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紅慌裏慌張被傳喚出了浣衣局,見到樹下那個穿著龍袍挺立的身影時,嚇得跪地叩拜。


    “叩,叩見皇上”。


    “季姑姑,為何半夜三更責罰宮婢?”常春背著手問道,身後那道身影隱在夜色中,比深夜更陰沉。


    “這幾個人睡覺時打架”。


    “打架?”常春故意加重聲音問道。


    季紅心一顫,眼睛轉了幾圈,忙迴道:“是錦蘭和秋梨花顏三個打架,奴婢隻是處罰她三人”。


    “玉息公主不過是心疼錦蘭,陪著他罷了,奴婢並未責罰她”。


    趙玄故意咳嗽了幾聲,常春領會,“錦蘭這丫頭機靈得很,怎麽會與人打架?”


    “奴婢責問了,好像是文太醫時常來探望玉息公主,秋梨花顏說了幾句二人的話,錦蘭聽不下去才動手的”。


    “文太醫?”常春敏感到主子的身體略動了下,“他為何時常來看玉息公主?”


    季紅說的話在心裏滾了一遍,生怕自己說錯了,玉息被罰到浣衣局,不知道皇帝深夜來此,揣著什麽心思。


    “因著白日裏勞作,玉息公主的手紅腫破損,文太醫是來給她治手的”。


    樹下一陣陰寒,趙玄低沉的聲音帶著戾氣,“你竟讓她如此勞作,讓她的手傷成這樣?”


    季紅嚇得渾身顫栗,磕頭道:“都是日常勞作,每個人都一樣,許是玉息公主往日沒做過這些,做得慢些,所以時常做到深夜,這才讓手受傷的”。


    雖然趙玄不說話,但渾身透出的怒意,讓人不寒而栗。


    這些官房總有什麽黑暗貓膩,她在裏麵應是受委屈了。


    趙玄手握了下,雖沒什麽明顯的表示,但周身的氣壓重得快壓死人了。


    季紅心中發顫,隻當是玉息被皇帝厭棄貶到浣衣局的,平日裏宮婢欺負她,她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去管。


    誰曾想皇帝竟還在意她,。


    常春深深歎了口氣,走了幾步到季紅跟前,“季姑姑,明日自行去刑房領罰吧”。


    聽常春說完,趙玄深深看了遠處一眼,便轉身離去了。


    季紅癱坐在地上,不過還好隻是受刑,隻要打不死就好。


    常春正準備跟著趙玄離去,臨行前又停了一下,迴過頭說道:“天色已晚,讓宮婢們迴去睡覺吧”。


    “是是”。


    季紅跌跌撞撞迴到浣衣局時,背後已被冷汗浸濕,走到院中,推著錦蘭幾個,“快迴去睡覺,別站了”,才發現說話都打顫。


    心裏懼怕,還將秋梨花顏狠狠罵了幾句,倒沒有說錦蘭,玉息雖不解,但並未多問,拉著錦蘭迴房睡覺去了。


    第二日,晨起。


    隻見季紅扶著腰一瘸一拐走迴浣衣局,有宮婢上前扶了一把,“姑姑怎麽了?”


    季紅抬眼看見玉息正在和眾人一起勞作,顧不得屁股疼,忙將她從人群中拉了出來。


    “玉息……,玉息,我,我有別的事交付,你不用做這些了”。


    她剛從刑房領了三十棍,打得屁股開花不敢吭聲,見玉息還在勞作,嚇得拉她出來,她若還做這些,季紅下次估計就沒命了。


    “姑姑有什麽吩咐?”


    “恩……”季紅扶著腰,一會兒迴房擦藥去,估計這半個月都不能躺著睡覺了。


    她拉著玉息到自己休息的房內,“你就在這休息,恩……,監工,當監工?監督她們幹活就成,誰偷懶了就告訴我”。


    玉息皺著眉頭,“宮婢已經很辛苦了,何必再給她們施壓,這些衣物總要洗完的。”說著就要迴去和她們勞作。


    季紅嚇得趕緊抱住玉息的胳膊,眼眸轉動,看到屋子一角堆滿了晾幹的衣物。


    “把這些衣服疊了,疊整齊放好就行”季紅看了眼玉息的手,確實白嫩細滑,若是在這變粗糙了,自己的胳膊還能不能留在自己原有位置可不一定了。


    想著就嚇一激靈,玉息看了一眼堆積如山的衣物,“好,我疊好再去幫她們”。


    “不用”季紅笑道,“你疊好就留在房內,等會兒我再吩咐你做別的事情,千萬別出去”。


    她扶著腰,“我得去趟一會兒”,腰下隱隱血漬,裏麵已是血肉模糊一片。


    “姑姑,你的腰要緊嗎?”


    “沒事,沒事,我摔了一跤,沒事”季紅身寬體胖,撅著屁股,扶著腰移步出去。


    走到門口艱難轉身,對玉息討好道:“公主日後迴了龍嘯殿,替我在皇上跟前美言幾句”。


    可千萬別說在浣衣局受欺負這事兒,季紅怕自己命不長。


    “姑姑多慮了,我不會迴龍嘯殿的,美言這事我怕是幫不了姑姑了”。


    季紅剛想說什麽,又將話吞了迴去,有些話怕是不能說,季紅扶著腰離開了。


    玉息聽她的吩咐,疊完衣物隻在房內休息,可直到宮婢們收工她也沒再出現。


    錦蘭來喚她吃飯,她才疑惑地從房內出去。


    夜間,文若塵如期而至。


    看到她的手時,“今日的手不似昨日”。


    “說來奇怪,今早季姑姑說摔了一跤傷了腰,迴來後就讓我別浣洗,隻疊了些衣物,所以今日的手未下水”。


    文若塵給她擦藥的手頓了一下,神色僵了下,但很快隱了去。


    “許是良心發現了”。


    玉息勾了下唇角,“都是宮婢,誰與誰不同呢?”


    “你不同”文若塵肯定地說。


    玉息嘲笑道,“興許我還不如她們,她們雖出生貧寒,但有兄弟姐妹,父母,不像我……”


    文若塵心動了下,抱歉道:“我不該挑起這個話題,惹得你傷心了,不過你放心,你還有……,以後你會有丈夫,朋友,自己的孩子”。


    玉息眼神略過淺淺的哀傷,若是那日她得以逃脫,從此隱姓埋名,說不定也會像個普通人家一樣,嫁人生子,過平凡的日子。


    可她失了清白,困在商宮,就算有日能夠逃出這牢籠,她也不可能再有自己的未來。


    她隻求能尋到弟弟,往後找個地方了此殘生。


    玉息沉浸自己的情緒中,卻沒注意到文若塵灼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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