兩敗俱傷,嘖嘖嘖!”


    真是好一出大戲啊。


    江信&阿貴:“……”


    “迴去吧。”江信頓時沒了去裏頭逛的心思,直接對著阿貴道:“這幾日,便把鋪子,關了。迴頭,找人調查一下,那掌櫃和江星羽,吞了多少,便讓他們還迴來,若還不了,便送去,見官。”


    “是。”阿貴點了點頭,默默地記下要做的事情,隨後又道:“公子可要再去其他幾處看看?”


    江家賠償的鋪子可遠不止這幾間,反正來都來了,若是都一塊兒看了也行,若是鋪子裏的掌櫃太離譜,也好趁早換了。


    然而江信卻隻是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道:“其他,並非急用,要和,殿下,一塊兒來。”


    說好了要養殿下的,要給殿下看看他的實力!


    阿貴:“……”行吧,您二位開心就好。


    *


    就在江信忙完了事情,迅速地迴去找他家殿下之時,殊不知有一個地方,有幾個熟人,正在念叨著他們。


    二皇子府邸。


    二皇子正坐在書房裏,一臉愜意地看向一旁站著的謀士,佩服地道:“元兄果然料事如神,原本四弟與江家聯姻,本王還以為他會和謝澤搭上線。


    誰知謝澤不僅沒有和他們變得親近,還反手就把江家給毀了,四弟也因此受了些連累,估計好一段時間都得夾著尾巴做人了,哈哈!”


    然而被二皇子稱為元先生的這名俊俏男子,卻不像二皇子這麽樂觀,反而一臉嚴肅地道:“四皇子不足為懼,魏家勢大,陛下早晚容他不下。


    殿下如今最該警惕的,當是賢王。


    賢王此人心狠手辣,手握重兵且深受陛下寵信,他絕不會隻甘心於當一個逍遙王爺,殿下務必提防,一定要盡力阻止他得勢。”


    二皇子聞言皺了皺眉:“可謝澤畢竟隻是父皇的侄子……”


    若是他現在貿然針對謝澤,豈非是讓老四他們有機可乘?要知道,老四才是他爭奪皇位路上最大的對手。


    “正因為是侄子,才可以韜光養晦,被諸位殿下所忽視。”元先生冷著一張臉,淡淡地提醒:“也被陛下所忽視,他想做什麽,都會讓人對他,少了一分戒心。”


    二皇子麵容一肅,想著先前元先生提點過的種種,坐直身子虛心求教:“還請元兄指教。”


    元先生神色緩了緩,彎下腰壓低了聲音道:“從江家一事當可看出,那江家江信,便是謝澤逆鱗,如此,殿下可以如此……”


    二皇子湊著耳朵認真傾聽,隨後立時一拍大腿,激動地道:“不錯!先生果然妙計,本王這就去辦!”


    元先生退後一步,看著二皇子激動的模樣,點了點頭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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