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太後重重拍了一下扶手,“放肆!若你真想要迴這支鳳釵,便跪著跟哀家說話”。


    玉息看著鳳釵,鳳尾在衛太後手中微微顫動,仿佛仍在為那日的一幕悲慟。


    國已亡,心已死,還有什麽舍不下的?


    玉息緩緩曲下膝,跪在玉石地上懇求道:“求太後將鳳釵賜給奴婢”。


    衛太後嘴角揚起,十分得意,揮手將鳳釵扔到玉息跟前。


    鳳釵落地,碎成兩半,九尾鳳翎斷了兩根。


    玉息淚滴滴在釵上,顫抖地拾了起來,用隨手的錦帕小心翼翼包了起來。


    “謝太後賞賜……”


    衛太後擦了下自己的手指,像是拿了什麽髒東西,“以後記住自己的身份。”


    “皇帝若是真心愛慕你,自然會給你嬪妃的身份,可你一直遲遲沒有封號,看來皇帝也沒這麽重視你”。


    “若有旁的心思,趁早斷了,做好一個宮婢,這北商還有你的容身之地”。


    玉息將包好的錦帕收入,低聲謝恩,便離去了。


    容妃瞪大了眼睛看得愣愣的,“母後,皇帝真的對她沒心思?”她心思單純,滿心滿眼隻有趙玄一人。


    衛太後瞪了她一眼,“哀家不過警告讓她別有心思與你爭寵,皇帝將她留在龍嘯殿,天知道存了什麽目的”。


    春日快過去了,天色漸暖。


    衛太後鳳眸微眯,神色悲傷,“恆兒的忌日快到了”


    ——


    見玉息被太後宮裏的人叫去遲遲不迴,錦蘭心急如焚,又不敢得罪太後,便在去毓秀宮的路上尋了去。


    可此時玉息卻帶著破碎的鳳釵去了太元池。


    太後隨意將鳳釵丟給了她,可不知這鳳釵能在她手中存多久,她在這商宮,若是高興便喚她一聲公主,若是不高興,她就是宮婢。


    他人手中視如敝履的東西,與她卻是珍寶。


    玉息坐在太元池邊久久望著邊界深處,心中迷茫。


    直到天色漸晚,起了夜風。


    一件長衫蓋在了玉息的肩頭,玉息從深思中迴神,見身上多了件衣裳,抬眸看到半曲著身的文若塵。


    “公主在太元池旁坐了兩個時辰了”。


    “湖邊的夜風冷,小心受涼”。


    玉息見身上的外衫,心中微微有了些暖意。


    “文大人怎麽會這兒?”


    太元池地處商宮偏僻之處,往常來這兒的宮人也不多,可這是玉息第二次遇到文若塵了。


    文若成露出淺淺笑意,如玉般溫潤,“太元池邊有一片植被,都是上好的草藥,所以我才會時常過來”。


    他不會告訴玉息,因為上一次的遇見,他空餘時便時常徘徊,期待下一次的遇見。


    似乎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如願以償。


    玉息看著文若塵誠摯的目光,眼眸閃動,突然曲身行了個禮。


    文若塵大驚,萬萬不可,忙迴禮道:“公,公主,萬萬不可”。


    “你我身份有別,在下怎可受公主的禮“。


    玉息苦笑道:“也許,我在這商宮連宮婢都算不得”。


    文若塵心頭一緊,他知道玉息心裏的苦,“公主,心中若有乾坤,便不必理會外麵那些汙穢”。


    文若塵的話如同清風拂過,暫時掃除了玉息心裏的苦悶。


    她不經意露出一抹微笑,她笑起來極美,天下的美人縱然豔麗芬芳,加起來都不及她。


    “我是有件事請大人幫忙,還望大人不要推脫”。


    這宮裏玉息找不到可以信賴的人,與文若塵雖不算熟識,但他卻是唯一關心過她的人。


    文若塵受寵若驚,“公主不必客氣,隻要在下能辦到的,必當竭盡全力”。


    玉息沒有多言,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帕包裹,打開後裏麵是一件碎裂的鳳釵。


    文若塵一看便知是上好的首飾,見玉息的手指輕柔撫過鳳翎,才將鳳釵遞上前。


    “這件鳳釵,還請大人替我保管”。


    “這……”文若塵萬萬想不到,玉息會有一天會將私物相贈,一時間手足無措。


    “這是我母後的遺物”。


    文若塵這才迴過神,明白了為什麽玉息會讓他保管首飾,她在這商宮,沒有一件東西是能留得住的,更何況這還是越宮的東西。


    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鄭重接過錦帕,見這鳳釵碎得厲害,“待我出宮尋個得力的工匠,將這鳳釵修複”。


    “不可”玉息慌忙阻止道,“這本我南越宮中之物,不可現世”。


    “若讓旁人知道文大人手中有此物,誤會你偷盜或是與南越皇族有聯係,怕是給大人帶來麻煩”。


    文若塵了然,也覺得自己太冒失了。


    “大人隻需替我收好鳳釵,不讓旁人知道此物的去向,若有日……”


    玉息停住了,若有日她得以從商宮脫身,便找他尋迴此物,可這一日不知何時會來。


    文若塵將錦帕小心翼翼包好,揣入自己懷中,“公主放心,我定會將此物看得比自己的身家性命還要重要”。


    “身外之物怎可比身家性命重要,大人替我收著此物,若有日大人因此物惹上麻煩,還請大人丟棄吧,玉息已是感激不盡了”。


    文若塵不過一個太醫,無權無勢,能替她保守秘密已是最大能力範圍內能做的事了。


    可文若塵不這麽想,玉息願意信任他,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他也願意一頭紮進去。


    玉息纖弱的身軀在白色衣袍內,可她的目光不染塵色,身軀雖纖弱卻挺直。


    文若塵看到她脖頸處往下蔓延的傷痕,心無意又被刺了下,從袖袋中取出一個藥盒。


    “這是用犀獸皮製成的藥膏,與血肉傷有奇效,公主的傷……”文若塵望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這傷難以啟齒,文若塵沒有再說下去。


    犀獸是種十分神奇的靈獸,粗壯有力,雖愚笨但他的皮膚卻有奇異的功能,無論是割傷劃傷,隔日便可恢複如初。


    隻是這靈獸大都是深山老林,這家夥又十分憨勇,難以捕獲,它的皮十分難得。


    “犀獸皮是難得的奇藥,得來不易,怎能給我用?”


    玉息見多識廣,自然知道犀獸皮的珍貴,若她仍是南越公主,賞賜金銀或官爵,這犀獸她便用得,可如今她自身難保,這等珍貴藥材就不是她能享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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